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余暉里,他一身雪白的衣。
風華絕代,清冷如霜。
沒半個字,那幾個侍女卻是恐懼得不能自已。「……君……皇……」
「應該怎麼做,不需要本尊說了吧?」他的聲音一向好听的旖旎,而此刻,這般輕描淡寫的說話,卻如微微的冷風,卷起雨絲打在旁人身上,分外涼薄!
那幾個侍女臉色驟變,她們在這未央宮五年了,君皇卻依舊半點不手軟。但沒人敢說半個不字。臉如死灰的顫抖著頷首退出去,走之前還不忘撿起地上那堆衣裳帶走。完全沒了先前的囂張樣子。
上官七七暗嘆,南納的刑罰,那幾個侍女不死都要月兌層皮了……
後皇往精致雕花的太師椅上一靠,半支著頭懶洋洋道,「呵。每次見你,都遇著你被人欺負得狼狽。七公主,是你好欺呢,還是他們有眼無珠?」
「我想,他們有眼無珠多一些。」她故意不去理會他話中的深意,就字面上回答而已。
後皇睜開眼楮,是迷人得深不可測的黑。靜靜看她半晌,莞爾,「七公主,站那麼遠做什麼,過來。」
上官七七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的看向他眼楮。黑色。一直都是黑色。清澈得她能在他眸中看見自己的影子。
「手伸出來。」
上官七七微挑眉,還是把右手伸了出去。後皇一指輕搭上她的脈門。「對于七公主來說,這點小傷,死不了。」
對那輕描淡寫的語氣,上官七七也不在意。依舊笑吟吟的,「全靠君皇出現得早,若晚來那麼一步兩步,我想活也活不了了。」這未央宮雖然侍從少,但這三天她不是沒能和任何人踫面麼?也就是說,那些個侍女雖不是後皇授意的,但絕對是默許的。既然都想看她出丑了,又這麼快趕來……
「喔?七公主這是在怪我?」
「怎麼會。我可是真心感激你。若不呆在這未央宮,只怕早就被那些盛怒難下的村民五馬分尸了。」
「你很明白。」他換了個姿勢,雖是無心已然天生撩人得緊。「好了,別愣著了,繼續干活吧。這屋子里的東西,都要徹底擦拭一遍。」
他興致好,她便陪他玩玩。上官七七很淡定的開始干活。不慌不慢,不急不躁。後皇饒有興味的看著,嫻雅的喝茶吹風。天色完全黑下來時,上官七七終于把整個屋子里的東西都擦拭得透亮。對閉目養神的後皇說道,「君皇還有什麼吩咐?」
後皇迷人的眼楮慢慢睜開來,剛剛睡醒眼里還有水色朦朧,恍惚中看見上官七七,微微怔了一下,眼里的迷蒙片刻便恢復了清明,那水波般的光芒如月輝一般傾瀉而下,安靜的望著她。「你叫什麼名字。」剛剛睡醒,嗓音很是輕軟。卻有著蝕骨寒意。
「君皇莫不是睡糊涂了。我是天曉七。」
「你不是。」天曉七不會對睡著了的他毫無動作。天曉七不會任勞任怨的乖乖打掃屋子。天曉七,天曉七的眼楮更不會像她這般,毫無雜質的干淨!
上官七七歪頭,笑,「喔?」沒否認也沒承認。
「看來……」旖旎的一嘆,後皇抿唇,撐著手,慵懶的起了身,「過來,靠我近點,讓我看看,你身上藏了什麼秘密。」
殺意。上官七七感覺到了真真切切的殺意。若他真要殺她,躲是躲不掉的。索性走到他面前,還彎下腰主動送上門去,「君皇想看什麼?」
那雪白細致的頸項就在他眼前。她當真不怕?還是覺得他不敢動她?應該是前者吧……「近了看,也不是那麼差。」他的聲音夾雜著莫名笑意,上官七七無語,他在調戲她?「近了聞,君皇果然香得銷魂。」
「果然不是天曉七啊……上官七七是吧?你頭低得都快蹭到本尊腿上了。本尊可沒看出來你對我有多恭敬,既然心不甘情不願,就別裝了,看見惹人煩。」
果然不好伺候啊。這都是什麼詭變的性格……上官七七立刻抬頭。滿臉含笑,「君皇還記得我名字?」
「你得意什麼?」後皇清清亮亮的眸子掃了她一眼。又隨意看了一眼屋子,屋子里,上官七七早已點了火燭。煢煢燭光,竟也讓人覺得這冰冷的屋子多了幾絲暖意。「差強人意。重新再做一次。」
上官七七臉上的笑頓了一下。玩得太過火她就不是小白兔了。臉上的笑明媚得越發無害起來,「重新再來自然沒問題。不過君皇,就算我擦拭多少次這屋子也徹底干淨不了。因為,有一個地方我一直沒法動。」
又笑了笑,退了兩步,「君皇,你一直坐在那里,難道沒發現,那椅子背後的陰暗角落,有好些蟑螂尸體?」
後皇臉瞬間慘白。卻沒有勇氣去看。但依舊坐在那里沒動。上官七七又是一句,「喏,有一只正爬在你肩……呃……」話沒說完,一陣風過,就被抱了個滿懷,沒差點把她骨頭緊碎了。
本來她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嚇嚇他,沒想到。現在的後皇對蟑螂的反應這般大。也怪不得,因為她剛剛這麼說時,就是看到有只飛蛾停在他肩上了。
後皇這是草木皆兵。
雖然嚇到後皇了,也成功報了先前他故意折騰她的仇。但……她在深切感受到他的害怕和顫抖時,還是有些于心不忍了。「君……」
才說一個字,身上的力氣又緊了一分。「……七七……」那聲音听得人想哭。
上官七七下意識開口,「皇叔……」
「啊~!」
「啊~!」
晨陽暮月的尖叫驚恐的同時響起。然後又是異口同聲,「天曉七在非禮君皇啊~!」
這一叫,是個人都清醒了。
後皇放開上官七七時,臉上褪去的血色還沒恢復,一片慘白。此刻眼中還有著夢幻般的淒迷,有些茫茫然的看著她。
暮月早已氣呼呼的跑上來,「天曉七,你怎麼可以非禮君皇呢!君皇從來沒被人非禮過的!」
晨陽也上來,「就是,就算你多想也要忍住啊!」
好吧,她忍住。所以,她什麼都不說。由著晨陽暮月在那里咋呼。後皇也回神了,冷淡的一聲,「晨陽暮月。」
晨陽暮月立刻噤聲了。只是那小眼神,絕對還在各種鄙視討伐上官七七。
「天曉七,隨我出宮。」
晨陽暮月不噤聲了,「君皇,為什麼帶天曉七出宮?我們呢?」
「你們,把這未央宮徹徹底底清掃干淨。若出現任何黑色的痕跡……」
接下來的話沒說,兩小正太已經嚇得脖子一縮了。于是,心底又記了上官七七一筆。
想來,被誰看見自己那麼脆弱,那麼……都不會太高興的。尤其是像這種處于高位的人。所以,後皇在前面走,上官七七也就在後面靜靜的跟。他不說話,她也不多嘴。
只是,這深更半夜,兩個人。
他到底要做什麼?
夜風寒涼。當到了目的地時,上官七七微微皺眉。
每個村子都有關押人的牢房,他們來的,是十長老村子的牢房。這本沒什麼稀罕,稀罕的是,那牢房里,那一看就是酒囊飯袋的太守並沒有死。甚至還活得好好的,至少,精神是時刻清醒無比的,盡管,身體已有地方見骨了。
那些人自然不會一下子殺了他。也要讓他嘗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滋味。所以,每天這樣用鈍刀子割肉,卻用上好的藥保住他的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活著才是受罪……
那人看見後皇和上官七七單獨出現,很是激動。可惜,嘴里被塞了布,身上被綁縛,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拿一雙眼楮直直的看著他們。
「這人怎麼都要見你,不用太感激我。」留下這麼一句,後皇就走了。把上官七七一個人留在了這里。
見那太守眼底的神色更是激動,上官七七皺眉。果然是一趟渾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