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從哪個方面講,石秀都算得上是對歐陽皓潔最忠心的下屬之一,也是少數了解她的用意,並且曾經參與她全盤計劃的人。
而更勿論說,比她更早被「豹子」收養的石秀,某種程度上,等于是和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雖然在他們的成長中,既沒有青梅點綴,也沒有竹馬繞床。
他是和她一起熬過那段最黑暗的日子的難兄難弟,或者說,是另一個幸存者——當然,這一點也足夠讓他們互生警惕之心。
他也是「豹子」曾經最信任,最接近的人,自然,他也是唯一一個親眼目睹,她如何對付「豹子」的整個過程的人。
與她相比,石秀更多一些草莽的氣息,或許這和他把更多的把時間都花費在與那些綠林人士混跡在一起的緣故吧。
她和他,兩個人兩相比較之下,她似乎比石秀讓人感到陰晴不定,難以捉模一些。雖然他們成長的環境如此相像,石秀倒比她更融合的好一些,他為人粗狂而直爽,可是又粗中有細,直中生威,也懂得對部眾們恩威並施。
在「豹子」藏身幕後,遙控著整個劍池山脈的那段時期里,成長後的石秀始終是他最得力的另一只手,並在漫長而嚴酷的歲月中,漸漸地成長為一個領袖式的人物,培植起屬于自己的勢力範圍。
當歐陽皓潔在「豹子」的副手死後代替他留下的位置後,石秀更是在她有意的栽培下,漸漸在實際中掌控了劍池山的整個勢力範圍,成為了她,而不是豹子操控劍池山寨的一個強勁得力的助手。
直到「豹子」死後,她依仗手中「豹子」的信物,在石秀的默認下,取代他成了劍池山群龍之首。
直不過直到現在,在某些人年輕的敢于漠視「豹子」權威的幫眾的心目中,依然認定石秀是他們的老大。
忠于石秀的手下,多是山寨的中堅力量,可以暫時看作是一些觀望者。
在這山寨中,真正順附于她的,有兩種人︰一種是新加入的年輕一代,是山寨的新生後背力量。而另外一種,則是對「豹子」信物的傳承十分忠誠的舊的追隨者,他們多是山寨中元老級的人物,或者,已經有歸隱之心。
而反對她的,則是另兩類人︰畏懼她的,和嫉恨她的人。
畏懼她,是畏懼她的手段,畏懼「豹子」唯一的傳人,畏懼她小小年紀就能夠獨自對付並殺死那個嘯聚山林,權勢可統轄整個黑道,震動了下至白道上至朝廷的,打不死,死而又復生的「豹子」。
一些人因畏懼而無奈地低頭,另一些人則因畏懼而生叛逆之心。
嫉恨她的,則是那些想要接受昔日「豹子」勢力的人。他們大多是在二十多年前開始,就跟隨在「豹子」身邊打天下的人,山寨曾經的中堅力量,以及他們培植的力量。
原本,他們自持在劍池山寨,以及山寨聯盟中的地位和閱歷資格,以為可以在「豹子」身後接手權利。
他們本來是從未將年幼稚女敕的歐陽皓潔和石秀放在眼中。
可是,在年輕的石秀接手了劍池山之後,不久,山寨聯盟的掌控也落在了,在他們眼中還「乳臭未干」的歐陽皓潔手中。這個看上去乳臭未干的歐陽,卻讓他們心生畏懼。
于是,這些昔日明爭暗斗的你死我活,曾經對對方耍過種種不堪的計謀和手段的人,現在面對歐陽皓潔,這個奪走他們口中之肉的共同敵手,終于暫時地團結在了一起。
雖然這種暫時的團結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可是他們的這種利益又是各自沖突的。所以,即便這些人的手中各個握有不容她小窺的力量,可是歐陽皓潔卻從未把他們放在眼中。
只需要一塊肥美的肉,就足以讓一群看起來緊密不分的狼,互相撕咬起來。
在她的計劃中,這些人都被賦予了非常特殊的位置,甚至可以說,他們是她實施這整個宏大計劃的重要原因。
而這個計劃中起關鍵作用的人物,便是此時在燈下與她單獨密談的石秀。
整個山寨聯盟中,能夠靠近她,並且在咫尺之內而不被她防備的人,是石秀;身份和地位最接近她的位置的,也是石秀。
她知道,許多人都在暗中拉攏他,無論是歸順她的,畏懼她的,還是反對她,記恨她的。
無論是籍由他在她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在山寨中謀得更好的地位,還是借他的手來對付她,都是最佳的選擇。
燈光把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投注在地上,看起來是那麼緊密,而又危險。
多麼像他和她。歐陽皓潔在心中輕笑。
「老大,現已查明,那只汗血玉馬確實在段未德手中。應該就是在這次退休返鄉時帶出了京城,估計會裹夾在行李之中帶回鄉去。」
石秀恭恭敬敬地站在歐陽皓潔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目光自她的後背上一掃而下,落在她腳下的地上,不敢稍作停留。
雖然一起長大,年長幾歲的他,可算是她哥哥一樣的人,可是在歐陽皓潔面前,他從來不敢以兄長自持。
好半晌沒有听到回答,石秀抬起視線,卻落入一雙深幽沉思的眼眸中,不覺一怔,卻不知該如何反應。
歐陽皓潔展顏一笑,輕松地道︰
「石秀,你覺得我的整個計劃如何?」
「老大…」
「這里沒有外人,不用稱呼老大」
「雖然沒有外人,可是禮不可廢。」
不知為什麼,對于石秀的堅持,她突然覺得好累,第一次有一種滑稽的感覺。
那禮貌,那稱呼,這周遭的一切,從來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又何曾有過真正想要的東西?
她該賭他忠于她嗎?
是不是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也像她曾經做過的一樣,為了有朝一日,取下她的頭顱?
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