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尸變
眼前的老頭眼楮渾濁而又無神,臉上的皺紋如干癟的橘子皮一樣耷拉在頭骨上,整個身體似乎都只剩下了一副老皮而已,配上停尸房陰暗的光線和冷凍尸體的陣陣冷氣,讓人不寒而栗。
為了調查娟子口中所說的尸變,方蕾拗不過我的再三堅持,終于還是讓我和她一起來到了位于學校西面的附屬醫院,而李洋則繼續在學校里調查。而此時望著看似老年痴呆狀的老頭,我開始覺得我們要調查的事情恐怕是很難有結果了。
「你們來這里干什麼?」老頭斜著眼楮瞥了我們一眼,問。
「老伯,你好啊!」我客氣地套著近乎。
「干嘛?」老頭似乎很不耐煩。
「這樣的……請問您在這里做看守做了多長時間了?」我問。
「問這個干嘛?」老頭仍然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老伯!」方蕾甜甜的叫了一聲,果然,美女出馬,老頭原本淡漠的眼神漸漸逝去,轉而是一副慈祥的笑眯眯的樣子,讓我差點當場倒地。
「小伙子,學學這位小妹妹,叫老人可要叫得甜一點!」
「……」老頭的話讓我再一次用口水嗆到了自己。可為了調查,只能在一旁傻傻地賠笑。
「說吧,你們想干什麼?」老頭問。
「老伯,不知您貴姓?」方蕾倒不急著追問當年的尸變。
「什麼貴姓啊我听不懂,別人都叫我老于」老于揮了揮手,道。
「那于老伯,這樣的,我們想向您打听件事。」方蕾道。
「什麼事啊?」老于問。
「是……」方蕾看了我一眼,道︰「是關于二十年前XX大學一個叫蔣梅的女生的事情。」
「她?」老于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古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們一眼以後,道︰「都這麼久的事情了,我不記得了。」
「可是……」我剛想說什麼,就被方蕾一把拉住了。
「于老伯,我知道您一定還記得的,是嗎?」方蕾輕聲的話語仿佛有種催眠的魔力,讓老于原本戒備的神情慢慢瓦解,先是恐懼,後是無奈,最後,重重的嘆了口氣,道︰「那個女娃,我當然還記得。」
「可憐啊~~!」老于似乎異常感傷地搖了搖頭,道︰「年紀輕輕就死了,死後還尸變。」
「真的尸變了?」我有點驚訝,本以為娟子是道听途說,沒想到真有此事。
「那……當時的情況是怎麼樣的?」方蕾關心的問。
「當時啊?」老于又嘆了口氣,若有所思的看了我們一眼,最後,還是開始慢慢向我們述說起當年的那段往事……
那年的初秋特別的寒冷,似乎冬天提前夾帶著掠奪一切的寒意來到了這個世界。那天晚上其實並不是老于值晚班,只不過另一個人臨時家里有急事才和老于換了班。
晚上,地下室里只有一盞走廊的燈泡還在散發著光芒,一片朦朧的燻黃中老于已經走到停尸房的門口準備回值班室睡覺,可奇怪的,就在經過門口的那一刻,老于似乎听到了什麼聲響,是什麼?老于沒有辦法形容,好象是女人的嘆氣聲,又象是極低沉的呼吸聲。
這讓老于的背立刻挺直了,在這個時候的停尸房早不可能有什麼活人了,一陣發麻的抽筋感讓老于的雙腿都有點發抖。
聲響只是微弱的閃過,但在這寂靜的晚上听來卻象是就在你耳邊一樣。老于的手不自覺的搭在了停尸房的門上。
不知是停尸房里的冷氣還是走廊里的風,老于突然覺得好冷,冷意從四面八方涌過來,那些在燻黃燈光以外的黑暗此時如翻涌著的氣流,奇怪的波動著。
也許畢竟是活了一大把歲數,平時又是停尸房的負責人,老于的膽量比常人要大了許多。輕輕推開門,老于盡量讓自己開門的聲音減到最輕,可有點年頭的門還是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如老鼠啃食骨肉,又仿佛是骨頭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
昏暗中,停尸房里尸體上的白布顯得異常刺眼,那一床又一床的白色下面正直挺挺地躺著僵硬的尸體。老于心驚膽戰地走進去,只見最外面的一個床位上的白布不知被什麼人揭開了一角,露出了尸體的頭部,那是一張還非常年輕的臉,可原本清秀的臉這個時候已經微微泛出了黑色,臉頰凹陷,眼楮是一種半開半閉的姿態。
是她?老于認得這具尸體,這還是今天早上剛收進來的,XX大學的研究生,卻因為心髒病去世了。可惜啊!老于感嘆的嘆了口氣,風華正茂的年紀,這麼高的學歷,卻也沒有熬得住病痛的折磨。所以才會不甘心,到死眼楮都沒有辦法完全閉上吧。
想到這里,老于心中的害怕反而被同情佔了上風,走過去,想把白布重新蒙上。就在那一剎那,死者的手突然象抽搐一樣往老于的手上搭去,嚇得老于連忙後退了一步。
「喔唷!」老于不小心撞上了後面的一張床,再仔細一看,死者又靜止不動了,仿佛剛才只是自己的錯覺,可死者的手卻已經放到了胸口處,這讓老于的額頭上不禁滴落下幾滴冷汗。
照例說,死者死後的無意識抽筋老于也見過不少,那是神經元還在起作用,可不知道為什麼,老于總覺得今天這具尸體有點不對勁,隱隱總覺得透著這麼一股子邪氣。不對頭!老于搖了搖頭,突然想起了一樣東西,連忙轉身朝自己的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其實就在走廊的另一頭,平時走起來幾乎只要一分鐘就可以到了,可今天老于卻覺得異常的漫長,仿佛有幾個世紀都沒辦法走完。整個走廊的天花板很高,而如今在老于的眼楮里卻又突然變得非常低,仿佛就壓在自己的腦門上,壓抑的感覺讓老于心慌意亂起來,鞋子在地板上拖沓的聲音也成了一種連綿不絕的回聲,又仿佛是小鬼的竊笑聲。
原本的視野開始搖晃起來,好象自己正在一艘在風雨中飄搖的小船一樣,老于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惡心的感覺讓老于的胃一陣陣的向喉嚨口翻涌著,腳下的步子也變成了醉漢的蛇步。
幾乎是咬著牙,老于總算是撲進了值班室,連忙從抽屜里一陣手忙腳亂的搜尋,終于在最底下找到了一張折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符紙。
「還好還好!」老于象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的緊緊把這個東西捏在了手里,這是自己的老伴特意去廟里求來的開光符,說是可以闢邪,沒想到被自己擱了好幾年的東西終于有了用處。
捏了捏手里的符紙,老于覺得手心里已經全是汗水,可一種奇怪的感覺卻讓他重新走出了值班室向停尸房走去。越是接近停尸房,手心里的符紙就越是發燙,到最後幾乎成了一塊饒鐵般燙的人生疼,但是老于並沒有放手。
剛走到停尸房的門口,老于就感覺到從門縫里飄出一絲絲的冷氣……
門,不推自開……
幽暗里,剛才的床位上的白布早已被揭開,尸體,已經不在了……
老于的雙腳不听使喚,走了進去,牆角處,一個東西正在慢慢的蠕動,那是,一個人的身體,**的女人身體,皮膚竟然白的透著光,老于可以清楚的看見她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但是這個時候老于並沒有感到一點點的,而是無比的恐懼,因為那個女人睜大的眼珠里根本沒有黑色的眼珠,而是兩個白色的眼球從眼眶里凸顯出來,死死地盯住了老于。
「化……化……」女人的嘴里象是含著什麼東西,喉嚨里又仿佛被什麼東西卡住了,艱難的發出了幾個讓老于根本听不明白的詞。
「你……你別過來!」老于把手里的符紙對著女人,可女人只是稍微緩了緩動作以後又象老于爬了過來,不過她仿佛是一個剛學會爬的嬰兒一樣,總會爬幾步然後跌倒在地上,然後再支起身體繼續向老于爬了過來。
「你……你……你!」老于的大腦此時已經完全停止了運做,雙腳也不住的打顫,難道這就是同行口里所說的尸變?
「化……還……」女尸仍然努力的發著音,而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悲傷,那沒有眼珠的眼球竟然蒙上了一層水霧,一顆黑色的淚水,從眼角慢慢流了下來。
「還?還什麼?」老于被女尸的淚水弄的莫名其妙,下意識里,老于覺得這個女尸並不會傷害自己。
「啊~~~!」女尸的嘴張的更大了,可什麼也沒有說清楚,只是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向老于撲了過去。
「啊~~~?」這回輪到老于放聲大叫了出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那著手里的那個符紙就往女尸的臉上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符紙仿佛變成了粘紙老老的粘在了女尸的左臉頰上,只听女尸悶哼一聲,就倒在地上使勁地打著滾,仿佛從她身上發出了吱吱的,煎肉時候的聲響,還有一股被火燒焦了的肉的焦臭味。
啊~~~!女尸的臉突然開始急速地老化,青白色的皺紋層層疊疊出現在她的臉上,白色的眼球里冒出了兩點血紅的光芒,張大的嘴里牙齒也變成了燻黃色,瞬間就變成了一排尖利的犬牙狀。那張符紙早就已經變成了一塊如烙鐵一樣的紅色物體黏附在了女尸的臉上。
老于此時已經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人也已經跌倒在了地上,連滾帶爬的向停尸房外爬去。一陣白煙,冷的刺骨的白煙從最里面的冷藏櫃里翻涌出來,所到之處地面上立刻結出了後後的冰霜。冷風過處,所有的白布都被揭開,露出了形形色色的死人臉孔。
卡拉卡拉~~!
這是尸體上的白布被凍結起來的聲音,片刻之間所有的尸體身上也結出了一層細密的冰霜,整個臉變得更加慘白。
好冷!老于只覺得仿佛從地獄而來的陰冷之風正迅速地使整個停尸房的溫度都下降了。就在老于艱難的模到停尸房房門的時候,突然,所有已經冰凍了的尸體集體睜開了眼楮,發出了類似于嚎叫一般的刺耳尖叫聲,于此同時所有的尸體都仿佛抽筋了一樣抖動著它們的身體。這一副場景讓老于終身難忘,也是他在昏倒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當老于敘述完當年的事之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似乎還停留在那一刻,臉上恐懼的表情讓他原本就蒼老的臉顯得更加淒慘。不住的喘氣和額頭上的汗水,讓我和方蕾也似乎同時感覺到了當時那種詭異的氣氛。
「那于老伯,後來哪?」方蕾問。
「後來?」于老伯模了模額頭上的汗水,道︰「第二天我是被我的同事老曾推醒的,他發現我就睡在停尸房的門口,而停尸房是一片凌亂,幾乎所有的尸體都從床位上跌下來,只有一具尸體看上去沒有動過,就是那個女學生蔣梅的尸體!」
「哦?」我有點奇怪的皺了皺眉,難道尸變只是用來嚇人的嗎?
「那個蔣梅的尸體雖然看上去完好如初,可後來揭開白布,才……才發現……」老于的表情突然又變得非常的恐懼,喘了好一會氣才鎮靜下來,道︰「她的心髒沒有了!」
「什麼?」我一下子叫了出來,心髒怎麼會不翼而飛哪?這太奇怪了。
「很奇怪是不是?」老于看了我一眼,道︰「當時這件事情讓死者的家屬來醫院鬧過好幾次,說是醫院處理不當。最後醫院還是靠錢總算封住了那些家屬的嘴,而那顆心髒卻再也沒有找到。」
奇怪的尸變,消失的心髒?這一切都讓我如墜迷霧里,難道是有人在老于昏迷以後拿走了死者的心髒,或者說死者在這之前就已經沒有了心髒?還有那尸體含糊不清所想說的又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