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雨轉過臉來,看著葉琢,眼神極為復雜︰「對不起,你們的經歷太離奇,讓我們一下接受不了。今天你伯父去,本不是想騙你,只是浩然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他便代浩然去見一見你,順便也確認一下事情的真相。後來因你誤會,他便順水推試探了一下,回來跟我說,你是個好女孩子,我們不應該懷疑浩然的眼光。不過,我們還是讓人調查了一下你。」
葉琢微笑著點點頭,看向林秋雨的目光頓時親近了幾分。
林秋雨能對她說出這番話,就說明已真心實意地接納了她。這對葉琢而言,意義重大。
她與杜浩然本就感情甚篤,兩人如今又年貌相當,重新在一起生活是必然的。但杜翔龍、林秋雨這對父母,與杜齊觀、東方婉又不同。他們是杜浩然的親生父母,血脈相連,感情深厚。更要緊的是,杜浩然因滯留在古代未回,讓現代的他做了五年的植物人,從而使得杜翔龍夫婦倆痛苦萬分,操碎了心。這一定讓杜浩然內疚到了極點。
所以,如果杜翔龍夫妻倆堅決反對這門親事,杜浩然必然會痛苦萬分,難以選擇。想來到時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棄。
所以,杜翔龍和林秋雨能接受她,讓她萬分感激。
除此之外,杜秋雨此番話語,也溫暖了她的心。
剛才,她站在角落里,看著被人們簇擁著的杜浩然,忽然有一種孤寂而落寞的感覺。屋里燈紅酒綠,外面車水馬龍。這里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世界,盡管她擁有葉韻的記憶,卻仍然融不進這現代氣息的城市喧囂里。
她想古代那清新的空氣。想自己的兒子、孫子,想她那住了四十幾年的院子,想古代的一切。杜浩然回到這里,是如魚得水;而她,卻是異世的一抹游魂,與這里格格不入。
林秋雨的這番話,安撫了她的心。她知道,從此在現代,她就算是有了根。她會將根扎在這杜家,慢慢地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帶著溫暖而寧靜的心緒,她看向了杜浩然。
而此時,那容貌出眾的女子,正邀請杜浩然與她共舞。可讓葉琢欣慰的是,杜浩然同樣也拒絕了她。
「去吧,孩子。為了找你,他都快瘋掉了。」林秋雨又在一旁道。
心情大好的葉琢調皮心一起。轉頭對林秋雨道︰「伯母,如果我邀他跳舞,會不會給杜伯伯惹來麻煩?」
林秋雨一愣,隨即明白了葉琢的意思。她對葉琢越發的滿意。像他們這樣的家庭。為人做事,尤其不能隨心所欲,要考慮的問題很多。這也是很多大家族不願意孩子娶平民女子的原因。而現在,邀舞這麼一件小事。葉琢能從大局出發,為杜家考慮,這讓林秋雨對她滿意到了極點。
林秋雨笑道︰「那個女孩。叫李蓓,是跟浩然在一個院子里長大的。家里老頭子的地位,一點也不比你杜伯伯差。再加上家里總覺得她是女孩子,有些寵溺,便養成了她拔扈的性格。在浩然從軍前,她就一直喜歡浩然,痴纏于他;她父親還多次跟我們說要跟我們家結親。但浩然不喜歡她,我們也沒答應。後來浩然成了植物人,她開始還來看過幾次,到後面就再也沒見人影。光憑這一點,浩然要不想理她,她家老頭子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葉琢听了,這才放下心來,對林秋雨點頭示意了一下,便毫不猶豫地朝杜浩然走去。
此時,李蓓正一臉幽怨地看著杜浩然,而葉藝站在一旁,眼里滿是興災樂禍。李蓓一看就是太子女,連她都被杜浩然拒絕了,那她葉藝那點面子也就不算什麼了。
袁文軒見葉琢過來,忙迎上去,笑道︰「小韻,你還想吃東西不?如果不想,我帶你去見兩個朋友。」他指的朋友,自然不是指杜浩然。杜浩然無意與他們說話,袁文軒自然不敢糾纏不放。
杜浩然眼看就要擺月兌李蓓的糾纏,轉身走了,葉琢歉意地對袁文軒一笑,想要解釋兩句便離開。忽听一個男聲在她身後響起︰「請問是袁公子嗎?林夫人說與你母親有過一面之緣,想請你過去敘話。」
她跟袁文軒轉頭一看,這男子正是原先守在門口的那人。
袁文軒本就想跟杜家攀上關系,此時林秋雨召見,他哪里敢怠慢?對葉琢歉意地一笑,便跟著那男子離開了。
葉琢自然知道林秋雨這是給她解圍,轉過頭去感激地對林秋雨一笑,再也沒有半點遲疑,朝杜浩然走去。
看到葉琢竟然朝杜浩然走去,葉藝吃驚得頓時瞪大了眼楮。這還是她那性情怯弱,膽小如鼠的姐姐?不過很快,她的嘴角就揚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連那身份高貴、如仙女一般的李蓓都吃了閉門羹,她這姐姐還跑來跟杜浩然搭訕,還真不知天高地厚!
「杜公子,你好。」葉琢走到杜浩然身邊,微笑著對他伸出了手。
「你好。」杜浩然伸出手,跟葉琢握了一下手。他在今天的宴會上,對所有的人都一律客氣而稍略疏離,尤其是年輕女性。
「我能請你跳個舞嗎?」。葉琢仍帶著微笑,向杜浩然問道。
「對不起,我身體不適,不能跳舞。」杜浩然彬彬有禮地拒絕,轉過頭去,正要再敷衍李蓓兩句,便準備離開這里。
「哦?」葉琢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真不想跟我跳?絕不後悔?」
葉藝在一旁听到這句話,嘴巴張得老大。
杜浩然愣了一愣,轉過頭來認真地看了葉琢一眼,確認她並不是自己沒認出來的熟人,目光微微一冷,正要說話,站在他身邊因被拒絕心情極為不爽的李蓓「嗤」地一聲笑了起來,嘲諷地對葉琢道︰「喂,你以為你是誰呀?不跟你跳舞他會後悔?做夢吧你!」
葉琢沒有說話。只微笑著,平靜地注視著杜浩然。
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們都能明白對方的心意。此時她換了一副容貌,她想試試杜浩然能不能只憑眼神就認出她來。
她這從容鎮定的態度,讓杜浩然再一次狐疑起來。能來參加宴會的,絕對不敢用拙劣的手段在他面前耍心機。這女子如此鎮定,又能說出那樣一句話,莫非是有什麼倚仗或緣由?
他定楮再看了她一眼。猛地眼瞳一縮︰這微微冷清而又帶著自信、堅定的目光,是那麼的讓他熟悉,在古代,他看了一輩子。
一股狂喜涌上心頭,他差點就按捺不住自己。
「你認識杜琛嗎?」。他抑制住心頭的激動,盯著葉琢問道。
杜琛,是他們的大兒子。葉琢還記得,當她快要臨盆時,想起她上輩子是難產死的。杜浩然緊張得一宿一宿睡不著覺,後悔自己讓她生孩子。幾乎把大周國所有有名的大夫和接生婆都請到了靖安王府。等她順利生下杜琛,滿月之後,杜浩然竟然不知去哪里尋了避孕的藥來。逼著她服用。她寧死不從。兩人為此僵持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還是她假裝屈服,讓櫻嬤嬤偷偷把藥換掉,當著他的面服下。這才算完。她再次懷孕時,杜浩然大發雷霆。但終于還是拗不過她,讓她生下了三個孩子。
想起這些。葉琢的心就暖洋洋的,看向杜浩然的目光充滿了溫柔。
「你想知道嗎?那麼請我跳個舞吧。」她微笑道。
她知道他認出她來了,她知道他此時最想做的事,就是想摟她入懷,緊緊相擁。她也想念他那寬厚的懷抱。但他與她,這一世素昧平生,她總得讓故事的情節發展有一個合理的過渡。
「請問你貴姓?」杜浩然深吸一口氣,凝望著她,問道。
「我姓葉。」
「那麼葉小姐,我能請你跳一支舞嗎?」。杜浩然伸出了手。
「榮幸之至。」葉琢將柔夷放到他寬大而溫暖的手掌里。
看到杜浩然帶著葉琢溜入舞池,那高傲而美艷的李蓓,也跟葉藝一樣,滿眼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巴︰「這、這……怎麼可能?」
抱著容貌清麗、楚楚動人的佳人,聞著她身上傳來的幽香,與她一同踏著韻律,在舞池里游曳,杜浩然的心,一如當初喜歡上葉琢時那般,狂跳如鼓。
「琢兒,是你嗎?」。他輕聲問道。
「是我。」葉琢望著他,鼻子酸酸的,淚水迷蒙了雙眼。
他們見面了,他們在一起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好,絲毫沒有他們當初擔心的那種種糟糕。
杜浩然看到這淚水,再也按捺不住,將她緊緊地摟進了懷里,自己也哽咽不已。
他這一動作,讓所有關注著他的人都大跌眼鏡。李蓓和葉藝張大的嘴更是可以塞進一個鵝蛋。
「去查查,那女人是誰。」李蓓狠狠地道。
「小姐,來之前首長就吩咐過,如果杜家無意,不可強求。」她身後的一個男子低聲道。
李蓓不再說話,目光緊緊地盯著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杜浩然和葉琢,終于轉身︰「我們走。」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葉藝呆呆地望著葉琢,喃喃自語。
她轉過頭去,在人群中逡巡,想要找到袁文軒。葉韻不是袁文軒的未婚妻麼?她怎麼能夠這麼做?
可她把大廳的每個角落都找遍了,都沒看到袁文軒的身影。
她全然不知,袁文軒早已被杜家的小輩拉去另一個房間喝酒了。
不知過了多久,杜浩然才放開葉琢,輕聲問道︰「你現在是什麼身份?有什麼麻煩沒有?」
葉琢將自己的身份說了,似笑非笑地看了杜浩然一眼︰「麻煩倒是有點。那就是,我有一個未婚夫。」
「還好還好,不是有一個丈夫。」杜浩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葉琢「噗」地一聲笑了起來,輕輕地擰了一下杜浩然的腰。
這熟悉的動作,讓杜浩然心里悸動。他再一次將葉琢擁進懷里,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頂,眼里漸漸濕潤︰「我昨晚醒來,發現我竟然穿越到了自己身上。沒想到。我這身體竟然還活著,我還能見到我父母……」
葉琢緊緊地摟著他的腰,將頭埋進了他的懷里︰「我見到你父親、母親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你見到他們了?」杜浩然吃了一驚,放開葉琢,看著她的眼楮,「你怎麼會見到他們?」
葉琢便把這一天的事情跟杜浩然說了。她知道,就算她不說,杜翔龍和林秋雨也會把這事說出來的。他們的個性與為人處事的態度方式,她在古代時就听杜浩然說過很多。
「琢兒……」當听到自己變成了一個又老又窮的邋遢老頭兒時。葉琢仍然毫不猶豫地準備跟他去登記結婚,杜浩然再也抑住不住心里澎湃的感情,吻上了她的紅唇。
「那個……這里好多人。」葉琢終是古代女子,被杜浩然一陣熱吻之後,掙扎著說了這麼一句。
「管他呢。」杜浩然卻仍舊不理。
葉琢只得任由他恣意索取,漸漸沉浸在柔情蜜意當中。經歷過種種,他們的感情,如同醇香的美酒,仍然如此熱烈。
舞池里。不知什麼時候,燈光暗了下來,音樂也變得格外柔和,親戚朋友們紛紛停下自己的舞步。給這對年輕人默默送上祝福。
葉琢和杜浩然終于停住熱吻,卻仍然緊緊依偎在一起,久久不肯分離。
「浩然。」一個男聲在輕柔安靜的音樂中響起,顯得有些突兀。
葉琢听出是杜翔龍的聲音。羞澀地將杜浩然一把推開。
「抱歉,打擾一下。」一身戎裝、滿臉威嚴杜翔龍,此時卻無比慈祥。他笑著將手機遞了過來。「有一個叫顧塵的女人,打電話來問起葉琢的事。」
「什麼?」
「顧塵?」
杜浩然和葉琢都驚叫起來。
「電話在哪兒?」葉琢激動地問。
「喏。」杜翔龍將手中的手機遞給葉琢。
葉琢顫抖著手拿起手機,「喂」了一聲。
「葉琢,是你嗎?是不是你?」電話里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
「是我,師父,是我。」葉琢一陣哽咽。
「真的是你?那杜浩然呢?」
「他就在我的身邊。」葉琢流著眼淚,「師父,你還好嗎?我想見您!」
「我很好,我也想見你。」听得出,顧塵也很激動,「我現在在京城。你們在哪里?」
「我們也在京城。」葉琢驚喜地道,將手機遞給了杜浩然。她對京城不熟,地點自然由杜浩然和顧塵來定。
杜浩然跟顧塵說了幾句,定下一個地址。
「你們去吧。」杜翔龍轉向葉琢,「你妹妹和袁家小子那里,我會幫你解釋妥當的。」
「謝謝伯父。」葉琢對杜翔龍微一躬。
杜翔龍「哈哈」一笑,對他們一揮手︰「去吧。」
十幾分鐘後,一輛黑色轎車在一家咖啡館前停了下來。杜浩然和葉琢從車上下來,匆匆進了咖啡館。
「你們好,請問幾位?」一個侍應生走了過來。
「我們約了朋友,十號台。」葉琢道。
「兩位請隨我來。」侍應生領著他們走到了一個角落。
「師父!」看到坐在座位上那個熟悉的身影,葉琢摒住了呼吸。
顧塵,還是她離開時的那個樣子,三十五、六歲年紀,容貌秀麗,氣質高貴。
「葉琢?」顧塵慢慢起身,試探地問。
「師父……」葉琢撲上去,一把抱住了顧塵,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真的是你們?」顧塵也眼淚漣漣。
好不容易平息激動的心情,坐下來說話,葉琢和杜浩然才得知,顧塵在古代呆了十幾年,現代里也不過是過了兩年多。她編了一套謊話,將自己失蹤兩年的事遮掩了過去,又恢復了穿越前寧靜而溫馨的生活。打听了杜浩然在現代變成植物人的事,她考慮了很久,只是將杜浩然托她帶回來的情報用匿名信的方式,寄給了杜浩然所說的那個聯系人,並沒有將杜浩然的消息帶給杜翔龍夫婦。
「謝謝你思慮周道。」杜浩然站起身來,給顧塵了一躬。
懷著一絲希望治療兒子,總比知道兒子的靈魂在古代不肯回來,守著一具沒有意識的軀殼要好。顧塵這樣做,讓杜浩然十分感激。
「你能一輩子不負葉琢,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了。」顧塵笑道。
「師父,你現在生活過得好嗎?」。葉琢雖然有葉韻的記憶,卻對品牌還是雲里霧里,也看不出顧塵身上的衣服價值如何。
「你還記得我穿越前,你死活要我帶著的玉飾嗎?我竟然帶著它們穿越回來了。回到現代後,我賣了一部分,開了一家經營玉器的公司,日子過得很好。」顧塵拉住葉琢的手,「你現在來了就好了。有你在,我們公司的玉器加工就不愁了。」
說著她一擺手,又道︰「我就隨口一說。如果浩然家不願意你出來做事,或者你要自己開公司和幫你父親做事,就當我這話沒說。你知道我的性格,我這話是真心話。」
顧塵在古代對葉琢有大恩,就算顧塵不說這話,葉琢也是要去幫她的。聞言一把摟住顧塵的胳膊,撒嬌一般道︰「我就想跟師父在一起做事。您想趕我走,沒門!」
三人「哈哈」大笑起來。
既已相信,來日方長,大家聊了一會兒,看看夜已深,三人便從咖啡館出來。
目送著顧塵開車離開,杜浩然對葉琢道︰「今晚在我家住吧。」
葉琢搖搖頭︰「葉家那里,我總得解釋一聲。送我去葉家宅子吧。」
葉鴻波在京城也有生意,為了便于落腳,在京城也置辦了房產。
葉琢的能力,讓杜浩然極放心,對于葉家和袁家的事,他倒也不是很擔心。而且他知道,因杜家身居高位,有很多人都盯著他們。他和葉琢還沒結婚,葉琢住到杜家去,容易被人看輕。
「走吧,我送你回去。一會兒我順便也見岳父、岳母。」他對葉琢道。
想象著一心想讓女兒攀個高枝的葉鴻波和一向看不起繼女的文慧,看到杜浩然時吃驚的樣子,葉琢便有一絲惡趣味的期待,挽著杜浩然上了車︰「那咱們走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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