那艘船比這商船至少還大三倍,可看見甲板上站滿了人,目測怎麼也有一百以上。那些人手中都舉著明晃晃的武器,一副餓狼下山的模樣。
隨著船越來越近,珠玉般的琵琶聲越發清晰。那些人漸漸散自兩邊,恭敬垂首讓出一條道來。
走出來的是個穿著獵戶裝的縴美少年,十四五歲模樣,卻是滿身駭人的殺煞之氣。與之裝束感覺形成強烈對比的是他有一張分外妖冶秀氣的臉。此刻,正反手輕攏慢捻的彈著琵琶。隨著琵琶的音散出濃烈的馥郁之香,一如伏羲琴的香味。
那少年彈著琵琶一個利落的翻身站在船舷上,看向商船的目光一如看蟲豸螻蟻。
立刻有人在他旁邊來朝商船喊話,「船上的人听著,把彈琴的人交出來,大哥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這不是笑話麼,這些人的信譽先不論。把能彈琴的人交出去了,就算他們不動手,也只能淪為赤的月復中餐了。
看這樣子也不是朋友了。那些人也不是會好好說話的人。上官七七微挑眉,「有本事,自己過來請吧!」清清淡淡的語氣,卻無比清晰的傳了出去。
那彈琵琶的少年望過來,就像看一只稍稍與眾不同的獵物般。眼底盡是嗜血興奮的神色。「喲,口氣到不小。就讓本大爺看看,你有幾斤幾兩!把船靠過去!」
一聲令下,那巨大的船卻敏捷得如離弦的箭。‘砰’的一聲撞上商船。根本無法避開。
饒是上官七七也沒料到,後皇反應快些抱住她飛速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卻是‘噗嗤’嗆出一口血來。上官七七感覺脖子一股濕熱,伸手一模,盡是後皇的血。
思緒空了那麼幾秒。這一撞擊,船的確受力不小,可居然震得後皇吐血了……
「呵,本大爺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原來只空有一副好皮囊,花架子一副。真是侮辱了本少爺親自動手!」
他……該死!上官七七眼底不在有笑意,染上了嗜血的冷寒。就要上前,卻被後皇拉住,「七七,你打不過他。」
一听這話,那少年輕狂的笑了起來。「看來,船上還是有長眼楮的人。小爺只殺南納人,看你這麼有眼色,今天就不親自動手,讓你們自生自滅如何。」
後皇微微皺眉,也不擦嘴角的血,把上官七七拉到自己身後。淡淡道,「這小樓真是越發不堪了。雪霽島大長老艷青是你什麼人?」
少年臉上的笑猛地僵住。神色瞬間陰沉不過。「你、是、誰!」幾乎有著要把人撕裂咬碎的感覺。
後皇漫不經心的的笑,紫眸中浮起微諷,「你還沒資格問。讓你爹燕青來。」
好似觸到少年的逆鱗,他幾乎失去理智的吼,「他不是我爹!本大爺生平最恨南納人!他不是我爹!」
不是麼。此地無銀。有艷青的玄音琵琶,又可控制彈奏。眉目神韻皆有艷青的影子。還能在小樓外面的海域這般囂張……雖然從不曾听說艷青有這麼個兒子,卻也不會太意外。淡漠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用留情了。」
感覺上官七七拉自己的衣袖,後皇回頭眯眼笑,「娘子,什麼事啊。」
「你……」本來是擔心他的身體,卻見後皇的眼楮又變成了黑色。那眼神清澈無邪得不得了。此刻彎了眉眼沖她笑。「……」想問的話又吞了回去。
見她驚訝的樣子,後皇也察覺了什麼。伸手模了模自己的眼楮。「娘子,我眼楮又變顏色了?」
上官七七點頭。
他垂眸,臉色忽的慘白,浮冰碎雪般。「好快啊……」好快啊,娘子……
上官七七自然也記得緋然的話,後皇的眼楮顏色和性情是根據身體好壞程度而變的。
「後皇。」她捧起他的臉,把他唇角那抹殘血溫柔擦去。後皇那漂亮得不像話的黑眸里似有淡淡的霧氣,「娘子……」
「後皇你好可愛啊,水女敕水女敕的~」
他不滿,「娘子……!」
上官七七笑吟吟的環上他的腰,「後皇什麼樣子都好,我都喜歡。」
「娘子……」
「嗯,別蹭我喲,現在大敵當前呢。」
事發突然。就像之前在船上那些商人看見後皇眼楮變色一樣,那少年顯然也震驚不小。反應過來時眼底只剩下殺氣,「你也是南納人?」
只有南納人身體才會在受到重創時改變。每個人的改變都不同,會變成什麼樣沒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這人一定是!難怪一副和艷青很熟的語氣……
呵!殘酷的一笑,「都到這個程度了,就讓小爺送你一程吧!」他身後船上的那些人舉著武器一陣歡呼。
上官七七冷笑,「誰送誰還不一定呢!」
倒是夠狂傲。那少年不屑。舉著琵琶欲動,卻感覺一陣風刮過。與此同時,在他對面,又多了兩人。
血色放下夭夭,夭夭彈琴的動作沒停。眼底的殺佞之氣半點不輸眼前的少年,仰起頭,同樣的不可一世。「上官七七,你真沒用!平時不是挺囂張的麼,這麼個黃毛小子,你卻收拾不了了?」
以一個十一二歲小孩樣子去說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是黃毛小子,上官七七默。
那少年卻怒了,不僅僅被夭夭挑釁,更因為他看見了伏羲琴。望向夭夭的眼里多了好些復雜難解的情緒。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今天你們都得死!」但凡南納人,通通都該死!
夭夭自然也看到了他的玄音琵琶。何等熟悉。同樣怒不可揭。「你算哪顆蔥,也配彈我母親的玄音琵琶!」
母親?那少年不屑道,「小爺才不稀罕這破東西!」
夭夭咬牙,「上官七七,去把琵琶給我拿回來!」
本來劍拔弩張的氣氛,上官七七卻覺得一下子緊張感全消了,甚至有些莫名想笑的感覺。她和後皇一下子成了旁觀的路人甲。
雖對小樓南納什麼的不熟悉,隱隱也覺察猜到了一些什麼。一臉無辜的說道,「小祖宗,不是我不去,你得看看我幾斤幾兩啊。」
「有我在,你怕什麼?!我要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看看,他有多不配!用你的盤龍絲先攻他天池穴!還楞著干什麼?笨死了!快去啊!」
她忍。見血色已經退到後皇旁邊保護,飛身而起,盤龍絲出手,盡管盡了全力,卻離對方的天池穴還老遠就被彈開。
這時夭夭的聲音又響起,「靈台穴!」
「尾椎穴!」
每次看似都沒起到什麼作用。漸漸的,上官七七也發現了,那少年從初始的不屑一顧輕松應對到慢慢僵硬下來,琵琶聲已經開始起伏不定斷斷續續起來。隨著夭夭的指揮逐一攻擊,那少年有些不堪重負,額上有了冷汗。
夭夭並不是隨口說的,她打過仗,對迂回術法攻擊多少也了解,只是具體實施在一個人身上,還是第一次。
半晌,少年終是支撐不住,人和琵琶一下子跌落下來。上官七七縱身接住那琵琶,于此同時,夭夭一聲命令,「百會穴!」
這一下去,以盤龍絲的利,少年必死無疑。「老大!」那些觀戰的人驚駭非常的一聲吼。之前他們完全放心觀戰,是因為自家老大從來沒輸過!這冷不防的敗了,還是這般狼狽,眼看性命不保,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時完全反應不過來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上官七七卻手一頓,手腕發麻的退了兩步。
一看,纏住別開她盤龍絲的居然是一支小小罌粟花枝!不免背脊一陣發涼,她完全沒看到是哪里來,怎麼出手的!
放眼四海,除了他們也別無其他船只人影。卻有溫雅清醇的聲音遙遙飄渺傳來。「小五,回來了也不打算來看看爹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