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十幾只帶火的箭射進窗子來,溫度驟然升高,那耀眼的火苗很快向舞蕭然和歐陽婉清飛來,尹清擋在身前,手中的軟劍一旋轉,擋掉幾支,有幾支射在萬聲堂的伙計身上,一時間,嚎叫聲求救聲彌漫在整個萬聲堂內。
「堂主,堂主!他們已經點火了!」
這麼快就行動?!看來國主是讓他們一定要死!
紫都原來隱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國主並不是現在的嫡長子子苑,而是最小的王爺,那個痴痴傻傻的子容!
外面,紅衣侍衛騎在馬上,看著火光一點點變大,勾起嘴角,結果屬下的一只火把,持在弓箭前,「嗖」的一聲,那只最大的火把被射進萬聲堂的中心地帶,火光驟然大起,幾乎照亮了陰沉朦朧的天空,仿佛是夕陽西下的紅霞,四周的雪花幾乎還未下落便被這驟然的高溫融化,而原本堆積在萬聲堂四周的雪堆,一時間也化成雪水。
紫都玉蘭殿正殿內。
婢女急急火火地跑進去,自從原來的廂房被查封後,德馨郡主一直住在這里,婢女阿蘭來不及月兌下被雪水浸泡的鞋子沖進屋子。
「主子!」
德馨立即站起來,「怎麼樣?救出去沒有?」
「今早國主大怒,舞蕭然逃離大牢了。」
德馨兩手砸在一起,一絲笑容浮上那疲憊的臉頰,「真的?太好了!她,她一定不會死!」
拿起溫熱的茶水輕抿了一口,一顆懸著的心可算是放下了,德馨已經一夜沒合眼,昨晚連夜去找萬聲堂是正確的,只有萬聲堂能救舞蕭然,這件事誰也不知道,就連子修也不得知。
突然,一個小廝跑進來,來不及給郡主行禮,在婢女阿蘭耳邊低語,看著阿蘭的臉色陰沉下去,德馨剛想再喝一口茶水,只是手突然輕顫一下,茶杯滑落在地,清脆的破碎聲讓德馨心中一緊。
待小廝走後,阿蘭面露難色,但是想了想還是道︰「主子……萬聲堂被國主的紅衣侍衛包圍,一場大火,不僅燒毀了萬聲堂的所有,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沒有一人逃出……」
「什麼?」德馨再也站不住,搖搖欲墜地向後仰去,還是阿蘭眼疾手快,扶住德馨的身體,「叫御醫,叫御醫!」——
福壽宮內。
所有人都站在正殿上,大到老嬤嬤,小到柴房的小童都整齊地站成一排,沒有一點怠慢,恭敬有禮。
床榻簾賬內坐著一個公子,不是往日的瘋亂發髻,穿的干淨整潔,床榻上擺了一個小桌,小桌上一盤黑白分明的棋子,公子左手的兩指捏著一個黑子,笑了笑放在棋盤的正中央,然後緩慢地喝了口茶;透過清白的簾賬,公子的臉色似乎依舊不好,蒼白中透著虛弱,額上包著紗布透著一大片殷紅。
「 當」一聲,正殿的門被香姬一腳踹開,她喘著粗氣又前走了幾步,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听到哭喊抽泣聲,大殿上的人竟然安靜地站成一排好似在等候主子發話的僕人一樣老師,畢恭畢敬。
「你們都站在那干什麼?!還不快過來我這!」
簾賬中的人發出嚶嚀的一聲嗤笑,只是淺淺的一聲,就好像繞梁三日一般,讓這些奴僕們不敢喘一個大氣。
香姬也打了個哆嗦,大冷的天,可是這聲音比這天還冷,那種深入內心,讓她叢里冷到外的陰冷。
「這到底是怎麼了?!你們都站在那個傻子身邊干什麼?」
簾賬中的公子依舊不語,捏著一個白子「嗒」的一聲放在黑子的旁邊,嘴角勾勾,又是一口清茶含入嘴中,並沒有立即咽下,而是含了一會兒才咽下。
一個老嬤嬤彎著腰,從一旁走來,拉著香姬的手,很小心地說︰「郡主……他,他是不是被鬼附身了?他變得好奇怪……」
「這世界上沒有鬼!」香姬不屑地走過去,同時還用傲慢的語氣道︰「一個傻子能怎樣?就算被鬼附身了,那也是一個傻鬼!」
腳步不停,她走上前去,一下子拉開簾賬,看到的是穿戴整齊的男子,男子回頭沖香姬微微一笑,將香姬也嚇退了一步,這不正是那日那種詭異的笑容!?御醫說他的腦子傷的太嚴重,已經到了不可治愈的地步,只會這麼一直傻下去,怎麼今日一起來就這副樣子?
從上到下,哪里像個傻子?!那工整的棋盤,那胸前的系的正確的盤錦十字扣,還有這般詭異的笑容。
這是多麼令人沉醉帶著蠱惑的笑容,可這笑容是多麼詭異,就像,就像地府中閻王的溫柔一笑,帶著寒意,仿佛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
「你……」
「呵呵……」一瞬間,那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平時那傻氣的憨笑,「呵呵……」立即縮成一團,雙眼含淚,他的身體仿佛柔軟的沒有骨頭,像個蝦團一般蜷縮在角落里,「不,不要打我,我,我怕!」
香姬那原本受到驚嚇的表情立即平靜下來,想來也是,這個傻子不定又是哪根筋搭錯了,模仿什麼,他還是原來那個傻子,一點也沒變!
她雙指用力地挑起子容的下巴,「來,叫主人。」
黑而長的睫毛顫顫,那雙天真的眼楮里飽含著的淚水決堤而下,滑落在他慘白的臉上,一滴滴,但是雙唇卻緊閉著。
「叫主人!」
那顫抖的身體就像一個易碎的布偶,最終,香姬弄的他下巴都快掉了,痛的他要死,他輕微地低語,「主人……」
繼而是近乎于咆哮的大吼,香姬一掌揮落他手中的茶杯,打散小桌上的期盼,棋子砸在子容的臉上,砸的他生疼,淚水滾滾而下。
「誰允許你弄這些!你要記住你只是個廢物,只是我的狗這就足夠了!」一巴掌扇在子容那白皙的臉上,紅腫頓時呈現出來,嘴角的殷紅緩緩流下。
「快說,你是我的狗,是我的狗!」
「我是……你的狗……」
這就對了!香姬笑的更加猙獰,那已經月兌離了一個女人的性情,簡直就是一個魔鬼。她拽著子容跌跌撞撞地下床,讓他跪在自己的腳邊,對著那灑落的茶水沫兒一聲喝令,「你給我舌忝干淨,舌忝干淨!」
「不,不要,髒。」
「不要?!」
手中的黑鞭子頓時揚起,用力地抽了子容的臉一下,一道紫痕帶著血絲映在子容的臉上,火辣辣的疼,「你是我的狗,沒有我你就活不了,我也不會讓你活著,所以我讓你干什麼你就干什麼!快舌忝!」
「呵呵……」那抱著雙膝保持著保護自己姿態的男子突然之間就不哭了,只發出輕佻的笑聲,陰森邪魅地讓人汗毛豎起,從他臉上滴下的血就像惡鬼吸食的一朵花。
這時身後的老嬤嬤大喊,「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今天早上就是這樣的,給他喝粥,他不喝,我們強制他喝,可是,可是竟然有這種笑聲,還有比這還恐怖的笑容,自己穿衣,自己系扣,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個棋盤,從上到下地擺,不看還好,一看……一看,他竟然用黑白棋子擺了一個女人的頭,正是……」
「正是什麼?」
「是他母妃的樣子啊!若不是被女鬼附身,他,他怎麼會有這樣反常的舉動?」
香姬一愣,頓時感覺背後一股陰風冒出,吹得自己從心開始冷,是那種好似掉進枯井之後很久,很久,腐壞了才爬上來的感覺。
揪著子容頭發的手緩緩放開,一向不信鬼怪之說的香姬也開始頭皮發麻。
「郡主,郡主,既然您來了,那,那我們就干活去了!」老嬤嬤剛一說完話,所有的奴才都落荒而逃,一刻也不願意在這呆。
一時間,整個福壽宮竟然只剩下子容和香姬兩個人,這讓香姬不得不四周來回看看,畢竟她曾經扮鬼嚇過子容,難道真的把那個東西招來了?!
不,這個世界沒有鬼!
香姬拽著子容的衣領,一回頭,那蒼白的臉竟然面朝下,身體軟軟的,就像是沒有骨頭一般,臉頰上的血流到香姬的手上,那顆頭無力地下垂著,香姬越來越感覺,那揪著的黑發好滑好柔軟,不像,不像是男人的頭發,倒像是女人的頭發,冰涼地有一下無一下地掃著自己的手臂。
輕輕探一下子容的鼻息,香姬立即推開子容,後退數步,猶如溺水的人一般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全身竟然被冷汗浸濕。
那個人,沒氣了……
沒有呼吸了……
他死了!
可是,這怎麼可能?自己干了什麼嗎?只不過大力地打了他,只不過揪著他的頭發強迫他去舌忝地上的茶葉末,並沒有給他怎樣致命的傷害啊!
他為什麼莫名地死了?!
香姬還想再去一探究竟,手指剛觸踫那白皙的皮膚,子容兩眼驀地一整,黑白分明的眼球著實讓香姬失聲尖叫,一連摔了五個跟頭才顫悠地扶著門邊走出去,那雙眼楮帶著仇恨,帶著哀怨,似有不甘。
「啊!死人了,死人了!」
香姬抓著御醫的衣袖顫抖地推開門,捂著自己的雙眼不敢看,「就是這里,四王爺,四王爺突然驟死,就是這里……」
御醫莫名其妙地看著空曠的屋子里,不要說一個人,什麼都沒有,在香姬指著的那個地方只有一灘茶葉末和干了的水漬,其余什麼都沒有。
「四王爺在哪里?」
「不就是在那嗎!」
「可是……」御醫揉了揉眼楮,「真的,真的什麼也沒有啊!」
香姬放下手,原本應該躺著人的地方真的什麼都沒有,可是她明明探了鼻息,更是親眼看見那雙目圓睜的人,怎麼會突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