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莊子,遇上的人就越多,多是扛著鋤頭挑著蔑籮,一臉愁苦。
若華心里也不是滋味,這個時候就算是真的能下雨,怕是對莊稼也沒有多大的用處了吧,只是人離鄉賤,是以還是想要守著這片土地的人更多。
老田頭臉色不甚好,見到若華前來,只是嘆息,「姑娘,你說這天爺不下雨,莊稼人怎麼活?不瞞你說,已經好多人都去逃荒了,有些不肯走的,就來莊子里求個差事,不要銀兩,只求米糧,說是到時候到手的銀子也買不到一石米的,這樣看來楚家那邊莊子的還算是早就模清了他們的心思。」
若華點頭,太多的她顧及不上,「田叔您看著辦就行。」
說完又問一句,「這咱這地方遭災,別的地方卻是沒有,難不成的就沒有那等販米的?雖則價高一些,總比這坐地起價來的好一些吧?衙門也不管管嗎?這要是逃難的人太多怕是也不好吧。」
「衙門里頭哪里就是咱們能說得上話的,也只能看著辦,不過早兩日的倒是看見蜈蚣,手指粗細,想必這兩日會有雨,這好歹也比沒有的好。這求雨的人散了也好,免得過陣子咱莊稼長出來了,人來人往的非要被糟蹋了不可。」
老田頭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只是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到時候再雇多些人守著也是應當的。
突然間想到一個問題,若華心里一急,問道,「田叔,萬一下了大雨,我們那些就要抽穗的禾苗可是如何,特別是這麼久田埂都曬松了吧,到時候雨水一泡,河邊的那些個萬一被水淹了可是如何?」
老田頭神色一凜,手就有些個抖,他並不是那等抱著僥幸過日子的人,「我就說總是有什麼沒有想到,這要是到時候雨沒有沒到堤壩還好,要是……我這就讓秋聲領人去看看。」
見他那般緊張,若華又勸慰道,「不要著忙,這就算是水要是漫上堤壩也不是一日能成的事情,我去外面走走。」
天上太陽已經藏在了雲層之中,若華望望天色,暗暗有些著急,柳靖還沒有來過?究竟是什麼事情?怕是有什麼變故了還是如何?
不能就這麼坐著,總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她帶著碧環臨波出門,交代了臨淵在這等著,反正也不會耽擱就是。
「姑娘,已經起風了,沒準等會就會下雨,這還是回去吧,來的也真是不湊巧。」碧環小心翼翼勸說。
果然,話沒有說多久,風更是猛烈,天色陰沉不少,隨時要下雨的樣子。隔著河岸,可以看見求雨的祭台,一群人沸騰起來,是連日的祈禱靈驗了嗎?鞭炮聲鑼鼓聲響起。
突然,見到幾個身影飛身奔出去,在這個時候顯得特別的孤零零,若華盯著其中一道影子心里一慌,突然見他在這田地之中四下望著,似乎在找尋什麼的樣子。
心道不妙,囑咐自己不要慌張,趕緊吩咐碧環臨波,「臨波,你去柳樹塘那邊,碧環,你回去叫田叔多帶幾個人出來……我去竹林那邊,要是遇上……千萬不要慌張,切記不要傷了自己。」
見若華這樣,他們一時間模不準頭腦究竟是什麼事情,只不過還是急切的照著行事了。
若華的碧青衣裙被風吹得飛揚起來,她怎麼就沒有料到呢,柳靖囑咐那麼多次在莊子里等著,想必外面是會有些危險的,路上遇見的那些人,求雨時候奔跑的身影,要不是沒有起風要下雨,是不是自己還是懵懂著。
那麼,柳靖又有出來做啥?一個腿腳不便的公子,又有誰為難他?
若華心里很亂,卻什麼也想不起,總是想著自己醒過來時候見到的那樣一雙微眯著的含笑雙眼,匆匆奔向竹林那頭。
河沿上長著厚厚一層草,也不知道經年累月的過去了多久,再下來挨著水面的地方上都是鵝卵石,竹林颯颯風起,倒真的是個好地方。
只是現在卻沒有那等閑情雅致。豎起耳朵細細听,也只是風吹竹林的聲音而已,並沒有別的聲響。
她不知道是不是該松一口氣,總是放不下那股子不適,心里被什麼東西揪著一般,繞過那竹林,過去的是幾口小小的方塘,上面飄著一些浮萍,上頭的荷葉被風吹得翻滾著,小荷已露尖尖角,雨點子飄然而下。
若華用手遮住飄過來的碩大雨點,一眼瞥到塘中的大荷葉,倒是個遮雨的不錯選擇,她站在塘邊伸手去摘那荷葉,剛剛伸手踫到,看著水中的影子,瞳孔驟然放大。
身後已經傳來腳步聲,還有一聲叫喊,「站住」
她一個驚慌,啪的就摔到塘邊,兩條腿泡在水里,手用力撐著也起不來,甚是狼狽,沒好氣的扭頭對著身後的人呵斥,「好好的嚷什麼嚷,害得我摔在這地方,回頭要是被人知道還不笑話死我」
那人扭頭見這小姐模樣的人跌在這地方,沒有任何表情,盯著若華看。
若華心下更惱,「怎麼你還有理了是不是?我這腳怕是扭著了,你去告知我的丫頭一聲,讓她弄幾個人來扶我回去,這破鄉下,沒個好地界」
那人沿著池塘轉了一個圈,若華怒罵幾句之後見他無動于衷,眼圈有些微微發紅,又是委屈又是難堪的,撿起那些土坷垃就往他身上扔。
完完全全,一副被寵壞的小姐模樣。
來人沒有走,若華哭罵,「碧環小蹄子,說去拿傘怎麼走了這麼久,回去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又是一道目光過來,那人沒有說話,急急忙忙跑去竹林子那邊。
確定已經沒有人了,若華這才松了一口氣,挪動一下雙腳,對著水面自言自語一句,「等雨大的時候。」見水面泛起一絲紅,扔下一塊手絹。
碧環已經從田埂上奔過來,趕緊的扶著若華起來,「姑娘,您這可是摔著了」
「小蹄子誰讓你說過這地方能夠在竹林下納涼還能賞荷的,這鬼地方哪有什麼好的跌得我腳都破了皮,回去有你的好看」一邊大聲說著一邊朝碧環眨眼。
碧環無緣無故的被若華這一通數落,卻又見她狡黠的朝著自己樂呵,一時間拿不定是什麼主意,但是反應卻趕緊的低下頭,扶著她回去不提。
雨還不是很大,是以身上並沒有濕透,只是衣裳上有些泥濘,裙子又泡在水里甚是狼狽。進了屋子,碧環趕緊的要去拿換的衣裳,「我的姑娘,上回也是這次也是,咱下回來莊子,怕是要多備幾身衣裳的好」
若華此時倒是不急著換衣裳了,「這雨瞧著會更大,等會堤壩那邊怕是有問題,田叔年紀大了淋雨不好,衣裳我自己換著,你先讓你喚了秋聲,我有事情交代他。」
秋聲膽大心細,又是個有威望的,好幾次事情都處理得挺好,現在怕是他去是最合適的了。
片刻之後,若華換好衣裳坐下,揉了揉自己已經有些烏青的膝蓋,心道戲要是演得真,還真不是鬧著玩的,不過要真當回撒潑的大小姐,倒是似乎並不難。
秋聲掛著一身的雨水進來,呵呵笑道,「姑娘,甭擔心那些堤壩,平日里我們都是注意了的,這水漫不上來」
若華壓低聲音,悄悄跟他說了一遍,最後望著他,「有沒有什麼危險我倒是也不知,你要是不想去我也不會勉強——」
這話沒有說完,秋聲兩眼放光,似乎等著一般,「姑娘,您放心,這事情包在我身上,等著雨下大了,起霧的時候我們就弄著麻袋沖出去,弄好了再回來,事情穩穩的。」
若華點點頭,又交代一聲,「遇上什麼也不要勉強,自個兒最是要緊,其余的看著辦就行。」
秋聲像是沒有听見一般沖進了雨里。
很快,池塘旁邊竹林子附近,都是那些扛著麻袋往里裝泥的莊稼人,往池塘那邊跑著,池塘旁邊有個小小的土丘,他們鏟起土就往袋子里裝,由于太快甚至有人掉了池塘里也顧不得了,爬起來繼續奔忙,累了好一陣,終于的把這一麻袋一麻袋的弄好,整整齊齊碼在堤壩上。埋頭往另一處地方去。
秋聲卻領著幾個人,抬著幾口大缸,有那等求雨的人過來,「兄弟,這抬著缸子出來裝雨還是怎麼的?」
秋聲罵罵咧咧幾句,一臉的憤怒,「你說這多大的雨,小姐怎麼的就這樣不把人當人看啊,什麼難的來一趟賞不到荷了,非要把那些個荷弄到缸里,放在院子當頭賞著,這什麼回事啊這」
「得了得了,這誰讓在人手底下討生計呢……」
「可不是」
一行人就這麼遠去。
若華坐在屋檐下,看著瓦背上屋檐水滴滴答答往下掉,撐著下巴,微微有些著急,不該這麼久的沒有回來吧?「碧環,你去叫田叔一聲。」
碧環還沒有去,就見院子里沖進來幾個人,把那大缸往院子里頭一放,「小姐,荷花給您弄回來了」
若華看著那大缸上頭的荷花,有些個哭笑不得,卻又覺得秋聲當真是什麼主意都想得出來。
她剛要張嘴說把那人弄出來。
院子里嘩啦啦的進來一伙子人,帶頭的人很是臉熟,「谷家姑娘,好大的派頭啊。」
若華死死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