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歡與蕭朗月收拾妥當了,在酒店門口分道。
蕭朗月驅車回轉公司,臨走前從包里模出自個兒的墨鏡掛在謝清歡的鼻梁上——才剛跟恆豐總裁鬧出緋聞,正在風口浪尖上,她又不會應付媒體,被認出來了又是一場麻煩,還是小心為上。
謝清歡一個人在酒店外的馬路牙子上等wendy。她原本也沒什麼名氣,走在街上也不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瞬間就能認出的主兒,收斂了懾人的氣勢,她看上去就跟尋常的女孩子一樣。
只不過,謝清歡出身大家,行走坐臥皆有規矩。那些禮儀風範早已刻入骨髓,並不應換了時空而有絲毫改變。因此,謝清歡站在馬路邊兒上,態度嚴謹得如同出席宮廷盛宴。
墨鏡掩去了大半張臉,入眼的皆是高樓大廈,小車風馳電掣,人群往來匆忙。再不見瓊樓殿宇,廣袖高髻。大雍帝京繁華如許,卻已是昨日煙雲。
日暮鄉關,不知何處。真是……讓人惆悵啊。
謝清歡悠悠地嘆了口氣,略仰起頭看天——唔,樓太高,這麼瞧著猶如坐井觀天。
惆悵啊惆悵,讓人怎不惆悵!
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等了大約小半個時辰,wendy才開著一輛凱越姍姍來遲,放慢車速極目望去,一眼就見到了站在馬路邊兒上cos盲人的謝清寧。
將車緩緩開過去,wendy欠身打開車門,一疊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來遲了。前邊兒有段路塞車厲害,阿寧你等久了吧?」
小半個時辰,對謝清歡來說,能做一副山水圖,寫三五篇大字,念十來頁書。盡管如此,她的臉上沒有半分不悅,只抿了抿唇,淡淡道︰「沒事,回吧。」
「好的。」wendy應了一聲,轉頭見她窩在座椅上不動彈,便湊過去幫她系好安全帶,發動了車子。
謝清歡摘下墨鏡,看一眼身上的安全帶,並不多說什麼。
wendy跟在謝清寧身邊的時間也不長,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兒。謝清寧在鼎星是老資歷,但地位比較尷尬,三年前簽約短約之後,工作方面被嚴格限制,拍什麼戲,上什麼節目,都是上層安排好的,真正落到wendy身上的事兒也就不多。
雖然頭上掛著經紀人的頭餃,其實干的全是助理的活兒。謝清寧性子冷清,耐得住寂寞,平日里話很少,然,越是這樣的人,有時候越是讓人不知道如何相處。
wendy剛開始跟著謝清寧的時候,才剛大學畢業,對娛樂圈乃至社會抱著極大的極大的熱忱,幻想著有一天在自己喜歡的領域闖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她進了鼎星,培訓過後直接分給了已經沉寂到三流藝人行列的謝清寧。要說不失望那是自欺欺人,但她當時是社會新鮮人,想著積累些經驗也是好的,這兩年竟然也陪著謝清寧不咸不淡地走過來了。
Wendy原本想著,謝清寧也許就這樣了,鼎星還是會看在她過去立下的汗馬功勞上一直養著她。
而她不同,她不曾作為鼎星的柱石奠定鼎星的基業,鼎星對她也沒那麼深的情分。她不能一直這樣含混地過著,她想要出人頭地,勢必要跟一個有前途的紅星。
另覓高枝這個念頭在腦海中倏忽一閃,還沒來得及成形,鼎星boss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景總就親自緊急地召見了她。
在這個圈子里的,都是人精,吃蔥吃心,听話听音。景總隱晦地說了幾句,她還是听明白了——鼎星,從沒有放棄過謝清寧這個愛將。甚至,她今後還將會受到力捧,成為鼎星之光。
景燁亦不會明說會將她捧到什麼地步,但鼎星願意花三年的時間,刻意讓謝清寧沉寂以磨練心志,這一份用心,在鼎星已是僅見。
想通了這一點,她忍不住慶幸,之前並沒有因為謝清寧一直徘徊在三線就離開她另攀高枝。現在看來,這幾年鼎星磨練的何止是謝清寧,亦是在考研她。
娛樂圈一夜躥紅的人多如過江之鯽,能紅十年二十年的又有多少呢?
有多少天王天後不是經過數度沉浮,才有如今的地位與榮耀?
謝清寧原本紅的時候很淡然,沉寂了亦能耐得住,再有鼎星在背後鼎力支持,這樣的人,何愁她走不到更遠,站不到更高?
而她,將是未來天後身邊,最得力的助手。
只不過,她的宏偉藍圖還沒展開,景燁就狀似無意地透露了謝清寧有退出娛樂圈的想法。
真真是當頭一盆冷水,讓人的後槽牙都忍不住發涼——這絕對不行!
交淺言深向來是忌諱,她也沒有那麼傻,趕在這個時候去謝清寧跟前討嫌,勸人這種技術活兒還是留給蕭朗月好了。
wendy打定主意,一路上只是沉默著開車,將謝清歡送到門口,遞給她一個沉甸甸的袋子。
袋子里放著一個包裝精致的禮品盒,謝清歡接過來看了一眼,問道︰「這是?」
「都是你這些年來拍的片子,我都刻成碟了。」wendy輕聲笑道,「阿寧一向念舊,這段時間有空,就看看吧。」
念舊?謝清歡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說客倒是意外的犀利啊。
見她笑而不語,wendy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公司正在為你挑選下半年的片子,你不要擔心。」
「嗯?」謝清歡抬眸,淺笑嫣然,「原本定下來的那個古裝劇呢?」
「這……」wendy稍作沉默,才慢慢道,「那個片子,應贊助商的要求,已經換人了。」
謝清歡挑眉︰「哦?換成誰了?」
wendy道︰「顧小姐。」
謝清歡頓時了然,似笑非笑︰「顧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