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方氏自然而然的說著過門二字,又說什麼以後的事情,似乎在他們眼中,簡玉安,便是她谷若華的良配,別無其他。她努力壓抑著內心的不安,笑著又跟方氏聊了一些別的,接著碧薔端進一盆透著奇怪氣味的藥汁,放在條幾上,給方氏燻眼楮,話題自然就扯到了這邊來,「娘,這方子可是特別。」
方氏努力睜著眼楮,接連的打了好幾個噴嚏,「說來這次也真是不太巧,咱們去找的那個大夫沒有找著,幾經波折的又遇上一個,據說是還有些手段的,起初你爹還信不過人家哪,蓋因為那公子的做派,就是我模糊瞧著也實在不像是個大夫。」
「什麼做派?是不是頤指氣使的紈褲子弟?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一般卻又機緣巧合得以拜得名師門下……」若華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卻發現她說著話,眼前出現的竟是柳靖的模樣,驚得趕緊住了嘴。
方氏突然撲哧一樂,溫言說道︰「你這孩子,盡是說的啥話,還沒有中兒的年紀,听那聲音卻是非常的沉靜,人也是極好,禮數周全,就是那些大戶人家也不過如此,溫潤斯文又體貼,你爹那人說話是沖的,之前也被人家騙過這才存了疑,那孩子也是連話都不急的,就那麼站著一句句的跟咱解釋比咱們都心焦,那份擔憂的神色,想想也真夠心疼的,最後還是听了那周遭的人說他本事挺好,這才放心的給他治,沒成想的,眼楮就這麼好了不少,慢慢的看著越發的清楚了,這才發現那大竟比想象之中更加年青,虧得他那一身本事是如何來的,難不成的這一出世就會醫術了?呵呵,外頭的事情真真是想不到。」
果真的人不可貌相,醫者仁心。「定然是爹爹做多了善事,老天爺都看著呢,不然那樣的大夫可不是誰都能遇見的。」
方氏表示贊同,又說了一句,「說來這樣年紀做事能穩穩妥妥的,也就是玉安娜孩子能及得上他三分,只不過玉安是知根知底的也知進退,論起過日子是個實在的。」
「娘,這奇怪的燻眼楮法子也是他開的?」若華這句說得就有些急。
方氏卻一心在燻眼楮沒有發覺若華的神色,隨著若華的話題又扯回去,「哪里啊,他當時開的方子卻是再簡單不過的,說是慢慢調養會好的,本想著調養差不多了再回來的,他卻是沒有工夫耽擱了,把那等要注意的好生叮囑一番,之後就騎馬走了。這是我們準備折返的時候去踫踫運氣,正巧的又見到那位之前找不到的神醫,他倒是說那公子開的方子尚可,可以繼續用著,只是要加點藥,這才好得快,不然馬車里頭哪里來的那麼多藥材。」
說話間就燻好了眼楮,方氏的眼楮不停流淚。
若華看著她那有些發紅的眼楮很是心疼,「娘,燻的這些是什麼東西竟這般難受。」
碧薔在一旁收拾那湯汁,難得的插了一句嘴,「姑娘,那神醫說夫人這眼楮之前就是太過干澀,要流點眼淚才好,一路上燻了這些天,倒是看得清楚了的。」
若華也不再說什麼,見方氏躺在床上搭著一個熱毛巾在眼楮處,很快的呼吸就均勻起來。
若華掖掖被角,退了出來。
回到自己房中,她卻是好生的思忖了半晌。簡玉安啊簡玉安,纏纏繞繞中怎麼哪里都有你,是牛皮糖嗎甩也甩不掉。難不成的他以為他都沒有做錯,不管是出于什麼樣的本心,都無法原諒,要知道這樣一個小書生模樣的人做得那等事,即便的到了那一天,怕是夜里也閉不上眼楮吧。這樣的做法,跟當初的陸斌,又有什麼分別?
究竟還是有分別的,若華心里仔細的想,至少處境已經不一樣了,自己有疼愛自己的家人,至少自己並沒有當初那樣的情懷所以也不會有傷痛,不會有當初被蒙上眼楮一般不管不顧的盲目,還沒有導致成再也沒臉見家人的悲劇,那麼一切,都還來得及的。她攥緊拳頭,宛若攥著的是自己這一世的幸福。
碧環進進出出好幾次,都看見自己姑娘是這樣一副神色,手托腮,臉色似悲似喜,又凝眉憂愁,一會又握成拳,魔怔了一般。
終于忍不住的開了口,「姑娘,您罵我幾句吧!」
若華這才回過身來,見碧環粉面含愧,泫然欲泣,「姑娘,都是我看走了眼,整日的還為他說那麼多好話,卻是個這般樣子的人,要是你當真的過去了,以後可是要如何……」
若華忍不住的就笑出聲來,「你這傻丫頭,關你啥事啊,這不是還沒有進門嗎,這時候看清楚豈不是比過去之後更好,頂多也不是個跟咱太多關系的人,我現在只是想著咱們家要好好過,鋪子那邊不出問題,娘的身體能夠日日見好,這就阿彌陀佛了。」
但就是這般簡單的小心思,老天爺似乎都不肯滿足的。
日子就這麼一日日的劃了過去,卻是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只是讓若華憂心的事情暫時也沒有發生,盡管的方氏偶爾念叨著簡玉安那邊的事情,簡家的人,卻從頭到尾的沒有出現過。
谷世茂沒有再讓若華出去奔忙,只是允她偶爾去看看鋪子,夸她那個送貨上門收集表格定期填滿米缸的法子是好的,雖則現在看不出多大的效果,卻是穩妥不過了,只待莊子的新米上來了,倒是不用再愁什麼銷路。
莊子那頭,自然就是谷世茂在忙活,若華並不懂什麼收割一類的事情,也就閑了下來陪著方氏,間或的讓碧環去看緩過勁來的蔡大娘。
方氏眼楮卻是又開始模糊起來,一家人又亂了陣腳,倒是方氏沒有慌亂,反而安慰起他們來,「不妨,之前不也是看不甚清楚,這好了這麼一陣子,也就不用太過憂慮了。」說話之間滿臉安詳。
谷世茂哪里肯听的,只不過此時莊子要收割,他月兌不開身,卻也找了好幾個秀水縣的大夫整治,只可惜的沒有什麼效果。
有一日,竟然請了個光頭和尚上門。
病急亂投醫,也要試試了。
最終,和尚留下了幾個似似而非的字,一家人顛來倒去的都看不明白,待要再問,人已飄然而去,宛若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