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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葉琢的話,秋月不用再想,就知道葉琢說的是誰了——除了聶微月,還能有誰?明白過來,秋月眼里閃爍著興奮的目光。
她恨死聶微月了,絲毫不覺得葉琢這麼做有什麼不對。那惡毒女子,自家姑娘與她無怨無仇,她都三番兩次地要置葉琢于死地。現在不要說讓她失去清白,便是要了她的性命也不過份。
更何況,聶微月又不是她們把她劫來賣到青樓里去的。她有今天的下場,只不過是遭了因果報應。
「小人明白。」魏大祥接過葉琢遞過來的銀票,揣到了懷里,壓低聲音道,「姑娘放心,我會小心的。」
葉琢在他眼里看不到絲毫的猶豫驚慌,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果今天坐的是唐順貴車,她一定不會叫他做什麼事的。事關重大,也只有魏大祥做事她才放心。
為了不弄錯人,葉琢又把聶微月的音容相貌細細地描述了一遍,吩咐他這事誰也別告訴,便是他的父親、妻子都不行,這才道︰「這里離玉街沒多遠了,我們走過去就行,你去辦事吧。」說完便要站起身來。
「那不行。」魏大祥卻正言道,「姑娘,不是小人多嘴,什麼事都比不上您的安全重要。您還是在車上坐著吧,我讓馬車跑幾步路就到了。那倆女人被帶到醉紅樓,跑不掉的,到那里一打听就知道了。」
「好吧。」葉琢也沒堅持,由著魏大祥把她送到玉街巷口,這才下了車。
而魏大祥到旁邊的一個成衣鋪子買了一件絲綢長袍和一雙鞋子,這才駕了馬車離去。
「姑娘,您說,魏大哥知道那女人是誰嗎?」。秋月看了看四周沒人,悄悄地問。
「應該能猜到一點。」葉琢道。她的經歷很簡單,以前在葉家二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後來過繼到葉家大房,就認識了唐順貴,這段時間她遇到什麼人、經歷過什麼事,魏大祥也基本知道。只有到聶家那幾天的事,他們才全然不知。再聯想到她回來時身體消瘦,而且再不去聶府,很容易能推斷得出,她說的那害她的人,就是聶府里的人。
「您就不怕魏大哥去把這消息告訴那家人嗎?」。她指了指聶家的方向。
「他不會。如果剛才沒有去他家,我或許還不敢把這件事托付給他。但去了他家,見到他父親和妻子,我便相信他不會。一個人的品行,從很微小的細節中就能看出來。你沒看到他對父親無微不致的照顧和對妻子發自內心的關心嗎?這樣的人,他不會賣主求榮的。更何況,魏大祥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應該能想明白,他去那家報信,不但得不到好處,反而會被殺掉滅口。為了自家姑娘的名聲,那家能容他活下去嗎?」。
秋月舒了一口氣,又問道︰「姑娘,那您為什麼不提點魏大哥一句呢?萬一他沒想到這一點怎麼辦?」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我說了這句話,他一定知道我不完全相信他,以後,他怕是不會對我那麼忠心了。如果我沒有十成的把握,也不會委托他去做這件事。既然有把握,又何必畫蛇添足讓他離心離德呢?這樣有勇有謀的漢子,不多見。能收服他的心為自已所用,就是冒一點點風險也是值得。再說,這何嘗又不是一次考驗?如果這次沒有差錯,那以後,有什麼事咱們就可以放心地托付給他了。」
秋月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四周,問道︰「姑娘,您說,為什麼她會落到這個地步?她身邊的丫鬟婆子一大群,走到哪里都跟著,怎麼會讓她被人捉走,還賣到那地方去呢?」
葉琢冷冷一笑︰「大概想偷偷跑出來找情郎,被人拐賣了吧。」
秋月張大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們都不知道聶微月被聶仲昆送去了京城,是在去京城的半途中迷暈了隨行的人偷偷跑回來的,否則秋月的嘴巴還要張得更大——以她的見識,絕對想不通一個女孩子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為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人就不顧一切。
「走吧,隨便逛逛。」葉琢抬腳往不遠處的一個鋪子走去。秋月連忙跟上。
進了鋪子,葉琢把聶微月的事拋出腦海,伸出手模向原石,凝神感受玉料那種細膩溫潤的微妙感覺,體會這種感覺的強弱程度以及細微變化。這樣一連去了四五家,模了有幾十塊原石,看看天色不早了,擔心關氏在家著急,她這才讓秋月叫了一輛馬車,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葉琢也沒跟葉予期和關氏提起見到聶微月的事。這種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只拿了那塊玉料給葉予期看。
經歷過死亡、重生,聶微月這樣的事並沒有太過影響葉琢的心境。吃過飯,她便到了那間雜物間里,開始雕琢她從玉琢坊里拿回來的那塊玉料。
把授課地點搬到青雲巷之後,葉予期便在那間屋子里添置了一台砣機及一整套雕刻工具,還買了一台放到青雲巷的宅子里,以便葉琢隨時可用。
心里已有了設想,下手便極為果斷,葉琢先用砂鑽在玉料正身腔體內打轉,分割出圓柱狀的玉料來,掏出她要制作的燻爐的蓋料,然後再在蓋料里掏出底盤和頂蒂,直到掏到無法再掏為止。然後她再用刻刀,把最大的那個被掏空了的玉料雕刻成一座鏤空雕花燻爐,再把底盤的蓋料分別雕刻好,安裝到下面的底部與上頭的蓋子處;又在燻爐旁邊雕刻了三個活動的套環,套環上再套上她精心雕刻的三條鏈子。
經過這麼一組裝,原來僅有七寸高、五寸寬的玉料,竟然做出了一尺高、七寸寬的精美燻爐來,再加上那些鏈條的延伸,擴大了視覺效果,往牆上一掛,竟然十分的莊重與大氣,就好像是一尺五甚至兩尺的玉料雕刻出來的一樣。
葉琢對自己的作品十分的滿意,拿下來細細打磨了一通,這才放下工具,伸了伸懶腰。
「姑娘,夜深了,洗洗睡吧。」旁邊響起秋月打著呵欠的聲音。
葉琢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天早已黑下來了。但屋里被幾支大大的蠟燭照得雪白,讓她絲毫不覺得夜幕已經降臨,而且已至深夜了。
「雕刻好了嗎?」。葉予期和關氏听到秋月的聲音,走了進來。
「祖父,祖母,你們怎麼還不睡?不用等我的,我雕刻完了自然會睡,有秋月陪著呢。」葉琢心里暖暖地嗔怪道。
關氏疼愛地撫了撫葉琢的臉︰「累了吧?我們沒事,老人瞌睡少,睡早了也睡不著。再說,你祖父沒看到你雕刻出來的東西,能睡得著嗎?」。
葉予期一進來,什麼話都沒說,直直地往牆上那掛著的燻爐走去。待看清楚牆上掛的是什麼,他一臉的不敢置信︰「這就是……你拿回來的那塊玉料雕刻出來的?」
「嗯,是呢。」葉琢頗為得意。
葉予期默不作聲地盯著燻爐,好半天才轉過頭來,看著葉琢,連聲道︰「好,好,太好了。」眼里竟然閃著淚光。
關氏見老伴這異樣的表情,詫異地望向了牆上的燻爐,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玉雕能讓老伴激動成這樣。待她看清楚這燻爐時,也驚叫了起來︰「這是你晚飯時拿回來的玉料雕刻的?怎麼變大了許多?」
葉琢摟了一下葉予期的胳膊,安撫了他一下,這才走到關氏身邊,道︰「祖母您看,底下這一塊和上面的蓋子,都是中間那個部分掏出來安上去的。蓋子的頂蒂,又是蓋子里面掏出來的,這吊環,這鏈子,都是用這些余料做成的。所以才顯得這麼大。」
關氏的丈夫、兒子、孫子都是玉雕師。在他們的燻陶下,她對于玉雕的雕刻工藝並不陌生。她知道一塊玉料,就算是掏玉鐲還是掏花瓶,這些掏出來的玉料,一般也都是另外雕刻成更小的鐲子或戒面、耳墜之類的東西,從沒人用它們又組裝到玉器本身上去。葉琢這個設想,該是多少厲害的大膽創新呀!而且看上去這麼大件的玉器,賣出來的錢絕對比那些小的加在一起要多得多。
她終于知道葉予期為什麼會流淚了。他不光是為能給青緣坊一個交代而高興,更是為有這麼一個聰明能干的孫女而感激上蒼。有了這樣的孫女,還有什麼事做不成,什麼錢賺不到的?他們苦了一輩子,沒想到老了老了還得了這麼一個孫女。
關氏不由得也抹起了眼淚。
葉琢見了,十分無奈,撫了撫肚子道︰「有什麼吃的?我餓了。」
這一招果然管用,關氏頓時不哭了,急急往廚房里跑︰「祖母給你做一碗銀耳蓮子羹。」
「老太太,那是我干的活兒。」秋月一跺腳,連忙追了上去。
「撲哧。」葉琢笑了起來,走到葉予期身邊,撒嬌似的搖了搖他的胳膊,「祖父,這件玉器還行不?」
葉予期此時已收起了眼淚,走過去小心地把燻爐從牆上取下來,細細地看過,用力地一點頭︰「行,行得不能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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