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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鄭曼文只低聲問葉琢話,就仿佛沒听見她的下人和姜氏之間的對話,更沒看見姜氏的眼神似的。
屋里的空氣為之一凝。
葉琢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一遍,便站在一旁也不再作聲。她知道鄭曼文和姜氏、王姨娘之間的恩怨。此時母親想擺擺威風,壓壓姜氏和王姨娘,發泄一下心頭的怨氣,她自然不會大煞風景,出來和稀泥。那個婆子,沒得到鄭曼文的示意,決不會自作主張地跳出來為難主母的故人。
姜氏和王姨娘都不是你對她們好,她們就會對心存感激的人。一旦你失勢,她們恐怕第一個上來踩你。這樣的人,也只能用權勢來威壓。鄭曼文做得再正確不過了。
想到這里,葉琢也有些感慨。經歷了一連串的變故,鄭曼文變了很多,終于不再一味地只知道剛硬了。這是好事,她的第二段婚姻一定會因此而更加幸福。
王姨娘看到自已的婆婆加姨母臉色又紅又色,難堪之極,這才徐徐站了起來,笑道︰「這位嬤嬤,你可知道這里坐著的都是什麼人?」她指著關氏道,「像這位葉家大老太太,可是葉琢姑娘的祖母,你家夫人,還得尊稱她一聲伯母。要她行禮,怕這不是你家夫人的意思吧?」
她知道鄭曼文感激關氏對葉琢好,把她當成長輩一樣看待,萬不會讓她給自己行大禮的。既然關氏不需行禮,憑什麼只要姜氏和她們母女行禮?
卻不想她這話聲剛落,關氏就站直了身體,理了理衣衫便福了下去︰「民婦關氏,拜見縣令夫人。」
「伯母,快別這樣。」鄭曼文哪想到關氏來這一招?連忙上前親自扶起關氏,並未讓她當真拜下去。
「夫人。」關氏卻正色道,「規矩就是規矩。街頭的林婆子還跟聶家有親呢,說起來也是大皇子的遠親。難道她見了大皇子,也擺出長輩的身份,不行禮不成?要是人人都憑著與夫人有故,就不行禮,這置我朝規矩禮儀于何地?再說,你本是鄭家人,現在進了楊家門,與葉家一無親,二無戚,我們連林婆子那樣的身份都沒有,憑什麼不行禮?」
「祖母這話說得極對。母親,禮不可廢。你既然做了朝庭命官的夫人,代表的就是朝庭命官的體面地位。如果下面的人對您都心存不敬,必然也不把縣令大人放在眼里。所以這規矩,不得不講。」葉琢也道。
本來葉予章和葉家明在外為她奔波,她不應該在此為難姜氏。但姜氏和鄭曼文,卻是頭一次以現在的身份對上。如果這一開頭就不立下規矩,讓姜氏認清事實,找準她的位置,恐怕以後還會繼續無禮,甚至在別的場合讓鄭曼文難堪。這事傳出去,對楊建修的聲望也會有影響。沒準還會影響他們夫妻的感情。所以這個勢,不得不立。
看到關氏如此給鄭曼文體面,那位婆子頓時對關氏敬重了幾分,同時又將目光投到了王姨娘身上。
這婆子姓陳,原是楊建修親母的丫鬟,嫁給了在楊家做管事的下人。楊建修兄弟倆小時候被繼母虐待,多得這婆子夫婦倆的暗中照拂。楊建修在當官之後把他們要了出去,一直放在身邊幫著管家。
所以,陳婆子在斗爭方便也是極有經驗的。葉家的事,她一清二楚。此時看著王姨娘道︰「你是誰?」
「我?」王姨娘沒想到關氏如此力挺鄭曼文,這位婆子又把矛頭對準了自己,心里頗有些後悔為討姜氏的歡心,兀自強出頭,訕笑道,「我是葉琢姑娘的姐姐葉琳的母親。」這是她最拿得出手的身份了,別的,都上不得台面。
「你就是王姨娘?」陳婆子猛地沉下臉來,「一個小妾,縣令夫人到來都敢坐在那里不動,還敢出言擠兌我家夫人。看來這葉家二房還真不把我家大人放在眼里。老婆子見到大人,一定將此事據實以稟。」
說完她轉過身去,對鄭曼文道︰「夫人,咱們是否到姑娘的房里去坐?」
「行。」鄭曼文一把拉住葉琢,「走吧,趕緊地泡個熱水澡,再給大夫好好看看。這要落下病根,可不是玩的。」
「是啊,趕緊去。」關氏忙道。
她自然知道陳婆子為何有這樣的提議。
如果姜氏硬是坐在那里不動,鄭曼文還真不好把她怎麼樣。照理說,有民婦對縣令夫人無理,她是可以讓下人捆綁起來送到衙門去,或是當場叫人打板子的。但一來葉予章現在在為葉琢奔走,二來姜氏終究是葉琢的親祖母,彼此的關系糾纏不清。鄭曼文真要那樣做,傳出去也不好听。
所以,現在只能不理她們,把她們對縣令夫人無禮的事坐實,以後讓楊建修為難一下葉家二房就是了。
以前便是個龔書辦都把二房的人唬成那樣,現在鄭曼文把縣令夫人的譜一擺,姜氏和王姨娘還真有些慌神。再一想要是真得罪了鄭曼文,葉予章回來那還不咆哮發怒,要給她們苦頭吃?所以見鄭曼文轉身就要出去,姜氏忙站起身來,幾步上前福了一福,嘴里高聲道︰「民婦姜氏,拜見縣令夫人。」
王姨娘也趕緊跟在後面照做了一遍。
鄭曼文腳下緩了一緩,轉過身來看著地上的姜氏和王姨娘,並不作聲。好一會兒,待姜氏有些耐不住了,她這才道︰「起來吧。」說完轉身就走。
這時余嫂早已將沐浴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鄭曼文盡管心憂丈夫和葉予期的安危,但知道再擔心也于事無補,便也不提這話,親自給葉琢洗頭洗澡,之後又請大夫給葉琢和秋月都拿了脈,開了驅寒的藥看著葉琢喝了,這才放下心來。
「琢兒,杜公子……他有什麼表示?」關氏這才問道。此時姜氏和王姨娘早已回去了,葉琢的房里只剩了她和鄭曼文。
鄭曼文也關切地看著葉琢。
王姨娘那話雖然混帳,卻也是實情。
原來在聶府中了*藥,葉琢在杜浩然面前便吃了些虧,只是礙于聶微月,葉家人才沒有逼著杜浩然表態,對葉琢負責。這一次,杜浩然把葉琢從河里救起來,難免有肢體接觸。再加上葉琢濕著身子曲線盡露,被杜浩然看了去,杜浩然總得對這事有什麼表示吧?
當然,最主要的是大家對杜浩然十分滿意。這小伙子人品端正,又有本事,相貌也不錯,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配葉琢都正好合適。再加上他似乎又沒有親人,入贅葉家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祖母,娘,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葉琢嚴肅起來。
「怎麼了?難道你還看不上杜公子?琢兒啊,祖母雖沒什麼見識,好歹也吃了幾十年的飯,看人還是不會錯的。依我說,咱們這鎮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杜公子這麼出色的人了。這杜公子,配你最合適。」關氏勸道。
「祖母,杜公子的身份,似乎很不一般,那不是我這樣的身份能配得上的。你們總不願意我去給人作妾吧?」
「不一般?不是說他是平民出身嗎?他要是出身好,怎麼不在家里做少爺,跑出來幫人賭石?這不會是杜公子不願意娶你找的借口吧?」
「呃。」葉琢听關氏這樣說,還真有些撓頭。如果杜浩然不願意說出自己的身份,她還真不知如何解釋才好。至于杜浩然說他不久于人世的話,她心里下意識地有些抗拒,更不願意把這話說出來。
「琢兒,你是不是沒看上杜公子?」鄭曼文也開口問道。她自己受了婚姻的苦,所以並不想逼葉琢嫁給不中意的男人。
「也不是。」葉琢也不想說違心的話。在她看來杜浩然是個很好的人,如果他身份不復雜,而且喜歡她,她對這門親事也不會抗拒——在這種小鎮上,要找一個像杜浩然這樣,品貌才華都與她相匹配的人,那是相當的有難度。而不成親又不現實。關氏和鄭曼文,能允許她不成親嗎?再說,老姑娘不是那麼好當的,無論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定定,各種處境都會變得很艱難。
「那杜公子這事,你是怎麼想的?」鄭曼文又問。
「祖母,娘,如果沒有杜公子相救,你們現在就看不到我了。咱們這個時候不應該感激杜公子的救命之恩,反而要逼他對我負責任嗎?」。葉琢正色道。
關氏和鄭曼文的表情一滯,都訕訕地有些不好意思。
「杜公子不提這事,咱們就只拿他當救命恩人看待,別的什麼也別問。就這樣!」
「好吧。」關氏點點頭,說完看著葉琢,又有些遺憾地道,「祖母只是有些可惜,你說杜公子多好一個人啊,他怎麼就……」
「伯母,緣分這東西,還真說不清。」鄭曼文打斷關氏的話,對她眨了眨眼,「這件事啊,還是別提了。」
「哦,好,不提,不提。」關氏雖然不明白鄭曼文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連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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