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烈烈,下了一夜的雪,放眼望去,銀裝素裹,灰瓦青磚隱隱約約可見一絲顏色。
臨近年關,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準備年貨,路上行人縮著身子奔走。
人來人去的布料鋪子,縴語和縴雲正在挑選過年新衣裳的布料。
「錢掌櫃,年關將近,過年需要用錢的地方也很多,這次就進一些比較次一點的貨,平常人家也能買的起,有件新衣服歡歡喜喜過年。」縴語玉手指尖滑過幾匹布料,吩咐道,一旁的錢掌櫃自從見到她二人前來,就一直熱的大汗直冒。
「姐姐,要不,我們去里面自個慢慢挑吧,錢掌櫃要照顧客人還要記賬,瞧瞧錢掌櫃滿頭大汗的,姐姐莫不是想累病錢掌櫃。」縴雲打趣道,示意縴語進去。
縴語雖不善于經商,可心思玲瓏剔透,這鋪子大門敞開,風吹吹的,哪里會熱,往里面邊走邊道︰「就依妹妹吧,這外間怪冷的。」
「使不得,這鋪子里面堆滿了貨,灰塵大著呢,東家還是趕緊些,這里人來人往的,免得被磕踫到。」錢掌櫃灰棉衣袖擦了額頭的汗,緊張焦急地勸說。
縴雲繼續挑選,想看看里面那幾匹料子,就听見夏氏進門就道︰「錢掌櫃,錢掌櫃的,出事了,錢掌櫃你趕緊出來,別在那忙活了。」
夏氏急切,鬢角松了都不自覺,踱步就要往里走,看到縴雲姐妹,一驚,哽咽在喉,想說的話吞進肚子里,立馬換了個臉,慈祥陪笑道︰「這不是三姑娘和五姑娘嘛,真是稀客,好久沒見了,今兒還親自來挑選料子,我看看,真有眼光,這幾匹都是店里最好的,姑娘真識貨。」夏氏急著奉承,下意識的把這鋪子當做自家的。
縴雲和縴語听了頓時沒了笑意,面色一冷,看的夏氏全身發毛,笑容僵在臉上,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
錢掌櫃本來是笑盈盈地接待客人,看到夏氏到來,神色一黯,唇角的笑意似被凍住。
「錢掌櫃,這年關,該收的錢也該收回來,去把今年的賬本拿來,大伯母這麼熱情的來結賬,我們可不能因為是親戚就不了了之,這有借有還,再接不難,是不是,大伯母?」縴語面色越暗。
夏氏看著那炯炯雙目,頓覺得全身如同雷擊,僵硬的無法動彈,結結巴巴道︰「姑娘……三姑娘,這事慢慢來,急不得,我今日來是……是……」夏氏沒說完就被縴語打斷,「這年關的要用錢的地方太多,這賬本上都黑字白字寫的清清楚楚,我可沒有多收大伯母一分,而且這要不是最急的,那大伯母為何急的連頭發散了都不知道?」
縴語一席話,說的夏氏臉色鐵青,笑容僵硬在臉上,憋著氣,卻不敢說明來意,總不能說是來找錢掌櫃商量海上貨的事,以及想要吞了這鋪子,只得暗暗嘆息。
莞爾間,夏氏想到一個好的借口︰「過年,我也是來給家里的添置些新衣裳,所以才來的。」剛說完,夏氏就悔的腸子都青了。
「錢掌櫃,還愣愣的干什麼,這可是大伯母,說是要給家里添置衣裳,把所有的樣子都拿來給大伯母看看,這家里的老老少少,這顏色要仔細挑選。」縴語忙大聲催促。
「你們都來幫幫忙,大伯母要給你們添置新衣服,還不進來幫忙?」縴雲趕忙喚來幾個在外面候著的丫頭,夏氏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丫頭們縮在一邊,不敢上前,縴雲笑著邊斥責邊上前拉來那幾個丫頭,並且吩咐晴畫去老太太屋里,問問她的喜好。
經過了老太太,這是就算是定下來了,夏氏很想上前阻止縴雲,可惜每次都被縴語拉著核對這賬本,根本無暇顧及,氣的肝疼,憋了一肚子氣,只好干瞪眼地瞧著縴語。
這夏家的錢將來就是她大房的,用一點就少一點,這簡直就在割她的肉,心疼的要死,卻不敢發作,這屋子里都是人,要是不同意,那這當家主母,吝嗇的名聲就要被坐實了,想想這一切的禍首,就恨得牙癢癢。
幾盞茶後,就進來幾個丫頭,幫忙挑選顏色,爭相挑選。
「這樣吧,大伯母這麼貼心,就算便宜些,回個本就行了,錢掌櫃,你負責計算計算,別弄錯虧待了大伯母。」縴語拉著夏氏的胳膊,佯裝親昵,引得夏氏全身發麻。
「三姑娘,這事,你看,我原先來只是……」沒說完,縴雲搶先打斷,夏氏忍怒賠笑道。
「大伯母,我知道你的好心,不過這份功勞的確是您的,您就不要推卸了,祖母也挑選了幾款,一直夸獎你是體貼的好媳婦,說你會辦事,讓您好生辦。」縴雲听了晴畫的回話,進來後笑道。
夏氏笑容早已經消失,臉漲得通紅,感覺要憋出內傷,卻不好發作,郁悶的緊,且心中還惦記著那海貨,急著想月兌身,眼前又被捧著高高的,仍誰都不敢不答應這事,一弄不好,這就是和老太太作對。
現下,既然老太太這麼說,不是真的也成真的,想到那些銀子,心就痛的滴血。
「錢掌櫃,都記在這個賬本上吧,待會你派幾個人送大伯母回去,順便去取回來銀子,別再累著大伯母,銀子也怪沉的。」縴語已經有些忍不住,臉上肌肉抖動,偷偷躲在一邊笑了笑,縴雲趁熱打鐵,吩咐道。
錢掌櫃從夏氏進來就一直戰戰兢兢,深怕東家的兩位姑娘發現,他和夏氏的背後小動作,因此丟了差事,哪想夏氏從一進來就一說話都沒能說清,心中不得不佩服這兩位姑娘,夏氏平常也是伶俐的,可是剛才那兩位姑娘散發出來的氣場,卻讓人本能的覺得害怕忌憚,暗想著,這吃里扒外的勾當不能久干,以這兩位姑娘的聰明,怕早晚都會知道。
這會子恐怕已經有所察覺,不然哪里會要結賬
縴雲、縴語二人挑選好料子後,又和夏氏寒暄了幾句,等錢掌櫃的記錄完這次采購的詳細單子後,把賬本一塊帶走,說是要給權氏和老太太過目,夏氏只能干瞪眼,這次是栽了。
縴語剛一入轎子,就哈哈大笑起來︰「雲兒,可把我憋死了,你不知道,我剛才有好幾次就要笑出來,幸好忍住,要不就壞了大事。」所說的大事,自然是把夏氏賒的帳要回來。
夏氏管家,一直很吝嗇,再加上如今老太太對夏氏有間隙,這新年各房新衣服,一般大家族都會有的,平常老太太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如今有人捅到她跟前,自然應答,要是老太太看到這賒賬的賬本,就知曉這夏氏有多自私,往常拿了多少料子,老太太說不定會收回夏氏主母的權利。
她們對付不小夏氏,可是老太太能,縴雲想到這里,也笑出聲來,想到夏氏剛才如同吃了一只蒼蠅一般的神情,心中就覺得無比舒坦。
「悠著點,別笑岔氣了,這好事還多著了,這不過才開始,姐姐,我們去娘那里坐坐吧。」縴雲笑眯眯地給縴語順著氣,笑著搖搖頭。
「知道,就你鬼主意多,這段時間,我這姐姐可是順著你胡來,你也透露一點,好讓我再樂樂。」縴語央求,撒嬌起來做姐姐的樣子全無。
縴雲眼楮眨巴眨巴,甚是無辜,佯裝不知道,縴語氣的耷拉著腦袋,順手還掐了縴雲一把,一路上打打鬧鬧,二人去了權氏那里。
夏氏隨錢掌櫃去了里面的屋子,坐立不安,連喝了幾杯涼茶,沒多久夏令其就從後面的側門進來,夏氏連忙上去,問道︰「確定了嗎?這貨不能賣了?」
夏令其也正在為這個事情煩神,之前夏氏和他提過,只想著暫時官場上應酬需要不少現錢,故而沒考慮接手這貨,哪想夏氏居然找到他的母親,背著她做成了這件事情。
前些日子,剛得到消息,皇帝和皇後打賭,皇後贏了,就賞了這天蠶水碧的料子供皇後一人專享,海上貨里面,這布料足足有600匹,算成本價,也虧了將近一萬五千兩銀子,這要是拿來鋪官場的路,豈不是更好,夏令其越想越郁悶,連著更加厭惡夏氏,冷冷道︰「可不就是,早前讓你別急,現在到好,居然背著我惹事,這事你自己擺平吧,我也懶得管。」
夏令其說完一摔袖子就走人,夏氏急的說不出話,牙齒磕到舌頭出了血都不知道疼痛,只覺得眼前一黑,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