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兒,到了。」緋堯放了伍兒落地,定楮一瞧,很是吃驚,「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發熱了?」
伍兒臉上滾燙,艷紅得似要滴出血來,額際熱汗一顆顆滑落,確實不太對勁。她咬著牙顫聲回道︰「緋哥哥,我很熱,很難受。」
此地已是縱情谷的入口,谷外花木扶疏,茂密連綿,隱隱縈繞妖氣。這里並非妖界的大本營,而是緋堯避暑偷閑的地方。他再抱起她,腳下行進詭譎,踏著陣法穿梭草木,入了谷中。谷口樹木自行挪位,密密地掩起,已不見破綻。
緋堯飛過一片花海,身姿飄逸,凌空走在谷中碧湖上,忽地把伍兒一放,水面綻開巨大的荷葉,托住她的身體。
「伍兒,我注入你體內的妖氣即將褪散,你再忍一忍。」緋堯單膝半跪在綠葉上,衣袖浸水,擰干替她擦拭額上汗跡。
伍兒不適地蠕動,原被妖氣束縛的手腳已經得到自由,可是那股奔騰的氣流更加急遽,在她五髒六腑里翻江倒海。她發出痛苦的吟聲,混沌低叫道︰「緋哥哥,緋哥哥……我難受……」
緋堯听得心中抽痛,早知他的妖術會令她痛苦,他就不要動手。
伍兒叫了會兒,漸漸昏厥過去,沒了聲響。緋堯探探她的脈息,長眉不由緊皺,低喃道︰「奇怪,難道有人封鎖了你的真氣?這究竟是一股怎樣的力量……」
伍兒在迷蒙間,身似被烈火焚燒,燒到極致反而不再覺得痛楚,舒暢的熱流分散四肢百骸,力氣充盈。她腕間的捆仙繩紅光熒熒,依稀變細了一分,將斷未斷。
緋堯隨手摘了一片小荷葉,舀水喂她。她咂巴著嘴喝下,慢慢轉醒。
「我們這是在哪兒?」她恢復得奇快,面色透著健康的紅潤,已經沒有一絲異狀,好奇地左右張望,「沒有房子?緋哥哥,你住在哪里?」
「這里是縱情谷。」緋堯模模她的小臉,松口氣,揚手一揮,桃花花瓣朵朵飄落,一幢水上木榭眨眼間現形。
伍兒隨他走入水榭,目瞪口呆。他是把世上所有寶貝都搬來了吧?琉璃梁柱,紅寶石砌造的桌子,深海珍珠制成的珠簾,羊脂玉材質的長榻,滿室光芒閃爍,簡直要刺瞎人的眼楮。
「緋哥哥,你……」她頓了頓,斟酌著問道,「這是你設計的水榭?」
「是不是很美?」緋堯笑眯眯地湊頭過去,俊臉在她眼前放大,神情有點像討贊賞的孩子,「這里隨便掰一點珠寶下來,都夠凡人活一輩子。」
「呃……」伍兒語塞,這能叫美嗎?只能說是暴發戶的奢華……
偏偏他還很得意,追問道︰「伍兒,你喜不喜歡?以後我們就住這里吧。」
伍兒敬謝不敏地搖搖頭,忙道︰「我還要去黑蠻大陸,這豪宅不適合我。」
緋堯哼了聲,手指一彈,敲在她飽滿的額頭上,微慍道︰「你最好把魔君的事立刻忘了。如果你不喜歡這間水榭,我在岸上再搭建木屋,總之,你別想走。」
伍兒呵呵憨笑,眼睫低垂,閃過狡黠之色。入谷時,他用的是破風陣法,她在古籍里看過。
緋堯有些惱怒,雙掌清脆地拍了拍,忽有一個身穿輕紗的女子從內間走出來,手捧熱茶,恭敬而嫵媚地跪在他身前,高高舉起茶盤,嬌聲道︰「王,您回來了。」
緋堯手一指,示意她把茶水給伍兒。
「姑娘,請用茶。」女子轉向,仍裊裊跪著,長裙曳地,如花盛開。
伍兒接過骨瓷茶杯,趕忙扶女子起身︰「你快起來,不用行這麼大的禮。」
女子微笑,絕美容顏帶著天生的妖媚之氣,只見她走到緋堯身邊,柔若無骨地依附上去,吐氣如蘭︰「王,您好久沒有來縱情谷了,楚兒很想您。」
緋堯揚手揮開她,半點不留情,冷淡下令道︰「去準備一些菜肴,沒我吩咐不準來水榭打擾。」
女子幽怨地看他一眼,卻什麼也沒抱怨,听話柔順地退了出去。
女子身上散發的濃香仍殘留空氣中,伍兒嘿嘿笑了兩聲,對緋堯道︰「緋哥哥,這位是你的紅顏知己?」
緋堯從鼻子里發出哼聲,不回答。
「她長得好美,緋哥哥,你艷福不淺哇!」伍兒對男女之事一貫遲鈍,沒發現他正在生悶氣,嘻嘻笑道,「整個水榭都沒有人,只她一個留守,說明她很重要,對吧?」
緋堯又哼了一聲,臉色不太好看。
「不過,緋哥哥,你對女孩子一點也不溫柔,這樣可不行。」伍兒想到剛才那女子幽怨的表情,不禁多事地勸了一句。
「我何時對你不溫柔?」緋堯斜眼睨著她,迷人的桃花眼泛起一絲怒光。他叫喬楚兒出來是想看看伍兒的反應,不看還好,看了更氣人。
「我的意思不是指對我……」伍兒微蹙黛眉,感到疑惑。這次重逢緋哥哥,他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但她又說不出是何處不同。
緋堯往長榻一坐,悶不吭聲。他自己也覺怪異,他和伍兒計較什麼?為什麼希望她對他更在乎一些,為什麼想要她自願留在他身邊?
氣氛一時尷尬,伍兒站著,低頭思索破風陣法的訣竅。她不能和緋哥哥硬拼,只能趁他疏忽時溜走。
緋堯抬起眼角,不著痕跡地凝視她。少女斂眸而立,白裙清雅無染,面上神色沉靜如水。她比從前容色出眾許多,但依然保留純淨的孩子氣息,令他覺得熟悉,而又有一種新鮮奇特的悸動感覺。
「伍兒。」他忽然站起,握住她溫軟的小手,低聲道,「我每年都需閉門修煉兩個月,需要有人替我把關,否則被驚擾便會道行盡毀,你留在這里幫我一次好嗎?」
「那個楚兒姑娘不是在這嗎?」伍兒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心想,他一定是借詞留住她,于是便轉移話題問道,「緋哥哥,你是妖,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原形是什麼?」
「你猜猜看?」緋堯勾唇輕笑,彎起的狹眸形似狐狸。
「狐狸?」伍兒第一直覺就是它。
「不是,再猜。」緋堯笑著搖頭。
「獅子?老虎?狼?蛇?」伍兒瞎猜一通,看他一一否決,泄氣道,「到底是什麼?緋哥哥,你直接告訴我吧。」
「只要你留下,等我出關,我就告訴你。」緋堯眯眸,笑得頗為狡詐,伸手板她小指,半強迫的與她拉鉤,「人界最單純的許諾方式,我們拉鉤達成協議,誰都不許反悔。」
伍兒使勁抽手,但他握得極牢,硬是和她手指相纏,異常親昵。明明是幼稚的舉動,在他做來卻有幾分鄭重之意,仿佛許下一個重大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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