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和陳姨有說有笑的上香去了,臨走前囑咐我等著去找車位泊車的陳希,看著不停對我笑的陳姨,我只好笑著點頭答應。
站在正佛堂的門口,空氣里飄著檀香的香味,善男信女們跪拜著菩薩,嘴里低聲說著心願,求菩薩保佑他們,我抬頭看著莊嚴慈愛普度眾生的菩薩,心里不由得生了敬意,學著那些人,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虔誠的拜了三拜。
剛起身,便看著一個飄逸的身影往後堂走去,我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像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牽引著。
穿過後堂,穿過長廊,穿過塵世的煙火,穿過寺廟的佛聲,穿過身邊的男男女女眾生萬相,來到了一處僻靜的竹林。
竹子長得郁郁蔥蔥,在微風里搖曳身姿,擋住了酷熱的太陽,投下一處又一處陰涼舒爽的陰影。
這里很寧靜,令人心曠神怡的寧靜,高大的竹子將塵世的喧囂繁華煙火悲歡全擋在外面。
我踩著滿地發黃干枯的竹葉,扶著手腕粗的竹節在竹林中穿行,尋找著那飄逸的身影,卻只能看到一層層交錯相間聳入雲霄的竹木,細細的竹枝,與郁郁蔥蔥綠油油的竹葉。
我在竹林中越走越遠,越接近竹林深處,我的心,便越來越寧靜平和。
走入竹林深處,看著滿林的竹木將我重重包圍,那飄逸的身影仍尋不著半分。
我抬頭看了看天,卻只能見到將天空遮蔽的重重竹木,偌大的竹林里沒有一點聲音,連鳥叫聲都沒有,安靜,太安靜了。
我放棄了尋找,往回走,身後卻傳來了一個平和的聲音︰「姑娘是在找老衲嗎?」。
我回頭,一個一臉慈愛莊嚴胸前掛著佛珠的大師正笑吟吟的看著我,發白的胡須輕輕抖動著。
我正想點頭,大師緩緩把握成拳的手伸到我面前,「還是在找它?」
拳頭緩緩展開,躺在掌上的是一個碧綠通透的玉鐲,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這不是…」我顫抖著雙手接過它,看著內環上那兩個小字,激動得熱淚盈眶,它怎麼會在這里?難道…?
「這是姑娘的東西,只是姑娘所想的人並沒有來。」大師仿佛能看穿我的所有心事,我詫異的看著他,「你能讀懂我的心事?你是神仙嗎?」。
「神仙?非也非也。」大師笑著搖頭。
「大師的聲音很熟悉,好像在哪听過。」我皺著眉頭想,就是想不起在哪听過。
「姑娘果然聰慧,可還記得姑娘昏迷時,魂魄回了來,老衲曾對姑娘說過,回去吧!回去吧!…」
「現在還沒到回來的時候,去時當去,歸時當歸,回去吧!」我接了大師的話,腦海里回響著這一句我總弄不明白的話,「那時沒到回來的時候,大師,是不是現在才是回來的時機。」
「姑娘果真聰慧。」
「大師,你知道我能回來,那你知不知道我怎麼才能回去?」我緊張的抓住大師寬大的衣袍,急切的問。
「這里有你的父母家人,姑娘果真能舍下嗎?」。
「我…」說完全舍得那是假的。
「既然舍不下為何要去呢?」
「大師這麼說就是有辦法了?」我欣喜的看著大師的眼楮,他的眼楮很清澈,清得見底,可以看見靜謐的時光在他的眼里靜靜的流淌,「我舍不得我的父母家人,可我更舍不得那個時空的愛人,大師,你送我回去吧!」
「姑娘,既然回來了,又何必想著回去呢?回去未必好,留下,也未必不好。」
「無論回去有多不好,我都想回去,大師,你就幫幫我吧!求你了。」
大師微笑不語,空氣很安靜,靜得我能听見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風靜靜的吹過,吹得竹葉嘩嘩的響,竹枝輕輕搖曳著。
等了許久,大師才開口說話。
「姑娘,回去可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姑娘,你真的要回去嗎?」。
我堅定的點了點頭,最壞的結果就是他們都娶了老婆,而我變成了他們都不認識的丑八怪,那又如何,大不了創建丐幫!
「舍得下父母家人?」
我還是點頭。
大師看著我微笑,良久才拈著佛珠,嘆息道︰「好吧,三日之後,酉時初刻,平陽江邊,老衲會助姑娘一臂之力。」
「多謝大師!」我欣喜的低頭拜謝,再抬頭時,竹林里已空無一人,微風輕拂,吹起眼前的落葉,竹林里靜謐得彷佛無人來過。
「小諾!」身後傳來陳希的叫喚,轉身時,陳希已氣喘吁吁的跑到我眼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你你…怎麼到這來了?害我一頓好找!」
我像小時候一樣用食指輕輕彈了彈他的腦門,然後跳出三步遠,大聲對著他說︰「陳希,如果哪一天我突然消失,你會不會想我?」
「你又神經短路了吧?好端端的人怎麼會突然消失呢?」
「我是說如果,」我看著他,笑得燦如夏花,「說吧,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會不好想我?」
「不想不想!都想了十幾年了,不想!再也不想了!」
「陳希,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一定要幫我照顧我父母哦!」
「我就知道你沒良心沒愛心沒孝心,放心好了,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有我在,他們不會少一根頭發的。」
「最好說到做到!不然,我咒你一輩子討不到老婆!」
「你怎麼能這麼惡毒?」
「怎麼樣?你咬我啊?嘻嘻…」
「站住!你別跑!」
「不跑是傻瓜!」
三天的時間彈指而過,今晚將是我和家人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爸爸上班去了,小涵回了學校見導師,媽媽和陳姨逛街去了,我一頭鑽進廚房,叮叮咚咚的忙起來。
先把香菇炖雞用紫砂煲炖著,再把剁椒魚頭蒸上,將蔥花切得細細的,拌勻了雞蛋,做了香蔥煎蛋,再做了爸爸愛吃的紅燒肉,小涵愛吃的香辣排骨,媽媽愛吃的麻辣豬蹄,再炒了個小菜。
等飯菜做好的時候,家人也陸陸續續回來了。
七個菜端上桌,有葷有素,有魚有肉,營養豐富,色澤鮮艷,各色菜香在空氣里飄蕩,饞得小涵拿了筷子就夾了塊排骨就往嘴里送。
「味道不…不錯,雖然與老媽相比還…還欠些火候,不過就你這個年紀來說算…算不錯了。」小涵嘴巴里嚼著排骨,口齒不清的說著,我一把拍掉她又要偷吃的筷子,「人還沒來齊呢!」
「老爸老媽都在這了,還有誰啊?」小涵不甘心的放下筷子,嘟嘟喃喃。
「還有…」恰在此時,門鈴響了,我瞪了小涵一眼,「不許偷吃!」忙不迭的去開門。
「怎麼這麼晚?」
「還晚啊?我為了你親自下廚這四個字,拒絕了老板加班的要求,哎,小諾,你看我為了你得罪了老板,你今天請我來吃飯,是不是改變主意了?」陳希湊近我的臉,一臉曖昧的表情。
「改變什麼主意?」
「還有什麼主意?就是做我女朋友啊!小諾,你一定是看我等了你這麼多年,又加上這幾天的相處,知道我是個難得的好男人,怎麼樣?快點決定吧!我可是很吃香的,已經有不少女孩子向我拋出愛的繡球了,你再不決定,我就要被人搶走了哦,到時你再後悔就來不及了。」陳希扶了扶眼鏡,對我拋了個媚眼。
「看你人模人樣的,多斯文正經的一個人啊,怎麼說出的話這麼不正經?」我忍住哆嗦,把拖鞋扔在他腳前。
「這話你可說錯了,說不正經話的人未必不正經,說正經話的人未必正經,說不說正經話與人正不正經其實沒必要聯系,就像…」
「姐姐,陳希,你們還在那嘀嘀咕咕做什麼?飯菜都了,要聯絡感情你們換個時間地點撒。」小涵不耐煩的沖我們倆叫。
「來了來了!」我不再理睬陳希,在餐桌前坐下,陳希跟在我後面洗了手,在我身邊的位置坐下。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陳希笑得很有禮貌。
「不久等不久等,再多等一會也沒關系。」老媽看著我和陳希一直笑,笑得那叫一個意味深長,「瞧你這孩子,怎麼還叫叔叔阿姨呢?換個稱呼也沒關系,我和她爸早等著呢。」
「咳咳咳咳…」一口湯嗆得我直咳嗽,就怕別人不誤會似的,陳希很‘體貼’的輕輕拍著我的後背︰「怎麼樣?沒事吧?」
「沒事沒事!」抬頭見老媽笑得跟好事近了似的,而老爸則笑著沖我點了點頭,意思是這孩子不錯,什麼跟什麼嘛?
「女人,你真的移情別戀了?」小涵湊近我的耳朵小聲嘀咕著。
「沒有的事!」我斷然否定,往她碗里夾了塊排骨,「吃飯吧你!多嘴!」
「謝謝爸爸媽媽!」我夾了塊紅燒肉放進老爸碗里,再夾了塊豬蹄放進老媽碗里。
「謝什麼呢?」
「謝謝你們生我養我教育我,給我二十二年快樂幸福的時光,把我養到二十二歲,一定很辛苦!謝謝你們!」
「這孩子,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老媽眼淚都快掉出來了,老爸則深情沉重的看著我,「丫頭,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題了?工作的問題嗎?工作找不到可以慢慢找,家里也不靠你掙錢養家,你別心急。」
「沒有啦!我這麼漂亮,又能干,怎麼可能找不到工作,再說了,找不到工作,我就一輩子賴在家里,讓老爸老媽養,行不行咯?」
「多你還不就多一雙筷子的事,反正也多了這麼多年,不在乎再多幾年。」老媽瞅了我一眼,夾了塊魚肉放進我的碗里。
「別擔心,小諾,大不了我養你啊!」陳希笑著湊近我的臉,老媽興奮得兩眼放光,好像我們倆個馬上要洞房生子似的。
「拜托!你的口水別噴我臉上。」我適當拉開兩張臉的距離,陳希受打擊的翻了翻白眼,「告訴你哦,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你可別後悔咯。」
「切!選了你才後悔呢!」
「噢,mygod!你怎麼忍心讓我如此受傷?你怎麼忍心把我的愛戀踩在腳下,我的心碎了,誰來拯救我?」陳希深情悲傷得跟個情聖似的,我好笑的瞪了他一眼。
「盡管碎吧你!反正救你的人不會是我。」
這話一出,受打擊的不止陳希,老媽一臉愁容的看著我,小涵看了老媽一眼,說︰「媽,他們這叫打情罵俏!你急什麼呢?」
老媽一听,馬上笑得跟花兒似的,不迭的給陳希夾菜,嘴里說著,「瞧這孩子,身子骨好像受了點,多吃點,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反正啊,這里早晚是你的家,…」
「媽!」
「你這孩子,跟媽急什麼呢?陳希,我們家小諾真的不錯,人長得漂亮,脾氣又好,還能干大方,有一手好廚藝,可以說是上得廳堂入得廚房,你說對不?」
「對對對!」陳希笑容滿面的連連點頭,不時沖我意味深長的笑。
「你要對我們小諾好,我們家就小諾小涵倆孩子,都是寶貝疙瘩似的疼,你要是對她不好,阿姨會生氣的。」
「好好好,我一定對她好!」陳希點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就是不解釋。
「媽,我和陳希是什麼關系我們自己心里清楚,你就別摻和了。」
「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呢?媽這是…」
「好了,老婆,年輕人的事年輕人自己解決,我們呀,就在一旁看著就是了,反正他們的事,我們也不懂。」老爸夾著豬蹄送進老媽碗里,「吃飯吃飯,你看小諾多孝順,還特地做了你喜歡吃的麻辣豬蹄。」
「那是自然,也不想想,女兒可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不孝順我孝順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