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注定了便是他們斗智斗勇的開始。不分勝負誓不罷休,至死方休。
在揚州城里,有一座得月樓,它的格局和京城的金熙樓很相似,據說是屬于同一個神秘的主人。
得月樓的掌櫃,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人人都叫宋五掌櫃,卻無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
如果宋五掌櫃不開口說話,僅憑他的長相,你會覺得他一定是個無知魯莽,只知道賺錢的粗人。可是等到你和他交談幾句後,你就會深切體會到什麼叫做「人不可貌相」,並為這句話的真諦而拍案叫絕。
得月樓的對面是揚州非常有名的醉仙閣,與醉仙閣那宛如瘦西湖般婉約優雅的風格不同的是,得月樓的整個氛圍就如它的老板一樣,更像是個北方的漢子,粗狂而大方,高大寬敞的門廳,不具小節卻又設計周密的格局,隱隱有著王者的氣派。
經過了那麼多年捕頭的生涯,盧淵深深覺得此時眼前的這位宋五掌,絕非初看起來那麼簡單和粗魯。不知有多少人被他那五大三粗的身材所迷惑,而低估了他。
依他的判斷,此人城府頗深,與浮躁的趙好龍相比,這位宋掌櫃的更像個堪與共大事的人。
「宋掌櫃,這次一定要您的配合,才能一舉劫滅「豹子」的殘留禍水。」
趙好龍急于向上司展示自己的口才,迫不及待的想要三言兩語就說服宋掌櫃答應幫忙。
「這個麼……」
宋五掌櫃看一眼趙好龍,再轉頭看看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盧淵,兀自沉吟著,不拒絕,也不痛快答應。
「宋掌櫃請放心,揚州府會雙倍賠償得月樓一切因此而造成的損失。」
看到他還在猶豫,並沒有一口拒絕,趙好龍還想繼續誘之以利,曉之以理,盧淵沖他擺擺手,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宋五掌櫃,你覺得這件事如此安排,是否可行,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盧淵虛心請教。他那恭敬而認真的求教態度,讓趙好龍感到頗為奇怪,宋五眼中似乎也有道光芒閃了一下。
「以盧大人神捕之名,想出這樣的計謀來,自然有您的道理,有周全的準備和安排。可宋五本來只是一個粗人,不敢對此妄加置評。」
宋掌櫃謙遜地沖盧淵拱拱手,並不肯輕易松口。
任何一個良民百姓听到豹子之名都會感到恐懼,如果宋五僅僅是因為害怕而不肯出借得月樓,他倒是也不會感到奇怪。
可是看宋掌櫃現在的樣子,似乎對于豹子之名並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慌和畏懼。
若是他剛才沒有看錯的話,宋五剛開始听到趙好龍的提議時,眼中分明有抹好笑的光芒,那一閃而過的神色稍縱即逝,極其容易被忽視,和他面對面說話的趙好龍也並沒有察覺到。
難道僅僅因為他是東京人氏,初來揚州,所以並不清楚豹子的厲害嗎?
「那麼,宋掌櫃是害怕引火燒身,遭到土匪們的報復嗎?」。
「若是此次不能一舉不能成功,全劫‘豹子’嗯…余孽的話,難道那些人不會對得月樓不利嗎?」。
宋五眨眨眼楮,看著他,似乎對于這個可能性深表懷疑。他似乎終于如夢初醒,此時的表現完全像個膽小怕事的商人。
「豹子雖然殘暴,他的弟子行事卻還有一定的規律可循,做事向來都有所針對。冤有頭債有主,她即使報復也會針對我來,不會殃及無辜,得月樓不會有事的。」
不會殃及無辜——有這麼評價一個土匪的嗎?
這次盧淵眼尖地看到宋五的眼中閃過那一抹光中,不僅有笑意,而且分明還寫著一些好奇,就在他說到「豹子的弟子」的時候。
「嗯,這樣吧,茲事體大,事關得月樓的未來,盧大人容我考慮一下,和東家商議一下如何?」
「那個自然,我們等你的好消息。」
「宋掌櫃,想想可能的好處︰雙倍的賠償哦。而且,自此以後,只怕地方上的宵小之輩再也不敢踫得月樓了呢!」
趙好龍忍不住繼續他的威逼利誘。
「宋五知曉了。」宋五又拱了拱手,笑眯眯的像個和氣的彌勒佛。
人在什麼時候警惕心最低?酒後,飯飽,暖服,熟睡,還有辭別時。總之,是在覺得自己非常安全,以及危險過去,即將安全的時候。
重要的事情談完了,該告辭了。就在快走出得月樓樓門的時候,宋掌櫃正忙著拱手和二人告別的時候,盧淵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問了句︰
「宋掌櫃是哪里人氏?」
「我?」宋五果然愣了一下,舉在半空中的手也頓住了,然後哈哈干笑了一聲,放下手來︰
「啊,哈哈,我自然是京都人氏。」他最得意的就是說著一口流利的官話呢。
「噢。果然如此,看來是我多慮了。再會!」
說完後盧淵便拉著一臉不解的趙好龍離去,只留下宋五獨自站在樓門前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發呆,過了好半晌,才轉身慢吞吞地回樓。
夜深,人靜,得月樓的後院中,一燈獨明,燈光映照在窗紙上,反射出一胖一瘦兩個剪影來。
燈光模糊,看不真切是誰和誰,只听到兩人的對話斷斷續續地在屋里響起。
「他果然這麼說?」
「是。下午剛來過。兩個人,一個就是他,還有另一個姓趙。」
「哈哈,盧淵這是饑不擇食了嗎?怎麼會想到在得月樓設局呢?」
什麼叫自投羅網?
他在明,敵在暗,法不傳六耳,盧淵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或者,這根本就是他有意為之,宣之天下,把她招來了,才好動手。
「我猜想,他可能因為得月樓地方寬敞,比較好設置陷阱,到時候打斗起來也方便,只要那幾日到場的都是他們自己人,也就能避免傷及路人。得月樓雖然在鬧市,卻有獨立的院落,與其它建築並不相連,而且樓里只有前後門,到時候兩門一堵,人就進得來卻出不去了。」
「好啊,好一個盧淵,好一個關門打狗。」那個低低的清冷的聲音,沉吟了一下,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讓他們到醉仙閣去。」
「醉仙閣?」
「對,只要把他們引到醉仙閣,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可是,他會同意嗎?」。
「到時候,也由不得他不同意了!」
那清冷的聲音微微一嘆,似乎有無限遺憾︰「與其等他設局,不如我先設下這一局,等他來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