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琢 第六十八章一只玉鐲

作者 ︰ 坐酌泠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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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光這門親事不能考慮,就是那汪承東也不能招進作坊來做事。」關氏道,「不要說他只是你的遠房親戚,就是近親,只要有可能跟二房沾邊的,都不行。咱們日子才開始好過點,可不敢沾惹這些人,沒的徒生禍端。」

「我這就去告訴阿章,說琢兒的親事現在還不考慮,作坊小,那汪承東也不請了。」葉予期站起來就奔出門去。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他回來了,漲紅著臉,滿臉的氣憤,很顯然是跟人吵了一架。一進門就灌了一大杯涼水,道︰「那葉家明還真是被龔氏灌了迷魂湯了。我把那話一說,他就說我們對琢兒不上心,都十五歲了還不考慮她的婚事,他們幫著張羅我們還攔著,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把琢兒過繼過來了。說得好像他對琢兒有多疼愛、多麼舍不得琢兒過繼似的。真是把我給氣死了。」

關氏一听也氣了︰「你就不掀他的老底,指著他鼻子罵一頓?」

「我當然不客氣,逮著就把他給數落了一大通,直把他說得面紅耳赤,低著頭不敢再說話。為了這個,我還跟阿章大發了一頓脾氣,把剛才許諾說幫他設計玉器的事情給堵回去了。他再說好話都沒用,裝著氣哼哼的樣子我就回來了。」葉予期喘了一口氣,又揮手道,「行了,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咱們以後也多上點心,提防著一點,有什麼事咱們自己操心就是了,不用靠著二房。」

「那一房人都是心眼多的,咱們還是遠著點好。今兒幸虧琢兒提醒,否則還不知會引進什麼禍事來呢。這事我越想越心慌。」關氏拍拍胸脯道。

葉琢本已回房去了,听得葉予期回來,便出了門,往廳堂里來。正好在外面听到葉予期老兩口的對話。她想了想,又退了回去。

看來,得把龔家連根拔起,才能過安生日子。她如是想。

不知是葉予期把口子堵住了,讓蒼蠅無縫可鑽;還是本就無事,而葉琢草木皆兵了。接下來的十幾天,倒也風平浪靜。為防葉予章發現玉器設計的秘密,葉予期也只叫羅經生自己設計琢制些文房雅物出售,再做些加工活兒——加工的活兒都是客人自己拿了玉來,叫玉雕師按照他的想法雕刻,所以只費雕工,並不需要設計。

而葉琢在這十幾天里,除了每天晚上練習劈香,再抽半天時間自己練習雕刻,也常常跟著葉予期到作坊去,看羅經生雕刻。她一個年輕小姑娘,羅經生只以為她是跟祖父來玩的,絲毫沒往雕刻手藝方向想,刻制玉器的時候也沒想著要提防她;有時葉琢問起問題來,他還很耐心地進行解答。這一邊看一邊練,再加上葉琢的領悟能力極強,她的雕刻水平,一下就突飛猛進起來。不過十幾天的時間,已開始雕刻花卉動物了。

卻不想葉家這邊風平浪靜,鄭方景倒出事了。

這一日,葉琢跟著葉予期正呆在作坊里,看羅經生雕琢一個荷花筆洗,便听得外面有嘈雜聲,還有人往街頭跑去。

葉予期好奇之下出去一打听,便拄著拐扙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對葉琢道︰「快,咱們去瑯玥館看看,你表哥出事了。」

「什麼?」葉琢猛地站了起來。

「似乎是打碎了什麼名貴東西,瑯玥館的東家要把他送官。」

「走,看看去。」葉琢扶著葉予期,急急忙忙往瑯玥館去。

瑯玥館與玉琢坊相隔有十幾個鋪面,沒走多久,便看到它那鋪子前面圍滿了人,而鄭方輝正一頭大汗地從另一端跑過來,後面還跟著滿臉焦急的劉氏和鄭氏。葉琢見狀,扶著葉予期,連忙加快了腳步。

鄭方輝是回家叫人的。此時見瑯玥館外面圍滿了人,也不知里面的哥哥怎麼樣了,急得大喊︰「讓一讓,我是鄭方景的弟弟。我娘來了,讓我們進去。」

看熱鬧的都是周圍作坊的老板,鄭方景兄弟倆他們也是認識的。听到這話,倒給他們讓了一條路出來,葉琢連忙扶著葉予期跟了進去。

進到里面,便看到鄭方景正激動地道︰「我都說了,這玉鐲是他打碎的,跟我沒關系!」

「你哪只眼楮看到是我打碎的了?你打碎鐲子的時候,我還離得你老遠呢。吶,阿貴就在我身邊,他可以為我作證。」一個二十歲的青年道。

「不是阿林,就是鄭方景打碎的。」旁邊一男子忙出聲道。

鄭方景氣得滿臉通紅︰「他們是親兄弟,當然向著自己人說話。」

「那我們都是瑯玥館的老人,是不是你還得說,我們全體都欺負你這新來的呀?」那阿林陰陽怪氣地道。

「黃師傅,你這徒弟可不好,打碎了東西就老老實實地賠,胡亂攀扯別人算什麼?」旁邊一個四十來歲穿著深藍色短褐的男子慢條斯里地開了口。

黃師傅正站在一個角落里,陰沉著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听到這男子的話,他的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有些艱難地看了鄭方景一眼,聲音有些嘶啞地道︰「方景,如果這玉鐲……」

「師傅,您是不是也想說,這玉鐲是我打碎的?」鄭方景打斷了他的話,「您還看不出來嗎?就算你委曲求全,叫我認下這件事,你在這瑯玥館也呆不下去。有他們在,就沒有你的位置。」

「鄭方景,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深藍色短褐的男子陰沉沉地道,「打碎玉鐲便老老實實地賠,東扯西拉也不能少你一錢銀子。要是不賠,直接去見官。」

「錢老板,我想請問,這瑯玥館是您作主還是張師傅作主?」鄭方景不理他,轉向了一位胖胖的五十來歲的男子。

錢老板一直站在一旁跟一個中年男子在說著什麼。此時見問,他陰沉著臉道︰「牛老爺說了,既然大家都說這玉鐲是你打碎的,你就得賠償。否則,就送去衙門見官。」

「這玉鐲真不是我哥哥打碎的,你們怎麼能夠胡亂冤枉人?」鄭方輝見狀,擠上去喊道。

錢老板也不理會,轉頭問︰「衙役怎麼還不來?」

「來了來了。」門口一陣騷動,兩個衙役擠了進來,伸手就去捉鄭方景。

「你們憑什麼抓我的兒子?你們憑什麼冤枉他?」劉氏大哭著撲了上去,用力地推搡那兩個衙役。

「瘋婆子,你要再推,連你一起抓到衙門里去。」一個衙役喝道。

「這打碎的玉鐲到底值多少錢?」鄭氏上前問道。既然這麼多人都說是鄭方景打碎的,連黃師傅都不幫他,他這黑鍋便背定了。如果玉鐲值錢不多,倒不如先賠了再說,以免去街門受苦。

鄭氏雖然已有三十多歲,但只生了一個孩子,身材依然窈窕。她本就容貌美麗,再加上顯得年輕,這往中間一站,倒叫人眼前一亮,嘈雜的人群忽然靜了一靜。

「不貴,連玉料帶加工費,就值個二百五十兩銀子。」牛老爺目不轉楮地看著鄭氏,開口道。

大家都沒有再說話,只默默地看著鄭氏。那個玉鐲,是一塊紫羅蘭的玉料雕刻而成,顏色極為難得。再加上玉質也不錯,二百五十兩銀子,還真沒要貴。

劉氏卻倒吸了一口氣。就算鄭家這麼些年有些積攢,也遠遠不夠二百五十兩銀子。再說,她攢的那點錢,還要給鄭方景和鄭方輝娶媳婦呢。這一下賠償出去,再背上一債,鄭家便又要過回原來的窮日子了。

葉琢知道鄭氏是有這筆錢的,見她張嘴想要說話,趕緊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

她倒不是不想幫鄭方景,但劉氏還沒說話,鄭氏要是一口答應賠這銀子,不光得不到劉氏的感激,反有可能落埋怨。她必然要說︰那玉又不是我兒子打碎的,你憑什麼幫他賠?你有這麼多銀子不說給點我們,反而要替人賠鐲子,把那黑鍋往我兒子身上攬,你安的什麼心?

再說,鄭方景的事,自有鄭家人出頭。他們手頭有銀子,自要先拿出來賠償。余下的不夠了,鄭氏填補點,才是正理。先不先就爽快地拿銀子出來,他們還以為你藏了幾千兩呢。

「娘,您別管我,就讓他們帶我去衙門好了。我就不相信,這世道還真沒天理了。」鄭方景血氣方剛地道。

葉琢暗自搖搖頭。在這里就說不清,到了衙門,怎麼還能說得清?進了那里,那就不光是二百五十兩銀子的問題了。上下打點,那都得花錢。花完了這錢,最後還得賠償——那些當官的,對于這種一邊倒的案子,可沒精力去管你。

不過,劉氏不說話,誰也不能幫她作主。

「景兒啊,你先去那里呆著。我讓人去找你爹去了,等他回來,再去救你。」劉氏哭著道。她一方面不甘心花錢,另一方面也不舍得兒子受苦。除了找鄭鵬舉回來拿主意,她什麼都做不了。

鄭氏只是性情耿直,並不是個笨的。被女兒拉住暗示,再想上一想,便也想明白了關竅。此時見劉氏開了口,也只是上前扶住她,不再自作主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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