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畫在牆上的叉叉越來越多,夏天也接近尾聲了,明湖里的荷花也快凋謝了,記得那日我隨口盜版了那首楊萬里的詩︰畢竟明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沒過幾日,這首詩便傳便了南城,之後,來明湖賞荷花的文人雅士驟然增多,名為賞荷花,實則尋找那明湖畔恍若天仙下凡的明艷才女。
只不過是盜版了古人的精華詩詞,就被如此追捧,汗顏!
好在尋了些日子,荷花也不再嬌美了,那些人也沒尋到半點仙子的蹤跡,倒是見過幾次我這個蓬頭垢面,戴著斗笠的漁翁,紛紛嘆氣歸去,再也沒來明湖湖畔打擾我釣魚。
現在還是清晨,花草猶帶著晶瑩的露珠兒,柳葉也濕濕的,空氣很清新,天氣很晴朗,處處好風光,朝陽剛剛升起,東方朝霞絢麗,我坐在柳樹下釣魚,晨風吹過,吹來花草香,吹得湖面皺,也吹起了相思。
魚竿放下去挺久了,浮標還沒動靜,可能湖里的魚還沒睡醒吧。
正想著風,一只白色鴿子停在我膝蓋上,我輕輕抓住它,它也不掙扎,咕咕的叫了兩聲,小小的黑眼珠咕嚕嚕的轉,腿上綁著一個小竹筒,信鴿?誰給我寫信啊?
打開紙條一看,原來是風寫給我的。
信上說謝謝我的孫子兵法與三十六計,也听聞了那首荷花詩,便作了一首送與我,聊表相思。
詩曰︰風雲起,戰火燃倉州。馬上誰家兒郎?最風流。遙憶春閨紅顏,思難休。卿羞不能語,夢幽幽。
這家伙,討厭透了,學人家寫情詩,逗得人家芳心跳個不停。
想了想,便回去寫了一首秦觀的《鵲橋仙》,讓信鴿帶回去給風。
「王爺此次將計就計真是妙啊!任他蕭明德再有奇才,韓達再勇猛,也想不到王爺早就挖好了陷阱等他們跳,這戰打得真是振奮人心,熱血沸騰。」
桌上擺著棋盤,文學儒執黑子,深思熟慮之後落下一子。
「好了,學儒你就別吹捧了。」楚風揚微微一笑,查看全局,也落下一子。
「學儒可不會吹捧王爺,學儒說的都是事實。」文學儒搖著紙扇,微微笑道。
「對了,學儒,再過幾日就是你娶丁香姑娘過門的日子吧。韓達剛遭受重創,短時間內不會出兵攻城,後日你就收拾一下回家把新娘娶過門再說,順便收集糧草,如何?」
「臣遵旨!謝王爺王妃成全!」文學儒笑道,下了一子。
「你都要成親了,本王和柔兒的大婚卻…」楚風揚有些黯然。
「王爺…」
「你不用安慰我,柔兒雖然不記得本王,可她現在已經開始接受本王了,本王相信再過些時日,她便會重新愛上本王,等到戰爭結束,本王定會給柔兒一個舉世無雙的盛大婚禮。」楚風揚語氣堅定,果斷落下一子。
「學儒相信這一日定會早早到來!學儒提前恭賀王爺,到時王爺可別索要太多賀禮哦。」
「說到禮,我倒想起了,你還沒給本王和柔兒謝媒禮呢,怎麼?想賴啊?」
「王爺家財萬貫,怎麼會稀罕學儒的這一點點謝媒禮呢?」
「本王倒無所謂,可柔兒一定會要的,你還是好好準備著吧!別讓她失望,不然…」
「臣遵旨!寧得罪王爺,也莫得罪王妃!」文學儒嘻嘻笑著,落下一子,面露喜色。
「王爺!」一個眼神如影般敏銳的男子走了進來,附在楚風揚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
「知道了,下去吧!」一顆白子落在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王爺,何事?」黑子落下,連成展翅之勢。
「一切如先生和本王所料!」白子落下,棋局里風起雲涌。
「王爺打算如何處置?」
「按兵不動,靜觀其變!若他執意如此,休怪本王不念兄弟情意!」楚風揚臉上露出一抹狠色。
「王爺,斬草要除根!」黑子落下,戰局更是激烈。
「柔兒說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本王不想手足相殘,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本王不會動他!」
「王爺!無毒不丈夫!莫留後患!縱虎歸山實乃下策!」
「學儒,若本王現在動了他,豈不是打草驚蛇?柔兒說過,殺了一個內奸,對方還會再派內奸過來,你又不知會是誰,何不留著這一個,讓他知道什麼,他就會知道什麼,對方也會知道什麼。」
文學儒想了想,恍然大悟,贊嘆道︰「王妃真乃大智慧!」
楚風揚微微一笑,白子落下,呈黃龍在飛之勢。
文學儒盯著棋盤半餉,低頭認輸,「王爺棋藝精湛,臣自愧不如。」
「你不是一度認為自己要贏了嗎?」。
「臣目光短淺!」
「一子不慎,滿盤皆輸,戰局如棋局,變幻莫測,撲朔迷離,要觀之于微,察之于心,胸懷全局,目光遠大,切不可為了一時利益,頭腦發熱,窮追猛打,將自己置于不利之地。」
「臣謝王爺指點!」
「學儒你學富五車,剛直不阿,只是稍欠些歷練而已,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一代名臣。」
「臣願終生追隨王爺!隨侍王爺左右!」
「你願意本王還不願意呢。」
文學儒愕然。
「本王只願做個閑人,與柔兒游山玩水,豈不愜意?那些朝廷里的繁瑣事,本王可不願多摻和,待戰事結束,本王就帶著柔兒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做一對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豈不妙哉?」
「王爺…」
正說著,一只信鴿落在帳外,早有士兵拿了信鴿腳上竹筒里的紙條呈了上來。
楚風揚打開一看又急忙卷上,笑道︰「是柔兒的信,你下去吧!」
「是,學儒就不打擾王爺看娘娘寫的甜言蜜語了,學儒一個人到外面欣賞欣賞風景,看看樹看看草吹吹風…」
「還不去!磨磨蹭蹭做什麼?」
「是!就去就去,急什麼?」像是要故意折磨楚風揚似的,文學儒老半天才挪出帳外。
看到文學儒消失在帳外,楚風揚迫不及待的打開紙條。
「縴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好句!」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好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比本王寫的好多了,本王真是慚愧。」
楚風揚意猶未盡的又念了一遍,嘖嘖贊嘆,小心翼翼的折好,放進懷里緊貼著心口,俊美的臉上笑容滿面,神采飛揚。
夜漸深,除了巡邏的軍士,其余人均已進入夢鄉,楚風揚坐在案前觀察著最新描繪的地圖,不時面露笑意,手不自覺的模向心口的位置。
忽然發現帳里多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士兵,士兵低著頭看不清臉。
「有事嗎?」。楚風揚皺了皺眉,他不喜歡任何人打擾他思念柔兒。
士兵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美麗嬌柔眉目如畫的臉龐,含情脈脈的看著楚風揚,嫣然一笑。
「柔兒?柔兒是你嗎?」。楚風揚驚喜不已。
「是我,王爺,是柔兒。」女子嬌嬌笑道。
「本王不是在做夢?不,這一定是夢!本王剛剛還在念你寄給本王的詩呢,怎麼你就來了,你不是在南城嗎?」。
「王爺,你不喜歡柔兒來嗎?那柔兒回去好了!」女子委屈道,扭身就走。
「不,柔兒別走!」楚風揚沖上去將女子摟入懷中,低低說道︰「本王只是怕這是夢境而已,本王怎麼會不喜歡柔兒來呢?本王只是擔心路途遙遠,趕路辛苦,柔兒身子骨弱,受不住而已。」
「王爺」女子拉長了聲音柔柔喚著,嬌柔的身子緊貼著楚風揚。
「柔兒,告訴本王,這不是夢。」
「王爺,這不是夢!」女子眼里寒光一閃,手上多了把明晃晃的匕首。
「柔兒,你」話音未落,匕首插入楚風揚的胸口,頓時鮮血直往外涌,楚風揚用盡全力一掌把女子的身子擊飛。
「你不是柔兒!你是誰?你把柔兒怎麼樣了?來人!」
一大群侍衛涌入,將女子團團圍住。
「王爺,你怎麼樣了?」文學儒和張龍最新沖入,見王爺捂著鮮血直流的胸口靠在塌上,連忙上前扶住︰「快請軍醫過來!」
楚風揚一把抓住文學儒的手,吃力的說,「問她,柔兒怎麼樣了?」
張龍拔出刀指著女子,吼道,「快說!你是誰?誰派你來的?你把娘娘怎麼樣了?」
女子冷笑一聲,狠狠的瞪著張龍,唇邊鮮血溢出,身子緩緩倒下。
「王爺,她咬毒自盡了!」
「快,馬上飛鴿傳書給飛虎!要他立刻去保護柔兒!」
「臣遵旨!」文學儒領命而去。
「血是黑色的,王爺,刀上有毒!軍醫!軍醫怎麼還不來!」張龍吼道。
「來了來了!」老軍醫拎著藥箱,帶著兩個弟子腳下冒煙的飛奔進來。
正在這時,大將軍李威也進入帳內,威嚴的目光掃視一圈,厲聲下令︰「今日之事,誰敢說出一字,立斬不饒!」
「是!」所有侍衛盡數退下。
「娘娘?」李威看到倒在地上的女子驚訝不已。
「她不是柔兒!」
李威想了想,一把扯下女子的臉皮,露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人皮面具?想不到本王一世英名,竟被這小小的一張人皮面具騙了。」
鮮血一直往外涌,楚風揚的臉色漸漸蒼白。
「還不快幫王爺止血!」張龍怒道。
「刺殺王爺的刀上喂了劇毒,臣醫術淺薄,看不出什麼什麼毒,不敢用藥!」軍醫一臉愧疚,「不過,有一人知天下毒,解天下毒。」
「誰?」
「藥王的唯一弟子,天下第一殺手魑,據說此人喜用毒制毒解毒,天下的毒物沒有能難得倒他的。」
「哪里可以找到他?」
「不用找他了。」楚風揚忽然發話,臉色愈發蒼白,「本王不會有事的,小小毒物想要本王的命,笑話!」
「王爺,此毒只有他能解,王爺還是派人去找他吧,以免…」
「住口!沒听到本王說嗎?不許找他!誰敢違令,本王絕不輕饒!」楚風揚陰鷙的眼神掃過眾人,臉色愈發蒼白如紙。
「臣…遵旨!王爺請保重身子!軍醫,你好好照料王爺,我出去看看。」張龍說完退了出去。
李威令士兵把刺客抬走,正要離開,忽听楚風揚吃力的說。
「將軍要格外小心!」
「王爺,此話怎講?」
「刺客擺明是要置本王于死地,我想除了水藍國,再無其他人敢明目張膽刺殺本王,本王受傷,一切軍務戰事全壓在將軍肩上,水藍國一定會想方設法除掉將軍的。」
「哼!敢在太歲爺上動土,本將軍叫他來一個死一個,來一雙死一雙!本將軍的寶刀可是嗜血得很!這群兔崽子真是無法無天了!」
「總之,將軍一切小心!行軍打戰小心為上,謀略決策,小心斟酌,切不可輕信他人!」
「王爺是說…末將明白!王爺放心!」
「風!」胸口一痛,我從噩夢中驚醒。
「小諾,」魅抱住我,低聲問道,「怎麼了?」
「魅,我做了個噩夢,夢見風被人刺殺了,流了好多血,他說他要死了,叫我自己保護好自己!」
「小諾,只是夢而已,別擔心。」
「不,那個夢好真實好真實,像真的一樣!風的胸口被刺了一刀,鮮血不停的流不停的流,衣服都被鮮血染紅了,血滴在地上,把土也染紅了…」
「小諾,那只是夢而已,別怕別怕!」
「不!那一定是真的!我要去看風,我要去找他!」
「小諾,那只是夢而已,別怕,別怕,只是夢,王爺武藝高強,身邊又眾多護衛,不會有事的。」魅抱緊我,輕輕拍著我的後背柔聲安慰。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如果有事,他會飛鴿傳書的,若小諾實在擔心,明天我們就啟程去通州,如何?」
「就這麼說定了!不許反悔!」
「知道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