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起長發,墨黑的發絲中夾雜著幾縷白色,刺目驚心,那白,仿佛昭示著歲月的逝去,卻掩藏不住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她該認得這一縷發絲麼?或許她不該認得。已經有多少年未見,曾在記憶中,那一頭烏黑的青絲怎能這麼快就斑白?
可是,她心中那個聲音卻不曾質疑,這縷發絲,她該認得……
「襲風,這就是你所說……那可笑的情分?」夏瑤的聲音陡然變得嘶啞低沉,緊了緊手指,卻似乎又怕碾碎了這縷發絲,恍恍中遞在眼前,眸光眷戀,再開口,已是別樣冰寒,「襲風,我告訴過你麼?我可以受制于人,但是……並不等于你們為所欲為我不會玉石俱焚,有些後果……你可想過能否承受的起?」
「他們是否能毫發無傷,取決于你如今的所作所為。」襲風嚴肅警告道。
「你是說……如果我不能做到你心之所願,下一次,我收到的就不僅僅是頭發那麼簡單了麼?」夏瑤的聲音空靈且冰涼。
襲風不著痕跡後退了半步,卻也是下了狠心道︰「如果你……」
威脅的話已經無法入耳,夏瑤怔怔看著蜷曲在掌心中的長發,愣愣的,似乎只是想要數清楚有多少根一般。縴細干枯的發絲,仿佛這一刻在手中還帶著溫暖的觸感,就好像……剛剛離開人的身體……
忽然一陣風吹過,吹亂了掌中的發絲,飄飄悠悠竟是要月兌離。夏瑤趕忙俯身撈了一把,根根發絲夾在指縫中,卻已有不少,落入了漫漫草叢。
她的手在顫抖,繼而,心也開始顫抖著。眼前恍恍惚惚一片,掌中凌亂的發絲似乎一瞬間變了模樣。變成了一截斷指,又變成了一截小小的手臂,然後……是一顆睜大眼楮的頭顱……
阿姐,為什麼你都能隨父親上山打獵,我已經是個男子漢,卻要留在家里砍柴?
阿姐,母親說,女孩子家一定不能讓人笑了,我是男子漢,不穿新衣裳照樣威武!
阿姐,山下貓女乃女乃給的點心,說是蜂蜜做的,你吃……
阿姐,為什麼……?
為什麼?她直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麼,噩運會偏偏選中了她。直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麼,噩運選中她,卻還要附加那麼多的陪葬。
她明白,襲風給她的不僅僅是一個警告,更是將當年她反抗的後果再一次呈現在她面前。
她是那麼時時刻刻想要逃離噩運,想要在步步逼迫的夾縫中找到自己的空氣,可是,她得到的卻是至親之人的身體,一塊……一塊……經由襲風的手,遞到她手中……
現在又輪到了誰?她又將從襲風手中接到什麼?噩夢再次周而復始,何時……才是盡頭?
「啊!!!!!」一聲絕望的嘶喊劃破天際,震顫了大地,驚飛了鳥兒,也讓夏瑤的理智徹底泯滅。
掌中的發絲在一瞬間化為灰燼,灼烈的氣息砰然迸發,隱隱吐著火舌,席卷了整片衣袖,飛灰散去,露出縈繞著赤焰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