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伍兒定定神,笑盈盈地道,「既然不舍得,你又何苦勉強自己。」
墨隼掀了掀唇角,要笑不笑,嘲諷地看著她。
「是吧?我說對了?」伍兒得寸進尺,笑容燦爛,繼續道,「我可以幫你尋找神器,還能助你修煉弒神功,我這麼有用,你怎麼舍得殺我?」
「你幾時變得這麼聰明?」他不吝嗇贊賞,神情放緩,似乎沒了脾氣,柔聲溫言,「你體內的魔氣已經藏不住,等你回霽月山,以霽宸的功力必定一眼看穿,此事你有什麼應對之策?」
伍兒一怔,她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
「為了防止你入魔,霽宸惟有狠心毀去你肉身,讓你墮入輪回,再世為人。」墨隼唇邊噙著一抹微笑,像是一片好心,諄諄相勸,「你左右是死,何不選擇第三條路,順從了我的意思?」
伍兒含憤瞪他一眼,他分明是有恃無恐!但他不知道,師父絕對不可能毀她肉身,因為無塵珠尚無辦法月兌體。
「喂,你不看看我默寫的東西嗎?」她轉了話鋒,故意問道。
「不必。」他慢條斯理地撫平紙張,放在掌中。
「為什麼?你相信我?」伍兒詫異。
他不答,淡淡睥睨她,一手取出縮小的黑冰床,將紙張貼于其上,無聲念訣。魔光陣陣閃爍,白紙嵌入石中些許,又噌地彈了出來。
伍兒目不轉楮地瞧著,暗呼糟糕。原來黑冰床能辨認弒神心法!
「伍兒。」墨隼拿著紙張,輕輕地塞到她手里,很是溫柔,「你近日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怕死,也不怕生不如死?」
伍兒愣愣接著紙,他手指一放,薄紙即刻碎成粉末,透過她的指縫撒落地面。
他面帶笑意的溫和樣子比怒發沖冠更懾人,伍兒心中暗自發怵,不禁站起後退,強辯道︰「我大概記錯了,你不能怪我……要不我重新默一遍?」
「默自然是要默的。」他拂了拂袍袂,舉步緩緩走向她,好像一點也不生氣,「你挾持亭兮在先,用黑冰床威脅我在後,這兩筆帳,我應該如何與你算?」
「我又不是有心的……」伍兒步步後退, 一聲,後背撞在梁柱上,喏喏辯解道,「我急于修煉魔功,一口氣背下黑冰床里的記載,有所紕漏在所難免,你讓我多回憶片刻,一定能想起來。」
「是嗎?」他俊白的臉上凝著一抹笑,溫情脈脈的,一雙異色瞳眸卻折射著冷光,殘忍而嗜血,「如果我不教訓你,你是不是會再次默錯?不如由你說,需要什麼樣的法子你才會長記性。」
「不用不用!不用什麼法子,我自己可以想起來!」伍兒急忙示好。以前他對她動怒,她雖有些懼意,但遠無此刻的心驚。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大魔頭,仿佛一潭深水,水底藏著駭人的危險。只怕早在她挾持亭兮師姐時,就已經觸犯了他的底線,他曾說要將她凌遲,想來並非虛言怒話。
「那你好好想想。」他不急切,長臂一伸,牽了她的手,拉她回桌,把醮墨的筆送到她手上,「乖,仔細寫。」
伍兒如坐針氈,磨蹭半響,一字字寫下。正如他所說,左右是死,就算四十九天之後她必須死,也要在這之前保緋哥哥安全。她微微咬牙,寫一段正確的心法,參雜幾個錯句,如此反復,很快就寫滿了一張宣紙。
墨隼並不看她,側頭瞥向寢房外。听腳步聲,外面的人就快至門口。他的唇角揚起冷冷弧度,忽然抽走桌上的紙,閃身消失不見。
伍兒怔仲,他在搞什麼把戲?竟然輕易放過她?
輕緩的腳步聲漸近,有人叩響房門,溫聲問道︰「請問伍兒姑娘在嗎?」
伍兒收斂情緒,前去開門。
門外,一個陌生女子佇立,容貌清秀雅致,雲髻蓬松,發上插著華貴金釵,顯然不是普通宮女。
「你是?」伍兒疑問。
「伍兒姑娘。」女子淺淺一笑,有禮地欠了欠身,「我叫司徒靜,不知皇上有否對伍兒姑娘提過?」
伍兒搖頭。她來皇宮只不過一天,閉門不出,而塵珀哥哥忙于朝政,並沒有空與她敘舊。對于帝都皇城的事,她幾乎無所知。
「請恕我冒昧。」女子笑顏嫣然,秋水般的眸子里隱有一絲絲黯然,輕聲道,「三日後原是我與皇上成親之日,但今日早朝皇上頒了旨意,將婚期押後。」
「那……」伍兒不解,那與她有什麼關系?她只是暫住一小段日子罷了。
「伍兒姑娘,皇上安置你于鳳棲殿,自是對你青睞有加。」女子語氣溫婉,柔弱卻不軟弱,字句清晰地道,「皇上乃是人中之龍,廣納妃嬪繁衍後嗣無可厚非,只是姑娘或許心急了一點。待我受封為後,定不會阻攔皇上納你為妃,這本是一樁政治聯姻,如今皇上為了你而沖動行事,怕要壞了朝堂和諧。」
伍兒默默听著,听懂大致的意思。這位司徒小姐消息非常靈通,龍鷲宮里應該有她的眼線,才會這麼快知道有人入住鳳棲殿。塵珀哥哥暫不立後,真是因為自己的出現嗎?壞了朝堂和諧,又是因為什麼?
「伍兒姑娘,實不相瞞,家父是鎮國將軍,手握重兵。皇上答應迎娶我,是為了制衡藩王的勢力。現在皇上悔婚,我怕……」女子點到即止,幽幽一嘆,「皇上登基三年,局面初穩,若是,若是……」
「這麼嚴重?」伍兒雖不懂朝政,但也知道分寸,忙澄清道,「我與皇上只不過是少時舊友,三年未見,我來找他敘敘舊而已。司徒姑娘不要擔心,我這就找皇上說個清楚。」
「伍兒姑娘如此深明大義,司徒靜自愧不如。」女子眼楮一亮,感激地向她點頭致意。
伍兒往外走去,不管這司徒靜是耍心機,還是真心為塵珀哥哥好,她都應該阻止塵珀哥哥做出沖動的事。
她才跨出一步,擺放桌上的釋心劍突然騰飛,風馳電掣一般,直沖她而來!
伍兒迅速側身避過,惱怒扭頭。大魔頭還藏在房里!無故偷襲,卑鄙!
就在她轉頭的瞬間,劍光寒芒一閃,司徒靜軟軟倒下,連吭都來不及吭聲,已是氣絕。
「司徒姑娘!」伍兒驚喊,俯身伸指一探,頓時心涼了半截。大魔頭把一個無辜的人殺了?為什麼?
她不及思索,拾起釋心劍劃破自己的手指,捏著司徒靜的兩頰,滴入一顆血。
「司徒姑娘,醒醒!你千萬不要死啊!」伍兒心亂如麻,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如果司徒靜死了,那個鎮國將軍豈不是要造反?那她怎麼對得起塵珀哥哥!
手指再探上司徒靜的鼻間,隱約有了一絲氣息,伍兒大松一口氣。雖然氣若游絲,但總算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房內,桌椅乒乒乓乓翻倒,花瓶盆栽嘩啦啦碎了滿地,無端發出嘈雜的巨響。
「伍兒姑娘,出了什麼事?」
「伍兒姑娘,你沒事吧?」
宮婢們聞聲碎步跑來,看見浴血倒地的司徒靜,皆是震驚惶恐。
「啊——」尖銳的叫聲忽起,「殺人了!快來人啊!」
伍兒低頭看著司徒靜脖子上的血痕,還有釋心劍上的血跡,憤怒而無奈。原來大魔頭打的是這個主意!卑鄙無恥,陰險狡猾!
一**人涌來,太監宮女的尖叫聲不斷,佩刀侍衛一把架起伍兒,押她跪在原地,等候皇帝親臨審判。
太醫來得很快,諸葛珀隨後便至,一眼掃過凶案現場,沉聲問道︰「太醫,司徒靜的傷勢如何?」
身穿官袍的太醫診斷片刻,恭敬回道︰「司徒小姐傷了咽喉,傷勢極重,但無性命之憂。」
諸葛珀「嗯」了一聲,帝袍明黃耀眼,襯得他臉色明亮而冷然,只听他冷淡啟口︰「伍兒,是否你親手刺傷了司徒靜?」
有意無意的,說「親手」二字時他加重了音調,眼光緊緊盯著伍兒。
伍兒垂頭不語。如果她在眾人面前說,是魔頭作亂,栽贓嫁禍,有人會相信嗎?
見她默然不響,諸葛珀的面色沉冷了幾分,聲音毫無起伏地道︰「來人!將她壓入天牢,待朕細審!」
伍兒溫順地任人押解,心中暗嘆,她和帝都的天牢頗有緣分,只不知這次的運氣如何。大魔頭既然出了手,必定不僅這一招,難說他還會怎樣折磨她。
她身後,無形魔氣尾隨,一道邪冷的嗓音悄悄傳入她耳中。
「不吃點苦頭,你不會學乖。」
伍兒一僵,牙關里迸出一句低咒︰「混賬魔頭!」
押著她的兩名侍衛愣了愣,然後充耳不聞地繼續前行。
「你可以繼續辱罵,我不介意再動一次手,幫你把這兩個侍衛殺了。」
「不要!」
伍兒月兌口而出,便見侍衛眼神古怪地瞟她一眼,似覺得她瘋了。伍兒狠狠磨牙,憋著氣不作聲。大魔頭視人命如草芥,若非她的血有神效,司徒靜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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