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嘯的尷尬一閃而逝,明媚如陽光的眸色掃過冷梓玥精致的小臉,最後落在西門棠含笑的薄唇上,溫和的笑意在嘴角隱去,淡聲道︰「冥王客氣。」
他不過只是一個異姓王,這里壓根就沒有他說話的余地,不開口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不管西門棠是好意還是惡意,將他的名字跟冷梓玥放在一起,就令他格外的開心。
「原來西靈國的消息如此閉塞,堂堂的冥王竟然不知凌王張嘯到忠君候府大張旗鼓退婚一事,本小姐可是普天之下,頭一個被未嫁先休的小姐,還因此被逼得跳下朱雀台,到鬼門關里走了一圈,許是怨氣太重,連閻羅王都不敢收。」冷梓玥不待西門棠開口,不咸不淡的輕嘲道。
她的男人,她會守護,忍不得任何人的試探。
百里宸淵緊緊握住冷梓玥的左手,用自己的手心溫暖她,感激她對他的維護。
這個小女人嘴巴雖然厲害,對他說話也不留情面,但是,她在意他,心里有他,容不得別人說他一句不是。
「這、、、、」西門棠突然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他從來都不敢想象,有哪一個女人會直接這樣說自己的。
她,一點兒也不害怕別人輕蔑的眼光麼?
听著她的話,他甚至有種想要掐斷凌王張嘯脖子的沖動。
那樣的男人,欠揍。
「未嫁先休又如何,世人的嬉笑又如何,本小姐的命運自由本小姐來主宰,朱雀台下不死,也算重生一世,所有欠了本小姐債的人,一個也別想逃,最好是洗淨脖子等著本小姐砍了他。」
清冷的明眸定定的落在西門棠的身上,這句話是在對他說,也是在提醒其他對她身份還抱著懷疑的眾人,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她。
現在的她,有仇必報,殺伐果決。
「呵呵,冷小姐說得在理,命運當然要由自己主宰才好。」西門棠大笑出聲,好一個自己的命運自己主宰,他對她越來越有興趣了。
自他出生到現在,從未遇到任何一個女人如冷梓玥一樣叫他刮目相看,欲忘卻更難忘,她深深的吸引了他。
「相信凌王也早有所覺悟了。」俏眉輕挑,冷梓玥目光如冰落在張嘯的眼中,她是不會放過個男人的。
即使他不是害死本尊的原凶,但卻是最可惡的幫凶,若非因為他,本尊便不會死。
即使本尊也有錯,卻是錯在痴心錯許,沒有看清楚所托終身之人的真面目,導致落到那樣的田地。
張嘯皺起眉頭,長袖中的雙手緊緊的拽成拳頭,手背之上青筋暴露,一張英氣的臉龐閃過一抹錯愕,轉瞬即逝。
縱使呼吸已經凌亂,仍就佯裝鎮定,勾唇輕笑,沉聲道︰「冷小姐此話何意,恕在下實在不懂。」
玥兒,你當真要如此恨我,怨我?
玥兒,你當真要將我逼到沒有任何的退路?
玥兒,你我之間,當真就再也回不到最初了嗎?
我不甘心,曾經,你說過要做我的妻子,你忘了嗎?玥兒,你是我的,不管是誰都別想將你搶走,誰也別想。
不管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也不管你的心里在意著誰,站在誰的身邊,哪怕負了天下,最後你也只能乖乖的留在我的身邊,陪著我看盡世間的一切繁華。
「都說凌王是才子,本小姐一點兒也沒有發現,原來也不過是蠢材。」冷梓玥冰冷的目光一掃而過,話鋒一轉,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凌王的記性夠好,應該記得本小姐在你與北寒國四公主大婚之日對你說過的話。都說有仇不報非君子,雖然本小姐不是君子,但是古人還有一句話叫做‘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不巧,本小姐不僅是小人而且還是女人,得罪了我,還真不是一兩句嘲諷,一兩頓毒打就能還得干淨的。」
她的肚量一點兒也不大,有仇必報,才是她的原則。
她是家族修仙的奉行者,卻也是一個少有的怪人,爺爺告訴她,七情六欲皆是修仙大忌,切不可犯。
從出生到她記事之初,喜怒從不形于色,沒有人能看透她的所思與所想,卻也並不代表她就沒有喜與怒,愛與憎。
她是人,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既為人,擁有七情六欲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若是不能參透人世間的七情與六欲,談什麼得道升仙。
只有悟得這些,才能稱為真正的仙。
「玥、、、冷小姐、、、、」
那個在胸口輕喚了成千上遍的稱呼,猶如晦澀難念的經文,才不過剛出口便被打斷,張嘯憋得面紅耳赤,好似忘了接下來自己想要說些什麼。
他想要為自己辯白,又覺找不到立場,找不到語言。
他仿佛是一只困在獸籠里受傷的野獸,那道撕裂在看不見地方的傷口,越來越巨大,血越流越多,他的痛楚無人能看到,也無人同情于他。
「呵呵,他可不就是一個蠢材,小玥兒的形容實在太貼切了。」百里宸淵狠狠的瞪了張嘯一眼,白如玉足以讓女子都自愧不如的手掌輕貼在冷梓玥的右肩上,淳厚的嗓音仿如跳躍在琴鍵上的音符,抑揚頓挫,如余音繞梁,三日不絕。「小玥兒,你就做我的小女人便好,至于小人嘛,本王倒不介意做上一做。」
玥兒,張嘯妄想再如此喚他的女人,真要惹毛了他,殺他比踩死一只螞蟻容易。
「凌王,禍從口出,切記不要亂說話。」她不是本尊,不會再相信他的甜言與蜜語,更不會相信他的悔他的痛,就算他真的悔了,痛了,也與她沒有半點兒關系。
她是冷梓玥,一個卸下了家族重任,重生只願隨心而活的人。
無論是愛情也好,友情也罷,她只求簡簡單單,對得起自己的一顆心。
「呵呵,是本王失禮了。」張嘯別過頭去,用笑容遮掩自己的尷尬與那顆越來越不平靜,漸漸變得有些扭曲的心靈,她的果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此時此刻,他終于願意相信,冷梓玥已非冷梓玥。
她,再也不是那個溫柔怯弱的女子。
她,是強勢的,是**的,她是一個殺伐果決的女人。
張嘯終于願意相信,站在他眼前的冷梓玥,真的就是一個別人欠她一分,她便會十分報復回去的女人。
再也沒有人,能在她的身上,討到一分半點兒的便宜。
「各位客官,上菜 !」
小二熱情張揚的嗓音從樓下響下,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樓上客房里的緊張氣氛。也是這句話,一瞬間就緩解了房間里變得詭異的氣場。
百里宸淵低垂著眸子,濃密卷翹的眼睫如羽翼般輕輕顫動,仿如一把小扇子般在眼瞼處投下層層陰影。
他只會為冷梓玥開口講話,旁的人,哪管他是死還是活。
自知因他一句話而點燃了炮火星子的西門棠嘴角噙著讓人瞧不懂的笑痕,一手懷胸一手撫著下顎,眼中散落著精光,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森冷的寒氣。
「我餓了。」冷梓玥就著百里宸淵的胸口,嬌小的身子仿佛全部都窩進了他的懷里,柔弱無力的開了口。
她雖不是懶人,但是偶爾做一點兒懶人才會做的事情,倒也挺好。
可移動的溫暖靠枕,也不是誰都能擁有的,免費的不用白不用。
「那咱們吃飯。」直接忽視掉眾人,百里宸淵瞥了眼已經擺上桌的菜色,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淺笑,溫潤的指尖輕點上冷梓玥的瑤鼻,無限寵溺的輕喃。
「小二,上幾壺好酒。」
「好 。」
「小二,上壺好茶。」
「好。」呆呆的望了冷梓玥一眼,利落的轉身下樓。
西門棠望進冷梓玥的眼里,輕笑道︰「好菜配好酒,冷小姐莫是怕本王請不起。」
「若要喝好酒,去滿香樓才是,冥王若是請本小姐品‘滄水’,那倒是不會拒絕的。」挑了挑細致的黛眉,冷梓玥笑得叫人又愛又恨。
百里宸淵憋著笑,雙肩微微顫動,他倒是不知,原來他的小女人如此記仇,還記著那喝酒之事。
可他又怎會讓別的男人瞧見她醉酒時的憨態呢?
「小玥兒,這魚的味道還真是不錯,醉客居名不虛傳。」他是滿香樓的幕後老板,懷里的丫頭只怕是心中有數,才會在這個時候故意拆他的台。
儀態優雅的輕張小嘴含下百里宸淵遞到嘴邊的魚肉,冷梓玥將眾人的眼色盡收眼底,如水的眸子閃爍著淡淡的笑意,也不管她此舉會為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
她只知,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格外的雀躍。
或許,那就是快樂。
「東臨,南喻,西靈,北寒,四國之人都齊聚在同一家酒樓里,用你們的話來說就叫做緣份,本小姐就借花獻佛,敬各位一杯,若是今後咱們之間還有交集,切勿記著今日情份,莫要手下留情才是。」
冷梓玥舉起酒杯,雲袖一擺,一飲而盡。
她本就不是拖拖拉拉之人,當日後站在對立面,她斷不可能手下留情。
玲瓏宴之前,就將他們一個個都會上一面,也省得以後相見不相識。
「說得好,四國齊聚乃大事一件,這杯酒怎麼也得喝,本王也湊個熱鬧,請了。」百里宸淵嘴角劃過一抹冷笑,只是無人瞧得見。
那雙清澈如朝露般的眸子,透著孩童的天真與純淨,仿如世間最上等的琉璃,令人心喜。
玲瓏宴上危機重重,凶險萬分,紫玉血鐲帶來的是福還是禍無人可知,他是祁月的皇子,又怎能不操心祁月的未來。
時間越是接近玲瓏宴的日期,他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總感覺有不好的事情即將要發生,叫他無法預料。
「哈哈,這杯酒,本王怎麼也得喝。」西門棠執起酒杯,眸色深沉的凝望著冷梓玥,他是不會放棄的,她太讓他記憶深刻了。
或許,她就是緣真大師曾經告訴過他的那個緣分。
是他的命中注定。
「請——」
「干杯。」
一個接著一個,齊齊舉杯,相撞。
「小女子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血王,不知該不該問?」少了討人厭煩的沐容綾,東方麗珠的心情顯得格外的舒暢,看什麼都順眼多了。
哪怕,比她美艷上不知多少倍的冷梓玥,她也覺得沒什麼。「小玥兒,還喝碗湯吧!」百里宸淵頭也不抬,壓根就沒有將旁人放進眼里,一門心思全都在跟前的小女人身上。
好不容易他的小女人主動的依進他的懷里,還是當著那麼多的人的面,簡直就是給他最大的鼓勵與動力,不好好表現一番怎麼可以。
他就是要讓冷梓玥依賴他,那樣他就不用擔心她會逃跑了。
他要寵她,寵得她離開了他就活不下去。
受了冷落,東方麗珠縱使胸口憋了一口怒氣,卻依舊笑臉如花,她才沒有沐容綾那麼蠢,她也不想去挑百里宸淵那根逆麟。
曾經,讓她瞧上眼的男人是西靈的冥王西門棠,相較西門棠的神秘與俊朗,此刻,東方麗珠卻覺得,百里宸淵定是一個與西門棠不相上下的男人。
雖然她不曾看到他的相貌,但就憑他教訓沐容綾時的那份霸氣與痞氣,就足以令一個女子芳心大動了。
再加上他的溫柔與體貼,絕對就是一個好夫婿的上好人選。
「血王殿下,為何你不摘下面具,是不是有什麼難、、、、、」東方麗珠咽下最後的三個字,好似受了什麼驚嚇,他的眼神好可怕。
一定是她的錯覺,百里宸淵怎麼可能有那麼可怕的眼神,他的眼楮明明就剔透得如水晶琉璃一樣,一定是她看錯了。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冷梓玥輕扯了下百里宸淵的袖口,她是覺得他的反應有些過頭了。
不過,那個眼神,很合她的心意。
夠霸氣,夠囂張,夠狂妄,她喜歡。
「三公主是對本王的長相很感覺興趣麼?只可惜你長得很抱歉,本王實在有些為難,不過若是換成我的小玥兒想看,只要一句話,本王一定親手摘下面具,讓她瞧仔細了。」他的臉,豈是誰想看就能看的。
東臨的三公主又如何,在他眼里,什麼也不是。
「你——」
從來沒有人說她長得丑,百里宸淵你太放肆了,本公主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不讓本公主瞧,本公主偏要瞧。
東方麗珠氣臉頰通紅,她是東臨受寵的公主,只要她開口向月帝求親,想他一個不受寵的血王也沒有拒絕她的權利。
沒有哪個男人是她駕馭不了的,百里宸淵也休想例外。
「飯也吃了,酒也喝了,本小姐就恕不奉陪了。」
「小玥兒,你等等我。」
百里宸淵手一空,心也空了,立馬就追了上去。
剛緩過神兒的眾人只覺眼前一空,那個俏麗的小兒人就已經離他們的視線越來越遠,直到全部消失。
今日的配角,又怎知不是他日的主角。
他們之間戰爭,還未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