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安宮外,一片白雪皚皚,連路旁的長青樹,枝葉間都掛滿了積雪,好似用冰雪雕琢而成。從宮門開始,掃出了一條蜿蜒崎嶇的石頭小路,上面撒了煙灰,防止走路人的滑倒。
李昊天一身便裝,身披一件紫貂斗篷,獨自一人踱入宮門,踏上那條灑滿煙灰的小路,靜悄悄地向里面走去。
一眾的護衛和陪侍太監們都被他留在了宮門外。坤安宮的太監宮女們見到他也都靜靜地彎腰行禮,不敢出一點聲音。
傍晚的天氣有清冷,時而吹過的冷風卷起樹上的雪末灑落下來,紛紛揚揚地落在紫貂斗篷上,烏亮的光澤上點綴了幾點銀白的亮色,煞是好看。
屋子里的窗戶居然半開著。
隔窗望去,只見紫棠長發垂肩,一襲白衣,依坐在窗前軟榻上,捧卷而讀,地上的火盆火光搖曳,吱吱啦啦地發出響聲。
她看書看得太認真了,絲毫沒有覺察窗外有人,放在旁邊的茶涼了也沒有發覺。忽然,她輕輕咳了一聲,順手端過杯子喝了一口水。冰冷的茶水讓她瑟縮了一下,眉頭也微微皺了一下,又舒展開。
他的眉頭不自覺地也隨之皺了一下。這坤安宮那麼多宮女們都是干什麼的?連個茶水也不會侍奉?
「小姐。」
小玉端著一壺熱茶走了進來,手腳麻利地把桌上的杯盞都更換了,把火盆里的火挑了挑,讓火著得更旺些。
「茶涼了就不要喝了啊。看書何必那麼認真嗎。小姐現在是皇上的貴妃娘娘了,又不用考秀才中舉人。身子不好,就該靜養些,坐在窗子前,小心涼……」
她拿了一條薄被蓋在紫裳的腿上,一抬頭卻看到窗外樹下站著的人,嚇得吐吐舌頭,把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
李昊天微微搖搖頭,不讓她暴露自己的行蹤,視線卻被紫棠的臉色吸引了去。紫棠側了一子,靠在軟墊上,露出了被披散的長發遮住的半張臉來。柔和的線條勾勒出一張細致溫潤的臉龐,只是臉色顯得有些過于白了,臉頰一朵奇異的嫣紅色。
小玉說她身子不好,是病了嗎?此時的她確實像個十足的病美人。
李昊天不知道這是第幾次這樣悄悄地接近她,看到她毫無防備,毫無矯飾的自然一面。他似乎越來越熱衷于這種突然地出現。
這個善變的女子,越來越像個讓人猜不透的謎,不管他想不想承認,自己也越來越被她吸引——只是為了找到謎底。
他這樣對自己說。
「誰說讀書只是為了考秀才舉人了?小玉你真是狹隘。聖人曰︰‘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這讀書的好處,不是三言兩語能說的完的。要說,這貴妃和讀書人兩個身份相比,我寧可……」
「小姐,那不過是讀書人的空話。要說這顏如玉,我們女孩兒家可不需要這個;要說這黃金打的屋子屋,如今小姐貴為皇妃,不過是小姐一句話罷了。」
「我要黃金屋干什麼?」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紫棠有些又可氣又可笑,剛想再開口,卻見小玉一個勁兒地往窗外看,而且臉色有些詭異。她連忙一扭頭,卻一下子撞進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眸中,那對眼眸此時緊緊的鎖住她,似乎要看進她的心底里去。
突如其來的一陣心慌,讓她有一種想逃走的沖動。
夜幕降臨了,不知何時,雪又開始下了起來,紛紛揚揚地,舒緩地在空中舞蹈著,優雅地一片片一瓣瓣兒地落在地上,屋頂上,樹枝上,窗欞上,裝點了一個晶瑩剔透冰雪的天地。
屋外的絲絲寒意卻絲毫不能影響屋子里的火熱氣氛。
屋子里窗欞半扣,床前的層層紗幔都放了下來,一重重薄如蟬翼的輕紗遮去了床上的人影。地上散落著一件件隨意丟下的衣物,火盆著得很旺,屋里熱意正濃。
「豆蔻」
從重重紗幔中突然傳出了男子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聲音很輕柔,卻似乎掩藏著某種很危險的情緒。
「恩」
女子的回答很隨意,似乎在應付,慵懶中卻帶著一種克制和壓抑。
「豆蔻」
「恩」
「叫我的名字」
「皇上。」
女子的聲音中帶著一種頑皮的笑意。隨後哎吆一聲,似乎受到了某種懲罰,卻毫不在意地咯咯笑了起來。
「不對,叫我的名字」
男子的聲音有些縱容的寵溺,也隱隱帶著某種威脅的味道。
「李…」
似乎受到了什麼驚擾,聲音突然生生地停住了。
「李什麼?叫啊,叫出來」
「不能……哦,不,不…皇…不要了」
「你叫我什麼?」
「昊天,昊天,昊天!」
「……」
也許她真有百張面孔,千般神態,而這一刻的,熱情似火,柔弱無助,才是最真的,毫無矯飾,是他最愛的。
夜色,更濃了。
天色由暗轉亮,漸漸地,沉默了一夜的大地又復蘇了。
紅日東升,霞光東染。樹林間,鳥兒們嘰嘰喳喳地開始了一天的歌唱。突然,那鳥兒好像受了什麼驚嚇啊,撲楞楞地飛走了,只留下輕輕搖晃的樹枝上,樹葉上的露珠在朝陽下閃閃發亮。
暮晨的氣息和亮光穿透了層層紗縵,驚擾了夢中的人兒。
豆蔻緩緩地睜開了迷蒙的雙眼,慵懶地在床上伸了個懶腰,翻了個身,突然怔住了,眼楮一下子睜得大大的。
那一抹晨曦,落在一張俊美熟睡的臉上,描摹出了一道炫目的色彩,那微隆的眉骨上黑亮飛揚的眉,那緊閉著的眼楮上圍著半彎月牙似的烏黑濃密的眼睫毛,那英挺的鼻子鼻翼隨著輕淺的呼吸微微翕動,那性感的嘴唇嘴角稍稍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