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經過一周兵荒馬亂的震撼教育，呂浩妮對秘書室的工作雖然還稱不上完全上手，但也模透了六、七分，不像剛來第一天那樣亂無頭緒。
雖然距離她心目中幻想的女強人還差了好大一截，最起碼她自認學習態度很好，有些事情一點就通，工作上的反應能力也算快。
今天一早，秘書室就忙著張羅會議室，跟預備上台做簡報的高階主管做確認，還有將出席會議所需要的資料全都打印好，分放在每個位置。
事情看似很小，但其中學問卻不小，資料的編排，還有座位安排的順序，其中的細節都要經過推敲，可不是隨便弄弄就行的。
身為秘書室資歷最淺的菜鳥，一些比較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自然就落在呂浩妮身上。
「你確定裝訂好的資料都在這里了？」凱莉走過來，神色匆忙，就怕待會開會稍有遺漏，會害秘書室在心愛的執行長腦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能在仰慕的人面前好好表現，這是所有人都會有的想法，也因此每次開會，秘書室或是出席會議的女性主管都格外緊張。
呂浩妮負責會議室的場布，懷中抱著裝訂好的厚厚資料，還要忙著將礦泉水擺好，並且確認桌上的名牌沒弄混。
「放心吧，我已經確認過兩遍，不會弄錯的。」面對凱莉緊張兮兮的詢問，呂浩妮扯開一抹蒼白的笑容。
凱莉眼尖發現了，難得發揮同事愛的關心，「你臉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呂浩妮回了一個虛弱的淺笑。「可能是早上吃了不干淨的東西，腸胃有點不舒服，等下開完會，我去藥房買個胃藥吃，應該就沒事了。」
「你確定嗎？開會可不是那麼清松的，而且這次是要檢討一季的營收成果，會議可能會很冗長，我看你還是請假休息比較好。」擔心被菜鳥搞砸了秘書室的金字招牌，凱莉表面好心的建議她。
呂浩妮卻很堅持的搖頭拒絕。「這點小病痛我還撐得住，不用擔心。」
很快地，所有人都陸續就定位，秘書室的眾人嚴陣以待，會議開始前三分鐘，柏呈凱高大偉岸的身形以壓軸之姿走進會議室。
在場的女性員工無不散發出崇拜仰慕的目光，氣氛雖然肅靜，但是她們的眼神熱烈得可以將整個會議室引燃。
工作時，柏呈凱習慣面無表情，甚至是擺出冷漠銳利的眼神，讓員工敬畏他，只是他並不知道，就算是冷酷的神情也能融化在場女人的心。
他一坐下來，目光便在偌大的會議室中梭巡，看向坐在秘書室所屬位置的呂浩妮。
不看還好，這一看就讓他察覺到她的臉色異常蒼白，額上也沁著一層薄汗，單手撫著平坦的小骯，似乎不太對勁。
他濃眉一蹙，想上前關心，但礙于會議即將進行，加上整間會議室的員工除了陳秘書外，沒人知道他倆的關系，他們也不方便在眾人面前有過多互動，只好暫時按捺心中的擔憂。
強迫自己將視線調回來，柏呈凱開始主持會議。
時間分秒流逝，當所有人專注凝神在會議的進行上時，強忍不適的呂浩妮開始覺得頭暈，月復部的疼痛也慢慢加劇。
好奇怪，今早她吃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不可能啊，早餐是她親手做的，她在制作的過程都很注重衛生，食材也保證新鮮……唔，好疼！
這種痛也不像是吃壞肚子，難道是腸胃炎？呂浩妮揣測著自己的病因，意識早已經飄遠，根本沒在注意會議究竟進行到哪里。
「浩妮、浩妮。」坐在她身旁的林家琪壓低音量連喊幾聲。
「是。」呂浩妮滿臉茫然的倉皇抬頭。
「第二階段的會議資料你發下去了沒？」看她心不在焉，林家琪有點生氣的加重音量。
「呃，我以為那是等休息時間到的時候才發。」呂浩妮努力回想先前分派工作時陳秘書的交代，偏偏月復部選在這時跟她作對，瞬間又劇烈疼痛起來。
好痛！到底是怎麼回事？呂浩妮苦著臉，額上已經冒出豆大的汗珠。
林家琪只在乎工作，根本沒注意這麼多，以為她想混水模魚，態度登時更凶了。「馬上就要進行第二階段的討論，你趁現在快點發下去，難道你等一下要執行長坐在位子上，空等你發資料再開會嗎？」
「好，我馬上就發下去。」不想被誤會想偷懶，呂浩妮強撐起微顫的身體，抱起手邊的一疊紙本資料，踩著虛浮的腳步穿梭在會議室中。
當她白著臉站起身的同時，柏呈凱的心思早已經不在員工的簡報上，他皺緊眉頭，臉色越來越難看。
底下的員工也發現到執行長的不對勁，大家開始惶恐，努力回想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或是哪筆業績數字不夠漂亮，需要再加把勁……
「浩妮，別發了，回去你的位子休息。」突然，柏呈凱低沉的聲音打斷了簡報，會議室的眾人全都噤聲，困惑的望著他。
循著執行長擰眉注視的方向看去，眾人才發現，原來執行長是對正在發資料的秘書助理說話。
頓時，會議室中所有女性的視線全都投射在呂浩妮身上，當然也包含了秘書室的同事。
林家琪錯愕的拉著凱莉。「執行長為什麼會突然跟浩妮說話？」
凱莉也震驚得呆了好久。「不可能啊，她才來一個禮拜，連跟執行長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她的名字？」
一旁的陳秘書听見凱莉和林家琪的疑惑，只是靜靜的，沒多說什麼。
畢竟當初柏呈凱和呂浩妮都交代過，不希望讓公司的人知道他們的關系，雖然不清楚原因，但向來盡責、恪守多做事少說話職場原則的她，也聰明的沒多問，總之上頭怎麼吩咐，下面的人怎麼做就對了。
呂浩妮只覺得月復部的疼痛正在蔓延，听見柏呈凱生氣的命令，她只是搖搖頭，想盡快完成手邊工作，不想因為一點小病痛就被人瞧扁。
好歹這一周的時間她費了好多心力投入秘書室的工作，好不容易建立起一點成就感，怎能毀在這里。
她要忍耐！不能因為這點疼痛就被打倒！
結果這個念頭才閃轉過腦海，下一秒呂浩妮就痛得蹲子，雙手抱著月復部，全身直冒冷汗，連移動半寸都沒力氣。
然後很快的，會議室中的眾人都被眼前的畫面嚇呆——冷酷又嚴肅的執行長，竟然在秘書助理蹲下來的同一瞬間，立刻唰一聲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然後眼一眨，他已經蹲在那個小菜鳥身旁，小心翼翼的扶著她，甚至讓她把痛到發抖的身體靠入他懷內，嚴峻的臉部線條也軟化下來，眼神滿是濃濃的關懷，那種溫柔似水的神態，看傻了習慣他冷酷面貌的所有人。
「我的天啊！我快暈倒了！」凱莉夸張的扶住額頭，氣到快吐血，身旁的林家琪則是急促抽氣，一副嚴重缺氧的模樣。
其實不只她們，在場所有女性同胞的心都碎了一地，其中不乏外貌與能力兼具的美麗女主管，當她們看見心儀的完美男人緊抱住那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菜鳥秘書，仿佛是抱著易碎的寶物時，眼神都哀怨不已。
而柏呈凱才沒心思管旁邊的人怎麼想，他只心系著懷中的妻子，看她痛得連話都說不好，蒼白著臉蛋不停申吟，他心髒一抽，顧不得這麼多，立刻抬頭喝令。
「叫救護車！」該死，這些人還杵著干什麼？
「執行長，那會議……」
「當然是延後！」柏呈凱脾氣失控的怒喝，狠狠瞪了那名主管一眼，其他人也嚇得跟著直縮脖子。
「不要……不要叫救護車啦……」縮在柏呈凱懷里的呂浩妮，忽然抓住他的上臂，語氣虛弱的求饒。
拜托！如果只是腸胃炎或是吃壞肚子，還弄到勞師動眾叫救護車，那不是很糗嗎？
「你在胡說什麼，都痛得站不起來了，當然要叫救護車！」柏呈凱氣怒的瞪她一眼，眼底充滿戾氣，嚇得她立刻閉上嘴巴，不敢再惹火他。
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就發現她臉色不太好，勸她請假別上班，她還說她只是吃壞肚子，依照現在的情況看來，哪可能是吃壞肚子這麼簡單。
「抱好。」命令她將雙手勾住他的後頸，柏呈凱獨斷的將她打橫抱起，沒發現這個親密不過的動作，再次擊碎了在場女性的心。
嗚嗚……在場的每位女性都透過眼神無聲哀泣中，不敢相信這麼完美的男人，居然會栽在一個來路不明的小菜鳥手中。
也不管會議進行到一半就草草中斷，向來工作擺第一，任何情況下都理智行事的柏呈凱，就這樣撇下了一堆心碎怨女……嗯，應該說是錯愕傻眼的員工，像一團颶風似的刮離。
不出兩個鐘頭，柏呈凱與秘書室的新進菜鳥正在秘密熱戀的消息就迅速傳遍了整間公司，讓熟知內情的陳秘書哭笑不得。
看來，之後的發展讓人更期待了……不過，就不知道執行長夫人的病嚴不嚴重，能不能親自看看這個「榮景」了。
「懷孕」瞪著宣布喜訊的醫生，柏呈凱震撼得瞪大雙目，全身即刻竄過狂喜的電流。
躺在病床上的呂浩妮圓睜杏眸，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傻了，撫在月復部上方的手心微微發著抖。
懷孕幾天前老媽才在催他們快點「做人」，結果今天她就真的中獎了！
天哪，這一切也太戲劇性了吧！
「沒錯，柏太太已經懷孕將近兩個月了。」醫生再次微笑證實。「因為是懷孕初期，加上柏太太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讓身體太過勞累，才會出現這種癥狀。」
經醫生這樣一說，柏呈凱赫然想起，新婚之後的夜晚自己似乎都太過「熱情」，加上這一周的時間她都在努力適應工作，心理壓力應該也不小，難怪身體會抗議。
看柏呈凱臉色不好，醫生趕緊又補充說明，「不必擔心，只要好好調養身體，多休息、多補充營養，不會有什麼大礙。等下我會讓護士幫你們轉診，到婦產科做更詳細的檢查。」
聞言，柏呈凱擰緊的心才稍微放松。「謝謝醫生，那就麻煩你了。」
醫生一離開病房，佇立在病床旁的柏呈凱立刻俯坐在床邊握緊呂浩妮的手，表情說不出是喜悅還是生氣。
她先是呆呆的望著他，幾秒鐘後，睜得大大的水眸突然流出淚珠，讓他嚇了一跳。
「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找醫生過來——」他心急如焚的想奔出病房，卻被她一把拉住臂膀。
她抱住他半邊肩膀，仍然有些蒼白的臉兒緊捱著他，哭得不知所措。「怎麼辦？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就這樣懷孕了……我該怎麼辦？」
真不敢相信，她居然要當媽媽了！她實在沒把握自己能夠當一個優秀的母親，這個「驚喜」
真的來得太突然了！
听見她的擔憂，柏呈凱的心底充滿不舍，畢竟她還年輕，面對這突來的轉變，勢必一時之間無法適應。
「別害怕，我在你身邊，這是我們的孩子，我會陪著你一起面對，你什麼都不必擔心。」
「我們都還這麼年輕，甚至都還沒出國去度蜜月……」她已經驚嚇到思緒混亂，竟然還有心情想著蜜月旅行。
「別急，我們未來有整整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度蜜月，現在最要緊的是，你要好好調養身體，不要太勞累。」
他的甜言蜜語很神奇，一下子就能擺平她的心慌與不安，呂浩妮在心中想著。光是他那句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度蜜月，就讓她覺得自己備受寵愛，濃濃的擔憂立刻去了大半。
「剛剛醫生說……已經懷孕兩個月了，那不就代表我們第一次就……」啊，好丟臉喔，說不下去了啦！呂浩妮把紅透的臉埋入柏呈凱胸膛。
「抱歉。」他突然滿懷歉意的望著她。
「為什麼要對我說抱歉？」她抬起哭過的迷蒙雙眼，不解地回望。難道他不想要小孩？
他深吸一口氣，對于造成她的驚惶與不安感到相當自責。「那天如果不是我太沖動，被熱情沖昏頭，也沒有做防護措施，你現在也不會這麼害怕了。」
「所以你說抱歉，是因為我很害怕？」她懸高的一顆心瞬間蕩回原處，還以為他不想要小孩，差點沒嚇死她。
「我知道你還年輕，適應婚姻生活對你造成了不小的壓力，現在又加上懷孕，我擔心你會因為害怕而感到壓力，我不想讓你對我們的婚姻感到有一絲的困惑或是不愉快。」他擰深俊朗的眉頭，很擔心她無法負荷這接二連三的轉變。
听到他事事以她為出發點，就連孩子都擺在第二位，呂浩妮感動得心都酸了，這個男人真的……真的好愛她。
他愛她，比她愛他還要多，多上太多了，她忽然覺得自己付出的太少，內心涌現大量的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