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于結婚了。
*
我開始引導他,「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我第一眼看到你……」江慕舍陷入回憶的漩渦,「那是你十二歲那年,冰天雪地里,你跪在陽台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那個時候我覺得你好孤冷,仿佛被全世界遺棄了,我覺得你很可憐,雖然我們年齡相仿,卻一個過著天堂的生活,一個過著地獄的日子,我很想把我溫暖的衣服、手套送給你,讓你不再寒冷。」
我坐在江慕舍的腿上,勾著他的脖子,笑眯眯地壞他,「原來你對我一見鐘情啊?」孤冷?阿舍的母親會給人這種感覺嗎?她應該是那種高處不勝寒的孤單寂寞吧?
「一見鐘情?」江慕舍喃喃自語,竟然當真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說是一見鐘情不太正確,畢竟你那時候又不漂亮又不溫柔,談不上一見鐘情。」
我咬牙,「你喜歡漂亮的?溫柔的?」一只小手慢慢探上他的後頸,只要他敢說一個‘是’字,就掐死他!
江慕舍忙反應過來,嬉皮笑臉地撲向我,「當然是一見鐘情啊,必須一見鐘情。」邊說著邊傾身壓了過來。
我推攘著他,「別趁機轉移話題啊……」話未說完,唇便被堵上。
我「嗚咽」著掙扎,但終究還是陷入了他的溫柔鄉,決定回頭再找他追問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第二天晚上,江慕舍便說要帶我參加大姨辦的成人派對,很多老的新的名門望族都得到邀請,能進入這里的人,都不是一般的家庭出生,所以能跟這里頭的人攀上關系,那便是攀上了一個廣闊的關系網,大姨說,她已經二十多年沒有辦過這樣的晚宴了,我和江慕舍都知道一定跟我們月兌不了關系,只是我依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偷偷定的什麼樣計劃。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在場來了不少的媒體朋友,以前,這種類似狗仔隊的媒體都不允許進入這種場所的,可是今天倒反常了,大家都有留意到這個小細節,但是沒人膽敢提出任何異議,盡管如今的李家遠不如江家了,但是李家依然是名門望族,而且有江家做靠山,李家依舊如北斗星一般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不容小覷,所有人只是小心翼翼了些,怕落入媒體的眼中變成話柄。
江慕舍在帶我來參加晚宴之前,各種打理我,從頭到腳,從發型到鞋子,無微不至,我從未見他如此在意過我的著裝,當我全副武裝完畢之後,對著鏡子,看著鏡中那個美麗尊貴的小公主,我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忍不住湊近點看,那個紅唇皓齒、明眸動人的女孩真的是我嗎?我簡直不敢相信我也可以如此漂亮。
原來這個世上當真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
我不得不感慨化妝品的神奇,愣是能將一個普通的女人打造出不平凡的美麗。
江慕舍站在我旁邊,用我的手臂挽住他,然後注視著鏡中的兩人,笑眯眯地說,「多麼郎才女貌的一對啊。」他正說著此話,突然眉頭緊蹙了一下,似乎被什麼蟲子蟄到一般,臉上有瞬間的痛苦之色,我一驚,忙轉身問,「慕舍,你怎麼了?」
江慕舍已經恢復如常,反過來問我,「什麼怎麼了?」
「你剛剛……」我忍不住擔心。
「哦,沒什麼,最近腸胃有些不舒服,估計是吃了什麼生冷的東西,不礙事。」江慕舍不以為然地說,順便一把抱起我,小心翼翼地親了一口,然後故意沮喪地說,「吃到口紅了……」我被他賣萌的表情逗樂了,就忘了追問剛才的問題。
江慕舍帶著我進入一家高級會所,里面人頭攢動,男的衣冠楚楚,女的鮮亮照人,江慕舍牽著我的手邁步進去的時候引來了很多好奇和震驚的目光,角落里有閃光燈明滅,江慕舍含笑牽著我的手,迎視眾人的目光,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被視為焦點的光圈生活?
我有些靦腆,總覺得在眾目睽睽下,有種被審視的*感,忙牽著江慕舍朝著隱秘的角落走去,我听到身邊有人竊竊私語地議論著我們的是是非非,很多人都不能理解那麼優秀的江少爺怎麼會看上一個如此平凡的女孩?還那麼珍惜疼愛的模樣?
第一支舞,江慕舍對我深鞠一躬,故意用禮貌而生硬的語氣說,「請問這位小姐,可否賞臉陪在下跳一支舞?」他一只手對我攤開。
我輕輕一笑,將手搭上他的掌心,江慕舍順勢握緊,然後輕輕一提,便將我提進了他的懷中,就在此時,音樂聲緩緩流淌了出來,江慕舍帶著我滑入舞池,我看他嫻熟的手法,忍不住湊近他耳邊問,「這麼老練,是不是經常跟小妞舞來舞去啊?」
那只放在我腰間的大掌立馬扣緊,我一下子跌進他懷中,緊緊相貼,江慕舍低下頭懲罰性地咬住我的耳朵,輕聲說,「你知道我生人勿近的,為了跟你跳好這支舞,我足足跟大姨學了三個鐘頭呢!倒是你,怎麼舞步這麼熟悉?是不是經常跟哪個小伙子翩翩起舞?」
我輕輕嗤笑,「是啊,我大學的時候就開始跟各種小伙子翩翩起舞了……啊!江慕舍你干嘛?」他居然重重掐了下我的腰身,又疼又癢。
「我嫉妒!」江慕舍居然毫不掩飾,嘟著嘴表示不滿,「以後不許了!」
我被他可愛的樣子逗樂了,「好,以後只陪你一人跳舞。」江慕舍是越長大越像個小孩子了呵。
身子在江慕舍的帶領下不斷旋轉,或進或退,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我總覺得被很多道視線凝視著,可是回頭四顧的時候又沒有看到誰在看我們。
我想,是我太敏感了。
第一支舞下來,我們都有些氣喘吁吁的,江慕舍體貼地拉著我在沙發上坐下,我端起一杯雞尾酒,淺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江慕舍將我輕輕擁在懷里,目光定定地凝視著我的唇角,壞笑一下,「味道如何?」
我不疑有他,「不錯,你要不要嘗嘗?」轉眼望著他。
「好。」江慕舍笑得賊兮兮地,他靠過來身子,然後輕輕吻了下我的唇角,他靠在沙發上輕閉上眼,嘴角噙著一絲笑,「的確不錯。」
我靠在他懷里忍不住問,「最近有沒有樂樂的消息?我好想她。」
江慕舍眯眼看我,「過段時間,我帶你一起去美國看樂樂吧。」他低頭愛憐地親吻我,「我知道你想她了,我也想她。」我閉上眼,任江慕舍的吻鋪天蓋地,不知為何,我現在心底總有種不安的感覺,是那種恍然若失的感覺。也許是我杞人憂天,我們之間這麼順利,已經到了今天這一步,還能有什麼會阻擋我們的幸福?
穿透過人群,我看到大姨在來賓中穿梭著,談笑風雅、應付得體,我想如果我要修煉出這番功夫得需要多久的時日?
大姨似乎感覺到我的視線,穿過層層人群看向我,對我微笑眨眼,我也回以一笑。
室內有些悶,中途的時候,我和江慕舍便避開人群去陽台上吹風。
這里比較偏僻,也很安靜,江慕舍自身後輕輕擁著我,「染讓,我們認識多久了?」
我想了下,「很久很久。」也許是上輩子吧?
「染讓,你覺得現在這個氣氛好不好?」他柔聲問。
我輕輕閉上眼,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好。」
「你的心情好不好?」
「好。」
「我求婚好不好?」
「好。」我回答地太順口了,仔細一想才回過神來,心莫名就漏拍了半下,忍不住轉過身來追問他,「慕舍,你說什麼?」
江慕舍退開幾步,然後鄭重其事地單膝下跪,我的心跳停止了,看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紫紅色的小盒子,輕輕打開,一顆漂色的粉藍色鑽戒躍入視線,「蘇染讓小姐,我請求你嫁給我江慕舍為妻,我會一生疼愛你,百年不變心。」他好緊張地樣子,眼巴巴地望著我。
我看著他,然後慢慢蹲子,然後輕輕跪了下來,「慕舍……」我心頭的震撼難以形容,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我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的感情,我跪下,只是想讓他知道我說不出話不是拒絕,我只是說不出話,我很感動,但是我不知道說什麼。
江慕舍眼中有水光閃動,他見我跪下,忙將絲絨錦盒中的戒指取出,快速戴在我手上,我瞧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眼前逐漸模糊,然後一顆碩大的淚珠便滴落在戒指上,江慕舍一把抱住我,「傻女人!」我也緊緊回抱他,淚水潸然而下,「慕舍,我……很開心。」其實我是想說,慕舍,我愛你。
「你不會嫌棄我的求婚太簡單了嗎?」
我用力搖頭,「最簡單的就是最好的。」我需要的是真摯的感情,而不是花銷的鋪張浪費。
我相信,如果江慕舍想要布置出很大排場的求婚,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我不需要,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旁邊人只是看熱鬧的,看不到我們的心底。
那種跋山涉水才相遇並且相愛的兩個人,這種感情,我們埋在心底,說不出。
就在此時,有閃光燈明滅。
我剛剛抬起頭,便見大姨款款而來,她上前便擁住雙雙跪地的兩個人,柔聲說,「大姨祝福你們,天長地久,永遠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謝謝大姨!」江慕舍反抱住大姨。
「謝謝大姨!」我也抱住大姨,匆匆看一眼江慕舍,原來他也哭鼻子了。
我笑他,他便也笑我,我忍不住伸手去捏住他的鼻子,江慕舍猛地抬頭,輕輕地咬住我的手,我忙掙扎,兩人小打小鬧著,大姨微笑地看著。
第二日,各家大小報社的頭版頭條都刊登出來——「江少爺跪地求婚,平凡女飛上枝頭變鳳凰」,各種邊幅,大肆宣揚,幾乎人人皆知。
幾乎所有人都在揣摩老爺子的心思,有人覺得老爺子會盛怒,有人覺得是老爺子默許的,大姨說,「三天內,如果老爺子沒有封鎖消息,那你們就成了。」
這三天,我們過得無比煎熬,又期待又害怕,終于到了第三天晚上,老爺子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我們三個人開香檳小慶祝了一下,大姨又住了幾天才和大姨夫一道走了。
她來去匆匆,我覺得這個人就像我的命中救星一般,拯救我于危難之中,然後就神秘地消失,像空氣一般,仿佛不曾出現過,只是我的夢一場。
我的婚禮很盛大,沒辦法,有老爺子在,低調不起來,他覺得丟不起這個人,婚禮還繁復,各種禮儀,果果和朱未遲都來了,依然是果果陪著我,她說,「這次結婚,你的表情跟上次明顯不同,看起來才像個新娘子了。」
我笑,問她,「你和朱未遲什麼時候辦喜事?」
果果低頭笑了下,「快了。」
「有沒有排上議程?」
果果點點頭,「排上了,約在下半年,最遲明年上半年。」
我拉住她的手,「那就好,我們姐妹都幸福才最重要。」
果果微微冷笑,「可惜,便宜了陶靜那個賤人!」「別這麼說,她能得到今天這樣的結局真的很不容易,她太執著了,而且是拿自己一生的青春來做賭注,她付出的要比我多得多,如果她這樣的堅持都不得善果,這個世上還有什麼可信的?」雖然我不喜歡陶靜,跟她的深厚友情也變成了點頭之交,但是如果從客觀的角度來看,她真的是個很堅強、果敢而且執著的女人,有幾個男人不會為她感動?
當我和江慕舍站在神父面前互許誓言的時候,我有種錯覺,仿佛我們曾經做過這樣的事,卻又模糊不清,憶不起何時何地做過這樣的事,也許是夢里,我告訴自己。
他看著我,在陽光下那醉人的笑容,仿佛是春天里綻放的花兒般,散發著陣陣干淨而純粹的芳香,我覺得一切就像做夢似的,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也許太美好了,就算讓人覺得不真實。
新婚之夜,果果、朱未遲等人各種鬧洞房,折騰到大半夜才心滿意足地離開,江慕舍喝得有些多了,醉沉沉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我用力搬動他的身體,想讓他睡得更舒服些,沒想到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忍不住推推他的肩膀,「慕舍,慕舍,醒醒,來,我們把衣服月兌了,這樣會睡得舒服些……」我柔聲說,他壓根像睡熟了一般紋絲不動。
我想到平日里江慕舍的睡眠是很淺的,一般叫幾聲便會听到,于是我又連續叫了好幾聲,他依然一動不動,而且貼著我肩膀的手臂冰涼冰涼的,我心頭募得一落,差點停止心跳,忙顫抖著手去探查他的呼吸,還好,雖然呼吸很淺,但是依稀能感覺到,可是我依然不能放心,不把他叫醒是不得安心的,而且此刻我又不敢隨便踫觸他,怎麼辦?怎麼辦?
我只得掏出手機,找張醫生的電話,只是現在深更半夜的打擾別人會不會不好?
我只遲疑了幾秒,便撥通了電話,現在江慕舍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張醫生接到電話後,說馬上就到。
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張醫生已經趕到了家中。
他仔細檢查了一下江慕舍,然後抬頭對我說,「暫時沒什麼大礙,不過他以後不能這麼喝酒了,對心髒很不好,他的心髒移植手術也有十多年了,回頭你們抽個時間到我們醫院,我需要幫他做個全面檢查!」
「好,謝謝張醫生。」我一直將他送到門口。
張醫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
等我回到房間時,江慕舍已經有點清醒過來了,口中低喃著,「水……」
我忙倒來了一杯溫開水,用勺子喂他喝了一些,江慕舍才完全睜開眼來,他有些木然地看著我,嘴張了張,想說點什麼,我忙湊近耳朵,江慕舍又沒有說話,我模模他的額頭,也沒有發燒,「慕舍,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我心急如焚,心中始終漂浮著一種不安的情緒。
江慕舍伸出手來想要擁抱我,但是雙臂伸到半空中就沒有力氣再伸了,我忙投入他的懷中,緊緊抱著他,「我在這兒……我在這兒……」莫名心酸,眼楮澀澀地痛。
江慕舍靜靜抱著我,沒有說話,我也一直蹲在地上抱著他,蹲到腳都麻了卻不敢動,因為我感覺他睡著了,呼吸很均勻,雖然身體有些出汗,但是沒有像發燒般的滾燙。
就這樣,我抱了他整整一夜,當清晨的光輝照進來的瞬間,江慕舍猝然醒了,我一驚,跌倒在地,醒了過來。
「染讓!」江慕舍大驚,「你怎麼沒睡床上?」
我想要站起身,卻雙腿無力的跌倒在地,「我沒事。」坐在地上,我搓揉著僵硬的肌肉,對他露出甜甜的微笑,「老公,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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