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玉安在門旁用力碾了幾下,一團泥巴有些光亮的結在地上,這才抬頭朝玉芹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玉芹是個眼尖的,「大哥,你頭發如何了?怎麼玉簪換成了這樣一根爛木頭的?好好的去那些個地方做啥?」
簡玉安趕緊的跟玉芹使眼色,手遮在嘴邊小聲說道,「你也小聲些,不然又該讓祖母憂心,不過是跟著他們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下,踫巧頭發也被勾住了罷了,值當你這般大驚小怪的。」
玉芹一副了然的模樣,眨巴一下眼楮,悄聲說道,「大哥當差真是辛苦,祖母去看玉平寫大字了,我看著的呢。」
兄妹兩說笑著,玉芹給他打水,又推著簡玉安去換了一身衣裳,扭頭看看簡陸氏沒有出來,趕緊拎著那雙沾滿泥巴的鞋子蹲在門口用稻草刷子擦起來。
若華帶著碧環過來的時候,對著門旁那一攤子泥有些不解,就見玉芹在一旁刷鞋,很是專心的樣子。
「玉芹姑娘這個時辰洗衣裳啊?」
玉芹抬頭一看,見是若華他們,忙站起身來,笑著眨眨眼楮,調皮說道,「若華姐,你知道我祖母是個操心慣了的,這不,大哥也不知道去哪里沾惹了這麼一身的泥巴回來,頭上的簪子都沒了,我讓他帶的絲線也沒有買,還說下半晌有著急的事情,千萬不讓祖母知曉。」
若華便點點頭,仔細看了一眼地上的紅色泥巴,進了門。
「玉芹,等會跟千萬不要跟祖母說漏了嘴。」簡玉安換了一身家穿的粗布衫,低著身子把一團衣裳卷起,順嘴對身後的人說道。
「說漏什麼呢?」
簡玉安抬頭見是若華,眼楮里有一絲慌亂,很快就掩飾了,「沒……也沒啥,若華……你來了。」隨即打了一個呵欠,「歇了半晌還乏得很。」
「這樣的時候是容易乏得很,今日下晌沒有出門嗎。」
簡玉安趕緊點頭,又反射性的搖頭,支吾出一句,「並沒出去。」
「乖孩子,這幾日鋪子還好吧?」簡陸氏見若華來了,熱絡的拉著她的手,坐下好一通詢問,見若華拿來的那些個糕點,又好生的稱贊了一番。
玉芹拿著鞋子進來,放在屋檐處晾了,把簡玉安拉到一邊,「我看若華姐可是有些個不同了,這剛還問你來著,看著似乎有些憂心,你就知道不讓祖母憂心,也不知道瞞著她一些,免得操心了鋪子還要操心這頭。」
簡玉安眼皮一跳,直直問道,「玉芹你不是去擺飯?剛才就蹲在門口?」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玉芹再說什麼他毫不在意了,暗罵自己為什麼要點頭,剛才怎麼就不能再鎮定一些呢,反應過來又趕緊的去把門口的泥巴清理了,借口去灶房拿東西,好一通的忙亂。
若華對簡陸氏的那一份熱情,依然適應不了,只好貼著笑臉僵在臉上。
簡陸氏一直沒有放開她的手,在若華的角度看去那顴骨有些高,而那眼楮顯得有些深陷,是有些凌厲的長相,雖然此時臉上笑得很慈祥,卻也沒有柔和多少,「你這孩子就是心善,還記掛我這個老婆子,我這天天念叨你呢。」
碧環很是開心,見自家姑娘在這這麼受重視,忙不迭的答道,「我們姑娘也是記掛著,只不過最近事情實在忙亂。」
「你那頭我一個孤老婆子也幫不上忙,好在我還有幾個孫兒算是懂事,若華你也不必跟著他們外道,凡事盡管使!」
「祖母!你這見了若華姐姐,連孫女都忘記了吧。」
「瞧你這小性兒!沒得讓人看了笑話。」簡陸氏嗔了一眼玉芹。
玉芹哈哈一樂,「剛可是祖母你說的不是外人,還笑話不笑話的!」
眾人就此樂了一回,若華便帶著碧環告辭了。
走出那青磚地,盯著這干淨的院落看了一眼,青碧的菜葉依舊翠綠,映得周遭的牆壁更加灰撲撲的,院門的紅漆已經開始掉落,斑斑駁駁,不知為何,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隨之心里便是一陣憋悶,像是被什麼壓住一般。
若華手握著放在胸前,咬住了嘴唇。
「姑娘,您怎麼曉得這個時候來簡公子在家中呢?可是剛才臨淵說的,要我說這點心本就不是送這邊來的,要送也要大包一些,這樣看著多顯得小氣……」
若華的思緒明顯不在此處。
門口的紅土明顯的不見了,看樣子還是很新鮮的腳印,上午時候被說到衙門的時候明顯的有慌張,後來突然說了霉米的事情,要真的是打听出那樣的事情,按他該是一來就趕緊說出來的吧?倒像是在掩飾什麼,剛才眼里的不安,頭發上殘留的竹葉……
腦海里好亂,為什麼?要真的是他?又是為何?
對于他來說,有任何的好處嗎?他在衙門里頭當真說的上話?
若華百思不得其解。
碧環見自家姑娘的樣子搖搖頭,帶了臨淵過來。
「紅色的土只有城南一帶才有,有一整片的竹林,以前我還去挖過竹筍子,過去便是楊柳莊。」臨淵有什麼說什麼,他對周圍這些十里八莊的都很熟悉。
「柳莊有人養豬嗎?」。
臨淵明顯沒有料到會有這樣一問,答不上來,「我明日去打听。」
若華想了想,「你讓臨波過來。」
燭光明明滅滅。眨眼又是天明。
楊柳莊我王大戶,長了一臉的麻子,翹著的腿一抖一抖,看著自家的大瓦房很是滿意,不停招呼對面的人,「喝酒喝酒,咱養豬的別的沒有,豬肉還是吃得上的。便是我家大黃,現在嘴也養刁了,沒有肉湯泡過的飯它都不吃!你說這畜生也會挑,要不是我那好幾欄的豬靠著它守著,我就殺了吃肉!狗肉可是比豬肉香多了……」
對面的人便有些畏縮,又巴結的笑道,「還是你這日子過得滋潤,這豬還沒有賣呢就吃起肉來了,要說咱們楊柳莊,你開始頭一份的日子,瞧這院子多亮堂氣派,都不是外人,姐夫可有什麼門道?」
王大戶臉上的麻子閃閃發光,笑得很是奸滑,「這不明擺著的,養豬!我都替你謀算好了,回去也跟你媳婦說,不要把一文錢都把得死死的,過陣子我那母豬下小豬了,你過來抓一頭,兩相不吃虧的就收你一點子本錢,喂到年底,也算是積攢出了一份家當。」
那人一副點頭受教的樣子,臉色卻是已經有些尷尬。
突然門外一聲︰「敢問王大戶可是住在此?」
王大戶筷子往桌子上啪一放,一身酒氣的跑了出來,見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廝,臉色略黑,神色卻是不錯,心里暗道來的可是快,「這位小哥有何事啊。」
臨淵聞著這人的滿臉酒氣,聲音平板板的問道,「你這最近可是買了衙門霉米喂豬?」
王大戶一肉掌拍到臨淵肩上,「這位小哥,你問這做啥?」
「這買了那米,被拿來害了人,衙門里頭也要調查,要真是有什麼牽扯的還是早點說。」臨淵仍舊是一板一眼,有啥說啥。
「我這倒是也想著知道呢,我記得真真的,是個的姑娘,眼楮細長細長,眉毛淡淡,給了我銀子順手買了去,這之後我就不知曉了。」
「真不知曉?」
王大戶點頭哈腰,「自然自然,倒是提過在響馬……瞧我這記性!」
等臨淵走後,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毛都沒長全的小子,也敢來唬人!衙門衙門的,衙門的門朝那邊開你知道嗎?!」
扭頭見身後又站著一人,沒好氣的道,「該說的都說了,怎麼又回來!」
卻發現人有些個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