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躺在桌面上。
今天雖是假日,但身為柏氏開發金控的執行長,柏呈凱不只平日忙得不可開交,連假日也不得閑,有時就連坐下來好好吃頓飯的時間也抽不出來。
然而這時的他,卻是坐在書房中,沉默地望著坐在書桌前方的女人。
這個面貌清麗的女人是他結縭十年的妻子,呂浩妮。
雖然已經過了十年,她依然美麗如昔,一頭浪漫的法式長鬈發垂肩而下,膚白似雪,睫毛彎彎,眼眸如星。
他們是夫妻,卻是對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十年來過著有名無實的婚姻生活,即便兩人之間早有了切割不斷的羈絆——他們即將十歲的兒子,柏奕凡。
「我們之間……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柏呈凱英俊的臉龐浮現一抹苦澀。
呂浩妮雙目平垂,過了片刻才回話,「前天晚上我去超市的路上,看見你和袁婷婷在一起。」
「前天晚上?」柏呈凱詫異,旋即回想起來。「你應該知道我們公司正在跟袁氏地產談一筆生意……」
呂浩妮打斷他的話。「不必擔心,我不是在質問你。」她也沒這個資格。
然而她的態度看在柏呈凱眼中,被自動解讀為不耐煩,所以他也不再往下解釋。
因為他知道,他的妻子不愛他,所以根本沒耐心听他解釋太多,因為那都是多余的。
他們能夠以夫妻的名義,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長達十年,全是因為十年前的一場酒後失誤,讓她懷上奕凡,又在她父母推波助瀾下,她才不情願的嫁給他。
而她對他,一直存著誤會。
她以為當年那場失誤是他與她父母共同設計的,故意選在她被初戀男友劈腿最痛的時候趁虛而入,誘使她在爛醉時犯下大錯。
他以為時間一久,她的心結就會解開,她會感受到他的愛,但他錯了。
十年過去了,她還是不愛他,而他們還能有幾個十年?
思緒一頓,柏呈凱黯然的說︰「不能給你幸福,我感到很愧疚。」
殊不知這句道歉,才真正觸動了呂浩妮心中的痛。
一回想起前天他與袁婷婷談話時的爽朗笑容,再對照起平日他對待她,總是小心翼翼的態度,一種尖銳的刺痛感旋即滲透全身。
因為孩子的緣故,絆住他十年歲月,如今他身邊有了可以讓他自在開懷大笑的合適對象,她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對。
「你果然還是……忘不了那個男人?」看她一直保持緘默,柏呈凱滿腔苦澀地問。
聞言,呂浩妮拿著紙張的手一緊,他以為過了十年,她還愛著當初劈腿傷透她心的初戀男友?
「當初如果不是你懷孕,不得不嫁給我,你應該還是會選擇他吧。」柏呈凱又說,垂向桌面的臉龐很陰郁。
她在心底苦笑,如果是以前天真的她,或許會吧。但是經過這十年與他相處的夫妻生活,她早知道自己不適合那種意志不堅的濫情男人。
這十年來他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悉心的呵護,讓她早已忘記初戀的那個男人,只是他們兩人心中的疙瘩,似乎永遠無法抹滅。
加上當她省悟自己的感情時已經太晚,他身邊早有了可以讓他重拾開朗笑容的人,她不該再綁著他,害他必須忍受這不自由又不快樂的婚姻,這等于是在坐牢。
所以就讓他誤以為她還愛著別人吧,也許他的心里會比較好過,對她背負的責任感也可以卸下來。
畢竟這十年不幸福的婚姻,多半都是她造成的,她應該主動一點,放他自由,不要因為孩子這層羈絆,害他繼續被有名無實的婚姻困住。
「如果沒有意見,就在這邊簽字。」呂浩妮指著協議書上的一處空白欄位,想哭的沖動卻越來越強烈。
柏呈凱拿起筆,如果說他剛才的表情是陰郁,現在就是完全的心灰意冷。
她果然還愛著那個男人。
所以她始終沒辦法解開心結、對他敞開心房。但只要一想起她生產完的那幾年,因為太年輕就踏入一場犯了錯誤才不得不結的婚姻,導致她得了憂郁癥,好幾年都過得很不快樂,他就無法開口求她繼續留在自己身邊。
他希望她活得快樂,過她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因為孩子的緣故被絆住。
柏呈凱提筆,在她剛才指的空白欄位簽下自己的名字,字跡蒼勁果決,就跟他的人一樣。
看他簽得這麼干脆,呂浩妮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的火光被吹滅了。
可見這十年的婚姻對他有多折磨,他一定迫不及待想簽字,恢復自由之身,不必再每天過著小心翼翼的生活,那很累人,她知道。
「謝謝你。」她低下頭,努力保持在不發抖的情況下,簽下自己的名字。
柏呈凱不敢看她,把視線放在書桌一側的雜物上,胸口好像被人狠捶,痛得快粉身碎骨。
能夠擁有她十年,也該知足了。她想要自由,他應該給她,讓她去追尋她想要的愛情……
「都簽好了。」呂浩妮開口,告訴他一切都結束了,他自由了,以後他不用再被她與孩子牽絆。
害怕看見他解月兌的表情,她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會掉下來,呂浩妮低著頭,整理好桌上的資料,塞進牛皮紙袋後起身離開。
「祝你幸福。」這句話她不敢看著他的雙眼說,是在推開書房的門時,匆匆丟下的,也沒敢回頭看他的表情,說完便走。
所以,她錯過了柏呈凱沉痛的表情,沒看見他眼中的哀傷,她只是像逃走似的,在踏出書房的那瞬間,流下心碎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