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來,雪下得紛紛揚揚,地上房頂都積了厚厚的雪,園里的垂柳安靜的垂著銀白的枝條,枝椏上積著白白的雪,迎風招展著,遠遠望去,像極了銀裝素裹的女子,姿態優雅,神情憐靜。
雪越積越深,天氣也越來越冷,風已經不準我踏出屋門半步,生怕我身子羸弱,染了寒氣。
就連一向對我言听計從的魅這次也和風站在同一戰線,每天像個門神一樣堵在屋門口,一見我要出門,就一動不動的擋在我面前,然後我又只得乖乖的縮回屋子里。
在屋子里嘆了無數聲氣之後,門外傳來尖細做作的叫喚聲︰「哎呦,這誰家的男子啊,長得這般英俊威武,真讓人…嗯…嘻嘻…」
不用說,大家應該想到是誰了。
我打開房門,不出意外的看到郭公公竹枝似的手指在魅胸口上戳來戳去,臉上還帶著極其曖昧的笑,魅臉色已經發黑了,我估計如果郭公公再不停止,魅很可能會一掌劈了郭公公。
為了不見到可愛的郭公公血濺當場,我笑了笑說︰「哎呦,哪陣風把可親可愛的郭公公給吹來了?您老怎麼想起柔兒的這個不起眼的小院來了?」
「瞧小柔柔說的,我可是每天都念叨著你呢,你這可不就冤枉我了嗎?」。郭公公撲著厚厚白粉的臉朝著我說話,手指還在魅結實寬厚的胸膛上戳。
「郭公公,您老不挪腳步,是不是看上我這保鏢了?」
「瞧你說的,哪有這回事?羞死人了!」郭公公嬌柔的說著,一手捂面,另一只手還在魅身上放肆揩油。
「郭公公,我好佩服你哦!」
「佩服我什麼?」郭公公很有興趣的問。
「就我這保鏢啦,上次有個人不小心用手踫了他一下,他就把人家的手剁了,有個人用很曖昧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就把人家雙眼給挖了,還有個人就開玩笑說了句他長得英俊威武,想把他帶回去當男寵,結果他就把人家活生生砍成十八段,那場面啊,血流成河,尸橫遍野,到處都是殘肢斷臂,真是慘不忍睹啊慘無人道啊…」
話還沒說完,郭公公已經飛速逃進我屋子里,這速度,恐怕劉翔哥哥還追不上。
不好意思了,魅!就抹黑你一點點啦!
郭公公剛坐下,當當就端著杯熱茶走了進來,看見郭公公面色鐵青,渾身發抖,很不識趣的問︰「郭公公,您是不是太冷了?來,喝杯熱茶吧,真難為你了,這麼遠還跑來看我們家小姐。」
驚魂未定的郭公公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喝了口茶壓壓驚,才小心翼翼遲遲疑疑的問我︰「小柔柔,剛才…」
「公公想說我那保鏢是吧?沒事的,他欠我一條命,郭公公是我的貴客,他不會對公公怎麼樣的。」
郭公公松了口氣,拍著胸口,飛了我一記媚眼,嬌聲說︰「小柔柔,你真壞,也不早說,嚇得人家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跳。」
我快吐了!
「你那還小心肝啊?」
「討厭嘛,人家都嚇壞了,小柔柔你也不安慰安慰人家。」
「哦?小郭郭,來,別怕了啊,有小柔柔在啊,別怕啊,小郭郭最乖了…」
我狂吐!
「要不要找我那保鏢來給你壓壓驚?」
「去!淨出餿主意,我哪有那膽子去招惹他?我嫌命長了我?」郭公公不失時機的飛了我一記白眼。
「我可以叫他任你擺布啊!」
「真的啊?那還不快點!」郭公公兩眼放光。
「假的!我有那能耐早就把他撲倒了,哪還輪得到你哦!」
「就知道是空歡喜一場!」郭公公失望的撇了撇抹得紅艷艷的嘴。
「少在那里想些有的沒的,你大老遠從宮里跑到這來干什麼?不會是被皇上趕出宮來投靠我吧?我告訴你哦我…」
「呸!呸!」郭公公啐了我兩口,故作凶狠的飛了我一眼,「閉上你那烏鴉嘴,我在宮里混的時間可比你的年齡還長,皇宮就是我的家,…」
「那皇上皇後是不是你的父母?」
「少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我只是一個奴才而已,能服侍皇上皇後就是最幸福最榮幸的事…」
「再幸福也不要做出陷入愛河的深情樣子來!我看你八成對我們家小風風有想法!」
「小柔柔,你又冤枉人家!天地良心,我對皇子們只是奴才對主子的敬仰之情和照顧之責,只是王爺自幼聰明伶俐,又活潑可愛俊美迷人,我對他多了一份偏愛而已…」
「你看你看!招認了吧!還說沒想法?」
「小柔柔!你就別再折殺我了!」郭公公急得滿臉通紅,就差沒雙膝跪地賭咒發誓。
「好啦!你有想法我也不會介意的啦!你放心啦,我不會把你愛慕我們家小風風的事情說出去的!…」
「小柔柔!」郭公公生氣的嘟起嘴,一張老臉紅通通的,真可愛!
「好了,不逗你了,快說,你來找我有啥事?絕不會只是來看看我,你哪有那份心思?」
「哼!」郭公公賭氣的扭頭不理我。
「說啊!有什麼事嗎?」。還是不理我,還說自己是奴才,這年頭啊,就是奴才比主子大。
不說是吧?好!
我拉開房門,朝天大吼︰「楚風揚,郭公公他愛…」
「小姑女乃女乃,別亂說啊,這可是大逆不道的啊!」郭公公緊張的捂著我的嘴,低聲央我。
「肯說了?」
「嗯!」
「不生氣了?」
「嗯!」
好!我回頭繼續吼︰「楚風揚,郭公公他愛」
郭公公回頭想捂我的嘴已經來不及了,我已經大聲吼出來,估計全宰相府的人都听見了,如果有人存心要宣傳的話,估計到了明天全城都會知道。
郭公公臉色臭臭的!
「郭公公他愛吃紅燒肉!下次記得叫廚子做給他吃哦!」
我回頭沖郭公公扮了個鬼臉,他臉色已經緩和了,還是故意撅著嘴。
「郭公公~~~」我晃著他的手臂撒嬌。
「哎!」郭公公慈愛的戳著我的額頭,「你這丫頭啊,又聰明又調皮,真讓人…」
「真讓人什麼嘛?」
「真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真不知道王爺怎麼會要你做他的王妃,還說一生只娶你一個,絕不納妾。」
「郭公公不滿意我做風的妻子啊?」我撅著嘴,很不高興,我打心眼里喜歡這慈祥可愛又愛裝女人的老人家。
「我是不滿意你。」我的臉當下就臭了。
「不過,其他人我更不滿意,所以呢,你還是最滿意的。」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這郭公公是在拐彎抹角捉弄我呢。
「不理你了,捉弄我!」
「就許你捉弄我,就不許我捉弄你啊,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嘛。」郭公公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啊,臉都擠成一朵干花了,好不容易扳回一局,能不開心嗎?
「討厭~~對了,你還沒說你到底來我這有什麼事呢?是不是皇宮里有什麼事情?是不是有哪個國家的公主郡主要來和親啊?我不準有別人來搶我的風!誰都不行!」
「瞧你這小腦瓜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啊!」郭公公慈愛的戳了一下我的腦門,「是御花園里的梅花開得正艷,皇上和皇後請了幾個皇子和幾位官家的千金小姐賞紅梅,你是賜封的桀王妃,當然少不了你了!」
「可是…風不讓我出門啊!」
「這是皇上的話,相當于聖旨,桀王應該會答應的。」郭公公心虛的說,只能說應該,不敢說肯定。
「可是…」
「別可是了!走吧!大家都去,很熱鬧很好玩呢,皇後還說了,哪位皇子小姐才情出眾,就有重賞!」
重賞?我的眼前閃著一屋子金銀珠寶的奪目光芒,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那還等什麼?快走吧!」我拖著郭公公就想出門。
「柔兒想去哪里?」風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了。
「王爺。」郭公公彎腰行禮。
「王妃身子羸弱,禁不住外面天氣嚴寒,你帶王妃出去,染了風寒,你擔待得起嗎?」。
「風,」我搖了搖他的手臂,可憐兮兮的看著他,「不關郭公公的事,是我自己想出去玩,每天呆在屋子里,哪也不能去,好悶啊!」
「柔兒,屋子里鋪著暖玉,溫暖如春,對你身體好…」
「可是每天被關在屋子里,我不要做那被人養在籠子里沒有自由沒有夢想沒有樂趣的金絲雀!」我的語氣陡然尖銳起來,帶著逼人的怒氣和悲哀。
「柔兒」楚風揚傷感的語氣讓我的怒氣生生吞回肚子里。
我別開臉去,臉上掛上冷漠的表情,看不出情緒,聲音也淡淡的,「你不願意就算了,我累了,要休息,你請回吧!」
「柔兒」楚風揚的語氣很是傷感,我的心很煩憂,臉上冷冷的,屋子的氣氛陡然僵冷起來。
「王爺,」郭公公小心翼翼的開口打破僵局,「王妃雖然身子羸弱,可前段時間不是出門游玩也沒事嗎?這些天雖然冷了些,可王妃只要穿得暖和些,加上王爺你陪在身旁呵護著,也不會有事的。」
楚風揚皺著眉頭。
「再說了,王妃每日悶在屋子里,心里不開心,郁郁寡歡,對身子更不好,很容易悶出病來…」
「是嗎?」。
「當然啦,不是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天開心保健康嗎?人不開心,身子就弱了,更容易生病。」
郭公公見楚風揚有些松動,舌忝了舌忝嘴唇,繼續勸說︰「宮里面又有御醫,王爺又時刻在身邊呵護,王妃不會有事的,如果王妃老悶在屋子里,不僅身子會悶出病來,也會怨恨王爺的。…」
「柔兒」楚風揚柔聲喚我。
「別吵我!煩著呢!」
「我帶你去皇宮!」
「真的嗎?」。美麗的小臉上滿是驚喜,繼而又垮下來,「你肯定是哄我開心的,老是說一套做一套,我還不知道你啊…」
「本王答應柔兒的事情什麼時候沒做到過?」楚風揚雙臂環上我的腰。
我歪著腦袋認真想了想,還真想不出他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一條。
「有啊!你以前說不娶我的,說我沒身材沒相貌沒品味!」
「那」楚風揚尷尬的支吾著,「那是本王錯了,好不好?怎麼能不娶呢?那時候就想娶得不得了,只是在外面听到柔兒說不嫁,心里生氣,才口不擇言的,柔兒別放在心上。」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我不會放在心上的,」我逗弄著他腰上的白玉佩,「我只會放在腦子里,時刻記著而已。」
「柔兒」
「你說要帶我去的,不要說話不算數!」
「好!紫狐裘呢?」楚風揚拿來紫狐裘,仔細的給我裹上,看了看,又把狐裘月兌下,給我穿了見白貂皮做成的襖子,才又把狐裘給我裹上。
「好丑哦,像只熊一樣臃腫!」我看著鏡子里自己的熊樣頗為不滿,「把襖子月兌掉啦。」
「將就著吧,過幾天再出門就不用穿成這樣了。」
我抬眼看他。
「剛接到張龍的飛鴿傳書,說已經拿到天山雪蓮了。等他回來,我讓劉太醫幫你把雪蓮制成藥,你吃了,身體就不會那麼羸弱了。」
張龍是跟在楚風揚身邊武功最好最沉著穩重的鷹騎隊長,王府里有三支很精銳的鐵騎,鷹騎,虎騎,豹騎,軍士每人都能以一擋十,勇猛異常,只是平時只能看到張龍,趙虎,雷豹這三個鐵騎隊長,其他軍士我一個也沒見著,可能在王府里見著了也不知道。
「這次拿藥,去了多少人?能回來見家人的又有多少呢?」我看著風的眼楮。
風沒有躲避我的注視,「也沒想象中那麼費力,還得了高人的幫助。…」
「去了多少人?回了多少人呢?」
風低頭擺弄我的帶子,我看不清他的眼楮,他的聲音很溫和,「大家都回來了!沒有一個留在那里!」
的確,都回來了!只是,一千個人有一半是閉著眼楮被抬回來的,剩下的,也是傷者,幾場暴風雪,將王府最精銳的鷹騎折損大半。
只是有些事實怎能對柔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