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玻璃窗外，濃重的霧氣騰繞于交錯變幻的天際之緣，分割出一片又一片淺灰色的斷雲。沿著視線自然的角度，便會看到斷雲在無意間投下一些深淺交替飄蕩在半空中的白光與水霧的結合體。
光線還沒有來得及進入冗長的走廊里，就被匆匆走動的身影無聲的劃開。一波又一波的各部門高管接替出入總裁辦公室，他們略帶疑惑的臉頰上浮有一絲沉默的尷尬，但又都個個咧著干渴的唇角。在燈光的映照下沒人能看清他們復雜的表情，只是相互在擦肩而過，瞬間對視的時候，眼神里的詭異足矣裝下一整個世紀的問號。
深秋的清晨，公司的辦公區域似乎已不像往日那樣平靜。像是被沸水煮過一般，轟隆隆直響，還冒著竊竊私語般的熱氣。
「什麼？總裁已經接到三家銀行催款的電話？那我們宏大的國際游樂城是不是得停工了？那損失可是無法低估的……」
「停工？怎麼可能？這應該是葉總在宏大集團堅持力挺的最後一個項目，怎麼可能會停工？也就六個億，堂堂宏大集團的總裁會搞定的……」
「說的輕松，再怎麼著也是六個億！銀行又不是宏大集團自己設立的，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嗎？你以為是國庫呢？」
「放心，這報紙上只是說說一幅畫而已，怎麼會影射到宏大集團現金鏈斷裂靠出售總裁私人收藏來度過難關呢？這一定又是競爭對手惡意競爭，宏大法務部的人應該行動起來維權！」
「對，一定得維權！不然我們宏大又莫名奇妙遭到人身攻擊和誣陷……」
……
一時間，各個部門都響起了唇槍舌戰般的噪音。
財務部總監被正式請入總裁辦公室……
「是的，葉總！是信貸科的科長親自打電話，說是沒辦法再繼續延長‘晟域國際游樂城’的貸款。並要求我們在一周以內還清所有貸款額。」財務總監肥碩的臉龐上像是浮上了大朵、大朵淺灰色的沉雲，微微低著頭，聲音極其低小的匯報道。
「銀行之前沒有通知過你們財務部嗎？」。葉茂晟冷淡的問了一聲。
財務總監瞪大了他那雙一如既往只會盯著數字的眼珠子，似乎滿腔回蕩著年輕氣盛的好奇血液，高聲說道︰「沒有啊！前幾天我還同華夏銀行的主任見過面，他都沒有提及過。我覺得這事兒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啊？」
「能有什麼難掩之隱？只是銀行政策罷了。匯總起來的貸款額度有多少？」葉茂晟抬頭蹙眉，極力平息響在他耳邊的半品謠言與揣測聲。
「僅華夏銀行就有594330000，‘伍億玖仟肆佰參拾參萬元’整，基本接近六個億」，一串串清晰的阿拉伯數字從財務總監的喉嚨里毫無含糊的迸出，似乎沒有一絲停頓之意。
葉茂晟微微地點了點頭，吸了一口雪茄，抿著嘴角慢吞吞地吐出一圈一圈青煙。這煙氣隨著一聲命令響起，好似一把鋒利的刀刃般重重地刺入財務總監充血的胸膛︰「現在就去認認真真的核算一下現金流，必須在下午兩點之前拿出一個緊急還款方案。」
「這？那、那好！葉總，我、我現在就回去工作。」財務總監抬手模了一把冷汗，帶著一個棘手的大難題點頭斷斷續續地應了一聲，便轉身朝門口急步走去。
總裁辦公桌上的電話攸然間悶悶響起，葉茂晟顫顫縮縮地伸手接了起來。
「喂！是葉總嗎？我是張明生。」
「哦？張行長，您好、您好！」葉茂晟立即面浮笑容，聲音由低沉轉為高揚。
「是這樣，葉總！不知財務總監是不是已經匯報你了，但作為老朋友，我還是親自給你打個電話……」
能言善變的張行長，居然帶著再明顯不過的蒼白答案，一聲聲微帶解釋的催促聲擴散著翻卷在話筒里……
葉茂晟微眯著眼楮，眉頭不禁擰了起來，再擰了起來，鎖成一個‘川’字，煙氣罩繞著它向發際線蔓延而上。他的嘴角以一個奇特的角度上揚，似乎胸口里正冒出一陣沉悶而鈍重的不舒服之氣。
「葉總，現在的情勢就這麼緊張。我確實是沒法向總行交代，所以才催你們宏大。新政策誰也無法抗衡，就是盡快收回超過兩年的貸款。你是知道的，這些年我們行對宏大的支持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
對方的聲音猶如窗外圍在斷雲四周的白霧一般，但卻沉甸甸的懸浮在听者的耳邊。
「張行長，您的意思我懂，我也非常感謝您這些年對宏大的鼎力相助。只是、只是這個政策確實來得有些棘手！是不是可以再延遲、延遲？」葉茂晟無耐地低嘆道，似乎在極力爭取還款的推延時期。
「那這樣吧，葉總你再想想別的辦法！但銀行這邊我是真得幫不了，抱歉！」張行長一聲抱歉足以‘擊斃’葉茂晟所有的商榷，干脆利落，不拖泥帶水。
「張行長、張、、、」電話里傳來了嘟嘟的中斷聲。
「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是誰給宏大的債主們統一打好招呼了？」葉茂晟低頭酌思，似乎感覺到有一雙無形的手正朝自己探了過來。
「鶴楠，你進來一下！」他按了一下電話，聲音極具威懾力的穿透話筒。
「好的！葉總。」
柯鶴楠視線抬升，提高了自我的心理暗示防線，精神抖擻的走了進去。
「鶴楠，早上的報紙你看過了吧？對于畫卷的炒作，你是怎麼認為的？」葉茂晟問話的同時，又點燃了一支雪茄。
「葉總，我覺得是對方想試探一下我們宏大集團的底線，借機挑撥政府等相關部門同宏大的關系。」柯鶴楠鼓足了勇氣站在葉茂晟面前，一雙深邃的眸子緊緊盯著吐著煙氣、滿面冷色的總裁大人。
「嗯！是這樣的，現在好幾個家銀行都找上門來催款。尤其是華夏銀行，盡然還推薦我們宏大吸納投資公司來注資，解決燃眉之急。這成何體統？」葉茂晟抬頭看了一眼秘書，瞳孔在一瞬間驟然收縮，咬著牙說道。
「不過，總裁！我、我覺得這個建議還不錯，我們何嘗不試試呢？反正我們宏大也只是應急，等晟域國際游樂城順利竣工之後，正常營業後立即還清投資公司的借款……」柯鶴楠隨著話苗點火，面色沉著，冷靜地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