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我都躲著皇帝,他晚上來,我已經睡著了,早上來,我還沒睡醒,中午來,我就午睡,總之找一切借口裝睡。
下午的陽光溫暖和煦,秋高氣爽,可我的心情卻怎麼也爽不起來,重拾記憶之後,我對風的想念與日俱增,這個下午,坐在秋千上的我不知嘆了多少回氣了,碧玉輕輕推著我。
「碧玉,你沒吃中飯啊?推高點啦!小得子,來幫一下碧玉!」
「娘娘,我怕您摔下來!」
「說點吉利點的行不,你娘娘我福大命大,哪那麼容易摔下來,用力推,推高點!」
碧玉和小德子依了我,用力推著秋千。
我坐在秋千上,秋千越蕩越高,越蕩越高,我感覺我快要飛起來,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
「再高一點,再高一點!」
秋千帶著我駛入雲霄,我感覺到太陽就在頭頂,雲朵觸手可及,越過高高的城牆,我看到了…原以為會看到牢籠外的世界,原以為會看到人間歡樂,街道繁華,卻只看到了重重疊疊金碧輝煌的宮殿,和來來往往面無表情的宮女太監,矗立得如木樁似的侍衛。
我的出口在哪里?我的未來在哪里?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燦爛的陽光,和煦的秋風,一切仿佛觸手可及,可當伸手時,卻發現遙不可及,如同我的幸福,夢里那麼近,現實那麼遠,忽然就泄了氣,難道我真的要一輩子困在這黃金牢籠里嗎?我不要!我不要!
「碧玉,你怎麼不推了,推高點,再高點!」秋千蕩得高高的,可是再高高得過皇權嗎?
我閉上眼楮,任午後溫暖的陽光親吻我的臉龐,任調皮的風兒吹起我的長發,揚起我的衣裙,將我溫柔的包圍,風啊,請把我的思念帶給他,請把他的消息帶給我,告訴他,我…很好,請他不要惦念。
風啊,若你知人語,懂人心,明白那些情意,可不可以托付你,請你越過這高高的城牆,躲過那至高無上的皇權和貪婪的人心,飛去他的身邊,代替我呵護著他安慰著他,那俊逸無雙風姿月兌俗的人兒,此刻怕是憔悴且悲傷的,若你明白這世間的情意,可不可以代我將他擁入懷中,溫柔呵護?
「碧玉,你說清風听得懂我說的話嗎?若他懂得,為何不理會我的孤單卷起落花離去?若他不懂,為何又將我溫柔的包圍,細心的呵護?」
「朕不知清風懂不懂,朕知道這幾日冷落了愛妃,讓愛妃孤單了。」
「皇上?」我大驚,正要回頭看,一不小心,整個人從蕩得高高的秋千上滑了下來。
「娘娘…」碧玉小德子們大聲疾呼。
我命休矣!我閉著眼楮等著與大地親密接觸,可等了許久,也沒听到自己骨骼碎裂鮮血噴射的聲音。
緩緩睜眼,正對上一張英俊冷酷透著威嚴霸氣的臉,他身上衣服的顏色是刺眼的明黃,能隨意出入妃嬪宮里又是一身明黃,我再傻也知道他是誰。
我從他的懷里跳了下來,盈盈拜了下去,淡淡道︰「參見皇上。」
碧玉教我的是臣妾參見皇上,你認為我是你的妃子,那是你的事,反正我不承認。
藍傲天看著眼前刻意拉開距離一臉淡漠的女子,心里有些失落,忙伸手去扶︰「愛妃請起。」
我後退一步,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的攙扶,聲音淡淡的,很恭敬卻不帶絲毫熱情︰「謝皇上。」
「朕知道朕近日冷落了愛妃,愛妃心里怨恨朕,可朕也是身不由己,身為帝王,朝政大事,朕不得不親自處理,愛妃放心,朕會盡量多抽時間來陪愛妃。」
他該不會真以為我是他的妃子吧?假話說得跟真的似的,一口一個愛妃,听得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誰是你的愛妃啊?你的愛妃都在你那後宮里呢!我是風的王妃,唯一的王妃。
你抽時間陪我?我巴不得你一年到頭不出現在我的念柔宮里。
「那個…皇上,朝政要緊,既然皇上有那麼多政務要處理,那柔兒就不耽誤皇上了,柔兒恭送皇上。」我盈盈行禮,低眉順目,看起來不知有多賢淑大方。
「愛妃還在怨恨朕嗎?朕今日就在念柔宮里陪著愛妃吧。」
天哪,皇帝啊,你難道听不出我已經下了逐客令了嗎?我欲哭無淚,低著頭,恭恭敬敬的說︰「皇上,請以國家大事為重,切勿為了柔兒耽誤了政務,不然,柔兒心里會過意不去的。」
「愛妃言之有理。」哦耶!誰知他下一句話說,「小鄧子,把朕的奏折通通拿來,今日朕就在念柔宮里處理政務。」
「這樣,既不耽誤國家政事,也能陪伴愛妃,豈不兩全其美,愛妃以為如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以為如何啊,只能擠出一抹苦笑,違心說道,「皇上英明!」
我深刻體會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天哪,這整個下午加晚上我要怎麼熬啊?
我亦步亦趨的跟在皇帝後面,皇帝高大挺拔的背影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主要是他那身明黃衣服在反光,這皇帝身材高大,至少有一米九,風,魅,魑也就一米八幾的樣子,全身散發著讓人心驚膽戰的威嚴與霸氣,冷酷高傲的臉也宣示著他的不容親近。
我從見到他起,他臉上的表情就沒變過,確切一點講,就是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臉若冰山,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得了面部肌肉癱瘓癥。
我看著皇帝高大威嚴的背影,不由得哀嘆,這麼身材健美的男人,竟然是性無能,陽痿,不舉之一,真是太可惜了!哎!哎!
「愛妃為何嘆氣?」皇帝停下腳步,轉過身問。
「我…我…」我總不能可惜皇帝先生是性無能吧,看著皇帝英俊冷酷的臉,眼珠子一轉,撒了個小小的謊,「我在想啊,皇上相貌如此英俊,為何不笑呢?如果皇上笑了,那肯定更英俊了。」
「愛妃希望朕笑嗎?」。
「當然啊,畢竟,總對著一張冰山臉,再好的心情也凍沒了。」
皇帝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吃力的扯出一絲笑容,看得大伙都呆了。
「愛妃,如何?」
「這個…皇上,你笑得真的…很有個性,您的笑是保護皇宮安全的重要武器。」
「哦,此話怎講?」皇帝心情大好。
「壞人一看到你的笑容都嚇跑了,誰還敢來啊?」
「哦。」滿心期待夸獎的皇帝希望落空,心情也有些郁悶,冷著一張臉,大踏步往宮里走去。
「娘娘,皇上笑了耶。」碧玉小德子一臉興奮的湊到我身邊竊竊私語。
「他笑有什麼稀奇的?」
「娘娘,您不知道,我從入宮以來就沒看到皇上笑過。」小德子像說著什麼重要機密似的兩眼放光。
「就你這小樣,你進宮能有多久?」
「不久,十年。」
我腳下一軟,就要倒地,幸好碧玉眼疾手快扶住了我,我定了定神,不敢相信的問小德子。
「皇上十年沒笑過?」
「據說皇上自從十六歲登基以來就沒笑過,現在有…十三年了。」
我腳下一軟,又要暈倒,碧玉趕緊扶著我,「娘娘小心。」
「那我剛才要他笑豈不是很為難他?」
「我們都替娘娘捏一把汗呢,生怕皇上一怒之下斬了娘娘。」
「好險好險,腦袋還在脖子上。」我後怕的模了模不太結實的脖子。
「娘娘還說,勉強皇上笑也就罷了,還出言諷刺皇上的笑容,碧玉拼命給娘娘使眼色,娘娘還自個越說越興起。」碧玉扶著我,小聲責備。
「你給我使眼色?你什麼時候使眼色了?」
「就剛才啊,您說皇上的笑容很有個性的時候。」
「你那叫使眼色啊,我還以為你眼角抽筋了呢。」
「娘娘,」碧玉瞪了我一眼,假裝生氣的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我再看到你…使眼色,我會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的。」
「娘娘,」皇帝的貼身太監鄧公公走了過來,甩了甩浮塵,「皇上叫娘娘進去伺候。」
「伺候?」我腦海里閃過n張少兒不宜的畫面,我像抓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碧玉的手,低聲哀求,「碧玉,我不要侍寢,我不要侍寢啦!」
「娘娘,皇上都已經開口了,您…您就認命吧!」碧玉緊緊握著我的手,眼里淚光點點。
「碧玉,我不要啦!我不要啦!」
「娘娘,您…您就去吧,什麼也別想,就當…就當…哎!」碧玉扭過臉去,不忍再看我悲痛的臉。
「娘娘,請吧!讓皇上等您可是大不敬!」鄧公公見我遲遲不動,臉色有些不悅,語氣也不甚恭敬。
「鄧公公,求您跟皇上說說,我什麼也不懂,干不來侍寢這事,讓他換個人好不?」
「侍寢?皇上什麼時候說過要你侍寢啦?」
「剛才您不是說要我去伺候著嗎?」。
「伺候是伺候,侍寢是侍寢,這是兩回事!」
「那就是不用侍寢咯,您不早說,嚇得我一身冷汗。」
「也不一定,如果皇上有需要,你就盡心侍候著,這機會可不是人人能得的。」
那我寧願不要落我頭上。
「碧玉,我不要去啦!」我緊抓著碧玉的手不放,碧玉也哀戚的看著我,四目相對,淚光點點,我覺得我們這情況好像白娘子被抓進雷峰塔,與許仙離別那一幕。
「來人啊!碧玉阻撓主子伺候皇上,拖下去打三十大板!」鄧公公一句話嚇得我趕緊放開碧玉的手,對著鄧公公一臉媚笑,「鄧公公,開個玩笑而已,哪能不去呢,能伺候皇上是我畢生的心願,終生的夢想,奮斗的目標,前進的動力,這是每一個女人夢寐以求的事情,這是身為妃子驕傲自豪的時刻…」
「娘娘,請吧!」鄧公公打斷了我的豪情演講,似笑非笑的說。
我哀嘆一聲,整了整衣飾,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大踏步向前進。
「娘娘真可憐。」碧玉用手絹擦著眼淚。
「哎!」小德子也同情的嘆氣。
在眾人同情的目光中,那縴瘦的小女人抬頭挺胸視死如歸的向前進。
我雄赳赳氣昂昂的走進房子里,掃了一眼埋頭批閱奏折的皇帝,大刺刺的往貴妃塌上一躺,豪情萬丈的說︰「你要做什麼就快點吧!我還有事呢!」
皇帝從奏折里抬起頭,看著榻上緊閉雙眼的小女人,淡淡道︰「朕不做什麼啊,你以為朕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那就是沒事咯!我從榻上坐起來,假笑道︰「我沒以為皇上要做什麼,那皇上叫我進來做什麼啊,既然皇上不做什麼的話,那我就出去繼續做我的什麼什麼了…」
皇帝被繞得一個頭兩個大,半餉才呆呆道︰「哦。」
我起身就往外走,剛走到門口,正慶幸逃月兌魔爪,身後傳來皇帝威嚴疑惑的聲音,「愛妃要去做什麼啊?」
shit!怎麼沒把他繞昏?
「我不去做什麼啊,皇上不是答應我讓我繼續去做我的什麼什麼嗎?」。
「朕何時答應的?」
「剛才答應的啊!」
「剛才?」
「剛才你不是說了‘哦’嗎?那不就是答應了!」
「剛才不算,朕沒弄明白你話里的意思。」
「怎麼這樣啊,皇上,你耍賴~~~」一句話說得嬌軟甜膩,蕩氣回腸,我怎麼對著皇帝撒嬌,我捂著嘴,小心翼翼的撇了眼皇帝,他正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我,我趕緊低下頭,臉上燙得像火燒似的。
「柔兒,過來。」怕嚇著那縴弱的小女人,藍傲天特地放輕聲音,可這聲音在我听來就像是死神的呼喚。
「嗯。」我嘴上應著,腳上卻生了根似的不肯移動半步。
「過來!」皇帝加重了語氣,我害怕的抬頭看他。
見那小女人眼中的恐懼,藍傲天莫名的心痛,不由得放輕了語氣,「柔兒,過來,朕不會傷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