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持著劍,伍兒卻沒有怒意,半晌放軟了語調,道︰「緋哥哥,你要殺他?」
緋堯默然不語,神色一反常態的冷厲。他眉目瀲灩,俊美如昔,可是臉色怪異,似乎蒙著一層隱約黑氣。
「緋哥哥,你不是在閉關嗎?」伍兒再問,往前幾步,有意無意地帶他走遠一些。
「我不過閉關幾日,你與魔君的關系竟已大不同?」緋堯挑眼掃過草堆里躺著的人影,唇角一勾,笑得生冷,「伍兒,你砍斷喬楚兒一尾,又私逃出縱情谷,可對得起我?」
「抱歉,我……」伍兒正想解釋,他猛然抬手,截斷她的話。
「我提前出關,一路追尋來,你們既然在蜀山附近,想必已經拿到七彩神器。」他眯了眯狹眸,冷冷道,「把神器給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伍兒蹙眉,剛才一見到他,她就覺得不對勁,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在你身上,還是他身上?」緋堯伸手搭在她的肩上,仿佛重石之力沉墜,生生壓得她矮下半邊身子。
伍兒痛得低呼,但未躲避,舉眸看他,輕輕道︰「緋哥哥,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有何誤會?我早已收到消息,魔界暗中計劃,謀取蜀山的七彩神器。」緋堯手臂一振,毫不留情地將她震飛幾米遠,神情益發陰沉邪冷。原本為了她的安危,他寧願放棄搶奪神器,但是她……如此無情!
伍兒跌在草叢里,愣愣失神。他動手打她?因為神器,他要與她翻臉?
「拿來!」緋堯一步步逼近,口中厲喝。隨著他的怒聲,嘴角無端有一絲黑血淌下,他抬袖隨意擦去,定定盯視著她。
伍兒爬起來,扯住他衣袖,怔然道︰「緋哥哥,你受傷了?」
他一把揮開她,狹目中戾氣閃爍︰「不必貓哭耗子!」
伍兒微微咬牙,破釜沉舟地揚起臉,沉靜道︰「神器在我身上,緋哥哥是否不惜殺我也要奪取?」
「是!」他答得沒有一點遲疑,眼神中竟有幾許恨意,似烈火幽幽焚燒,幾欲躥出眸底,「取了神器,殺了魔君,妖界將一統妖魔怪三界,我便是至高無上的妖尊!」
「不。」伍兒搖頭,語氣有些澀然,「緋哥哥,你明明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突然變了?」
「我應該是怎麼樣?」他近乎譏嘲地睨她,「應該對你手軟,應該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間?」
他的怒氣隱忍未發,胸口起伏,頓覺喉頭腥甜,又一血絲逸出嘴邊。
「你閉關修煉時出了變故?」伍兒猜測,再次靠近,輕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溫出奇的熱燙,仿若一塊熾烈的鐵石,她剛踫到就猛縮了回來,一臉驚愕。
「何必明知故問。」他嘲諷地笑,雙手負到後背,冷聲道,「你放棋魔入縱情谷,趁我修煉之時偷襲,已是存了要我死之心,現在何必再來裝傻充愣!」
「我沒有!」伍兒急駁,她當日根本就沒見過棋魔,更不可能幫助魔界害緋哥哥!
「沒有?」緋堯猝然傾身,近距離地望入她的清眸,壓抑已久的怒火終于噴發,狂暴喝道,「縱情谷入口布著陣法,施著結界,若非你身戴火令,豈能來去自如!」
「火令?」伍兒一愣。她當時只想著破陣而出,沒有想到原來是火令幫了忙。
緋堯狠狠扯下她脖子間的木牌,手掌猛力一握,木牌碎成粉末,如火苗沫子般一點點掉落草地。微風一吹,火勢便就燃起,迅速燎原。
伍兒頓時心驚,望向不遠處的草堆,昏迷少年掩在半人高的草叢中,被火舌舌忝舐,已遭烈火焚身。
當下顧不及對緋堯澄清,她飛身在火海之上,極快地探手撈去,抱住少年御劍月兌離險境。
緋堯冷眼望著,心尖似有一根棉針,戳下而後抽回,再又深深刺下。如此一遍一遍,並不劇烈,卻細密綿長,晦澀隱痛。很難相信,他眼中天真無邪的女孩兒,會在背後捅他一刀。損失道行無妨,可是這種被人背叛的感覺,恥辱而痛楚。
伍兒凌空拈訣滅火,大火來得快去得也快,火勢一熄,閃著金光的木屑顯露在草地上。她撕下一片裙擺,異常仔細地收集木屑,珍而重之地收入衣袋。
少年躺在半焦的地面,眼瞼微動,卻沒睜開,不動聲色。
「緋哥哥。」伍兒收好木屑,靜靜走向緋堯,仰臉凝眸,「我沒有害你,你不原意相信我嗎?」
「想要我信你,就把神器交出來。」緋堯吞咽下怒火,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探手就往她身上模去。
伍兒本能一避,回道︰「事關重大,我不能把神器給你。」
緋堯輕笑,唇畔笑弧優美而涼寒︰「如果我說,神器之力可復原我損失的道行,你也不肯給我?」
伍兒稍稍遲疑,問道︰「若是你吸納神器之力,神器是否就會銷毀,大魔頭是否又會重生一魄?」
他依然笑著,答道︰「魔君如今尚弱,我滅了他的肉身,即便他精魄出鼎,也需百年重煉軀殼。」
伍兒心中十分為難。如果她交出七彩神器,妖魔兩界的力量大增,她如何對師父交代?
緋堯發出低笑聲,暗啞斷續,听得人心涼,他忽然一掌擊出,擊倒她在地,接著如獸般撲在她身上,手掌四處游移模索。
「不要!」伍兒大叫,翻滾掙扎,「緋哥哥,你不要這樣!」
他不用法力,只用蠻力壓制,頎長身軀疊壓著她,不讓她動彈。伍兒眼里隱有淚花,雙手交互捂在胸前,死死護著放小傘的地方。
「手挪開。」他微撐起身子,直勾勾地望著她。
伍兒猛搖頭。別逼她動手……別讓彼此的關系破裂……
「那我只好自己來取了。」火熱的手觸及她的脖子,她哆嗦了一下,他卻沒有停頓,探入衣襟,撫上女敕滑的肌膚。
「不在那里……」伍兒顫聲,衣裙內袋在隔層,他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眼眸的顏色深了深,手溫似乎越發滾燙,掌心貼著她鎖骨下方的雪肌,略略滯緩。再往下,就是少女胸前的禁忌之處,只這樣想著,他便感覺自己渾身都燙了起來,神思竟有點蕩漾,一時忘記憤怒和憎恨。
伍兒僵著,手中暗暗拈起一訣,蓄勢待發。他若再移動一寸,她就顧不了那麼多,縱然令誤會加深也必須反擊了。
可他只是伏在她身上,忽然撤了手,改成環抱她的腰,安靜地把頭埋在她的肩窩。
「緋哥哥?」她疑慮而小心地喚。
他沒有作聲,炙熱的氣息從他體內散發,勝過酷暑的炎烈。
「緋哥哥,你先起來好不好?」伍兒輕緩勸著,「我們慢慢商議神器的事,還有,你听我解釋,我沒有引棋魔去縱情谷。」
他身軀驀地一震,一口熱血噴出,染了旁邊綠草。
幾步之隔,面容蒼白的少年指尖一束金光縈繞,半睜的瞳眸深處氤氳危險的魔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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