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歡那次離奇失蹤,路家的暗哨被撤了三崗,打發到歐洲重新接受訓練,後來查出謝清歡被藏在唐家的一處別墅。路子允那天是帶著蘇沐去的,基本上是輕松地進行了一場地毯式的清掃,帶回來的兩個人,一個是謝清歡義兄唐摯親信的手下,一個是y市郭普倚重的謀士。
路小心當時並未在場,但路子允將謝清歡的話放在心上,也傳達給了她——無論如何,這兩個人現在死。以唐摯的脾氣,他清醒之後,賀宇即便保住命,也不可能在唐家再待下去。至于賀幽,作為主謀,唐郭兩家都不會放過他。
在路子允眼中,別說是這兩兄弟了,就算是唐摯跟郭普聯手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路家家大業大的,也不在乎多養兩個人。
賀幽先前開槍,子彈打入賀宇體內,都在靠近心髒的部位,搶救了大半個晚上才終于將他從死神手中搶回來。卻沒想到黃昏時候,他跟賀幽一起死在了病房之中。
路小心捏著話筒沉默了片刻,路子允朝她伸出手去,目光平靜地看著她。路小心眼中閃過一抹掙扎,還是不情不願地將電話遞給了路子允。
路子允垂下眼簾,俊朗的面容一片沉靜︰「雁歸。」
謝清歡略微一頓,淡淡道︰「阿七。」
路子允知道她不喜歡廢話,直截了當道︰「賀家兄弟是在醫院的病房中身亡的。」
謝清歡目光輕輕一閃︰「路家的醫院?」
路家名下的產業眾多,醫院不過是其中之一。路家的新光醫院跟段家的仁心醫院,以及即將被唐家收購的博雅醫院,是t市最為有名的三大私立醫院。
自家的醫院無故死了人,終究不是好事情,路子允卻並不在意︰「嗯。」
謝清歡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死因?」
「賀宇是被人拔了氧氣管,窒息而死。賀幽——」路子允眼中冷光一閃,「是被人割喉。」
最近t市事多,唐摯重傷,段老大遇襲,謝清歡總覺得背後似乎有一雙手在引導這t市局勢的走向。黑道重創之後,再來就該是形象正面的路家了。
謝清歡微微眯起眼楮︰「那尸體,想來已經不在路家手中了?」
「是,」路子允不動聲色道,「賀幽被割了喉,並沒有立刻死亡,而是掙扎著挪出了病房。被路過的其他病人看到,報了警。」
謝清歡聞言擰眉,路子允天之驕子,自傲卻不自負,做事必然是滴水不漏的。跟在他身邊的人,耳濡目染之下跟他的習性也不會差太遠。即便他不將賀家兄弟的性命放在眼里,該做的安排必定是妥帖的。
且不說凶手是如何避開路家的耳目潛入了病房,賀家兩兄弟都是在黑道里混的,三兩個仇家總是有的,既然已經出手要命,怎麼會給賀幽留一口氣,讓他掙扎出病房。
再者,賀幽以瀕死之態出現在病房之外,偏偏就這麼巧讓人看見,那凶手是如何遁走的?
謝清歡靜了片刻,才淡淡開口︰「有人在針對路家?」
「也許。」路子允略微一笑,「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這事的。」
謝清歡挑眉︰「這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雁歸,」路子允沉聲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別分心管這些。」
謝清歡輕輕合了合眼楮,復又睜開,悠悠的口氣中帶了一絲不明顯的嘆息︰「好。」
「《山河》要開始密集宣傳了吧?你……小心身體,別太勞累了。」路子允叮囑道。
「嗯。」謝清歡靜靜應了一聲,「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路子允溫和一笑。
謝清歡掛了電話,將清醒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腦中過了一遍,渀佛自她從這個世界重生以來,t市就不怎麼太平。直接針對她的車禍,暗殿伏擊,以及驚馬,這幾樣暫時算在容寧頭上。
那麼,唐摯重傷,賀宇叛變,段明樓遇襲,以及路家醫院命案,這其中唯一的一點共通之處就是——跟她有些牽扯,甚至可以說,正因為她牽扯在其中,所以才會有這些事。
謝清歡為人向來謹慎,舉一反三,不放過任何的可能性。唐摯是在認她做了義妹之後受傷的,賀宇是因為跟兄長策劃了失蹤案,段明樓這個不好確認,醫院命案之所以有機會發生,也是她當時報下了賀家兄弟的命。
現在的情形是︰唐摯重傷昏迷不能理事,賀家兄弟一夕身亡,段明樓假意養傷休養由明轉暗,而路家,則因為命案站在了風口浪尖上。
路子允能力不差,醫院也僅僅是路家名下的產業里邊不甚緊要的一個,即便出事,也不會動搖路家的根基。
但如今,黑道隱退,輕易不能動彈,路家居于明面,承擔所有壓力。容威空降佔據了一把手的位子,路家對于t市的掌控就打了折扣,穩固的局勢傾覆就在眼前。
謝清歡想了想,轉手給蔣青去了個電話︰「賀宇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嗎?」
賀宇在新光醫院出事,蔣青也是才收到消息,正在猶豫著該不該告訴謝清歡。唐摯不能把唐家原本在明面上的買賣跟黑道的生意混為一談,所以不管是唐起也好,唐非也罷,都不適合全權接手。選擇謝清歡不過是權宜之計,並沒有將她拖入泥潭,染一身黑的打算。
這次的事情,絕不是兩條人命這麼簡單,背後那只黑手在推著所有人向前,卻是去往跟本意相反的方向。賀宇確實是窒息而死的,但他身上那兩個彈孔,不用法醫出馬,任何一個搞刑偵的,都十分清楚。
路家底子厚,路子廣,輕易不動彈。這次警方火速出馬,將兩人的尸體帶走,看來前陣子風傳的路容兩家已經水火不容確有其事了。
這事,若真是容家挑頭,那麼就是路容兩家的第二句博弈,看誰的人脈更硬罷了。這顯然已經不是謝清歡或者說是唐家可以插手的事情了。
蔣青想到此處,沉沉道︰「大小姐,這事兒說起來略復雜,你新近主演的那個片子快要上映了吧?到時候叫兄弟們去捧場,這事兒您就別操心了啊。」
謝清歡嘴角勾了勾︰「我本來就只是擔心你不知道這事兒,到時候被人問起不知道如何回,並沒有別的意思。」
「唔,」蔣青噎了一下,隨即關切地笑道,「這事兒我已經知道了,下頭的兄弟們也都安撫好了,唐總今天又醒來了一會兒,二少也挺好的,大小姐就放心吧。這時間不早了,您早點兒歇著吧。」
「照顧好小非,」謝清歡淡淡道,「晚安。」
蔣青在那頭回了一聲晚安,兩人各自掛掉電話。謝清歡吁了一口氣,轉身,手搭在門把上,就听到門口傳來試探性的敲門聲。
謝清歡開門出去,就見蕭朗月頂著濕漉漉的頭發站在門口,見她出來微微一笑︰「就知道你在書房。」
謝清歡笑了一下,隨即覺得肩頭一沉,蕭朗月親昵地扒在她的肩頭︰「老實交代,是哪個帥哥打來的電話?」
「如果是帥哥的話,」謝清歡任她扒著,輕快地道,「我一定不會介意說出來炫耀的。」
蕭朗月憂傷地表示自家好友慣會睜眼說瞎話,想當初那誰誰不就捂得緊緊的,說什麼給她一個驚喜,結果從外頭工作回來,直接成驚嚇了。
蕭朗月吹干頭發,跟謝清歡並排躺在寬大柔軟的新床上,悲催地發現神經略有些興奮,簡而言之就是不困。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新環境綜合癥,于是拉著謝清歡東拉西扯。
提到她們那一茬的童星,當初有些名氣經常在各種戲里邊串的,大約有十來個,分屬不同的公司。如今有些已經轉到幕後,有的在學校念書,真正還在台前的只有她跟謝清歡還有一個林微。
林微十四五歲就爬上了公司董事的床,這些年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間,雖說早早地摘得了影後桂冠,其經歷也不免讓人唏噓。
蕭朗月是一步一步走得穩,從不冒進,也知道取舍。她固然熱愛演戲,卻也不會為了得到一個機會出賣自己,所幸她跟對了人,景燁生來富貴,對于身體上的歡愉反而沒幾分執著。
謝清歡則是一直處于一種無所謂無所畏的狀態中,想要舀捏她並不容易。但蕭朗月若有若無地察覺到,上頭對于謝清歡似乎頗為眷顧,這些年她雖然經歷了一些小小的波折,但都不甚緊要,從沒有逼近她的底線。
蕭朗月難得失眠,各種八卦各種感慨,謝清歡靜靜听著,偶爾插一句嘴,靜坐不語人是非是她一貫的信條。真要評價這個圈子,無非還是‘有所得必有所失,但看各人的選擇罷了’。
蕭朗月的興奮勁兒一直持續到後半夜,謝清歡也奉陪到那個時候,後來兩人沉沉睡去,一覺到天明。
待洗漱完畢,坐在餐桌前看蘇諾整理的消息,才發現僅僅一晚,外頭已經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