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虞,你整日獨居在這高閣之上,除了彈琵琶,不覺得寂寞麼?」
「習慣了。」一句話,似要證實他在這里居住了許久,青虞起身將一側輕紗卷起些許,向外散著暖濁的空氣,冷風曼入,夾帶著桂花酒的馨香。
又是一年秋,她有些想念鳳絕親手釀制的七情,要比之她手上這杯酒醉人千倍,那才是真正的欲仙欲死,令人嘗過便終身難以忘懷。
「近來豐寧城中似乎熱鬧了點。」
青虞為她斟滿一杯酒,自己卻不踫一口,淡雅笑著道︰「傳言豐寧城這幾日入了些來歷不明的人,若說窮凶極惡不盡然,可是,逢紅衣女子必擄之,就連入了花轎的新娘子也毫無顧忌搶去,可偏偏半日又完璧送回,毫發無損只是神智略有恍惚,記不得曾發生了什麼。」
夏瑤下意識看了看自己一身凝紫,百無聊賴嘆了句,「看來豐寧城不太平啊。」
「姑娘只要不著紅衣,便不會招來無妄之災,退一萬步說,那些人再大的膽子,也不會敢貿然在這里搶人。」青虞留客的意思很明顯,在桌邊坐下來,素手拈起一個隻果,又從果盤中找到了小刀,「若說不太平……」
「我不吃隻果。」夏瑤突然出聲。
青虞一驚,險些削了手指,愣了一下頗為尷尬,一時間抓著隻果沒回過神來。
「你可以吃,但不許削皮。」
這又是哪門子的怪癖好?許人吃隻果,但不許當著她的面削皮?
興許是對利器有所顧忌?青虞也只能想到這一步,放下隻果,忽又听夏瑤問道︰「你方才說,若說不太平……怎樣?」
這是她的習慣,不管是閑聊還是碎語,她不會忽略他口中任何一句話,就不知是句句揣測還是當真心中有他才在意幾分。
「若說不太平,普天之下,哪里又真的太平呢?」青虞嘆了一聲,傾身靠在她手臂上,發絲如瀑垂落,掩了半邊臉,就像尋到了依靠,如琴鳴般悠然的話音中又帶著些許無奈,「若說豐寧城魚龍混雜,卻已然是太平之地了,姑娘可能不知,富饒南朝如今怪事叢生,有人說曾親眼見得腐臭人骨從地底鑽出,肆意食人血肉,陰森宛如人間地獄。」
夏瑤眼眸不禁一悚,實難想象,青樓頭牌妙如仙人無雙的玉公子,此時此刻不說花前月下的溫情軟語,反倒給她講了個如此驚悚的故事,這真是青樓小倌之所為?
「你是南朝人?」
青虞搖頭,低著頭將臉埋在她肩側,聲音苦澀如黃連浸泡,卻也清幽的如訴他人事,「只是嘆亂世之中,人如浮萍罷了。何處才算太平?如我這般弱質男子,也可謂朝不保夕,今看落日余暉,可誰又知能否見得明日朝陽?」
或許說的也是恰當,豐寧城乃是三國交界之處,地勢特殊以至于三國誰也不治而自劃為城,三國各路人馬來往于此,無法可依,無道可循,若強說這里太平,那天下早已是祥和如仙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