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是個妞啊 220 抱歉,你的愛我要不起

作者 ︰ 冉涵

楚漣?夜幽篁?花錯?

他們是誰?為什麼會死?

不知過了多久。

「師傅?」朵朵仿佛受到召喚,血籠,血荊棘閃出耀眼的紅光,有意識地向她身體涌去。

那是十分震撼而瑰麗的景象,轉倏間包圍著她的一切都消失了,血籠,血荊棘化為血氣重歸于她體內。

朵朵微微歪著腦袋,看著璇霄因焦急、恐懼、心碎而布滿血絲,淚流不止的眼楮︰「師傅別哭啊。」

璇霄一怔,淚珠還掛在睫毛上,傻了似的愣了半天,腳步虛浮地走過去,緊緊抱住她。

大顆大顆的眼淚簌簌地落下來,仿佛可以流一輩子︰「朵朵,你終于醒過來了,終于醒過來了。」

「別哭。」朵朵用冰冷的手指為他擦眼淚,悲傷地說︰「師傅從來不哭的,哭起來都不像你了。」

璇霄突然笑了,笑著流淚,緊緊握住她的手︰「你醒了就好,師傅不哭,不哭。」

「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用另一只手模模他滿是淚痕的臉,心疼地看著他︰

「我真沒用,總是讓你操心,讓你難過。別生我的氣,你罰我抄書,我給你的打手心,要不,我跳舞給你看,好不好?」

「是的,你又讓我擔心了……」親親她冰冷的額頭,哽咽著笑道︰「朵朵,你以後不可以這樣嚇師傅,會被你嚇死的。這次就不罰你了,不用抄書,也不打手心,醒了就好,醒了就原諒你。」

朵朵淚中帶笑,抽噎不止。

沒經歷過生死,總覺得別人劫後余生的淚水太做作,仿佛是演戲。

經歷過生死,才真正明白,這淚水是多麼的真實,因為有太多值得慶幸的理由。

「我們回卿凰宮。」璇霄月兌掉自己的青衣給她裹上,將她攔腰抱起往外走︰「霍倪他們全都快急瘋了,再不回去,他們該造反了。」

「朵朵……」鳳帝站在一邊,看著她虛弱雪白的臉,他的心在滴血。

他多希望她能看他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可是她沒有看他,好像他是一團透明的空氣,沒有形態,沒有重量,不值得她一看。

經歷了這些,朵朵已經將那個白衣蹁躚,風華絕世的男人封印了。

封印在心底最深處,一個暗無天日的角落,封印之外還加了幾把沉重的鎖。

「讓開!」璇霄冷聲呵斥道。

鳳帝沒有動,在門口傻站了很久的風音和邱析面面相窺。

璇霄抱著朵朵走到門口,她突然開口道︰「師傅等等。」

璇霄停住,沒有回頭,朵朵也沒回頭。

鳳帝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的聲音淡定通透,宛若空谷。

她對他說︰「父皇,對你來說,愛是什麼?」

鳳帝覺得自己的嗓子干得厲害,如鯁在喉。

「在人界留學的時候,我曾經跟花錯他們跑到教堂偷看別人的婚禮。

新娘的婚紗很美,就像夢一樣,新郎笑得又幸福又靦腆。

可是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卻是神父對他們說的話,他說,愛是恆久的忍耐,又是慈悲。

愛是永無止息,凡事包容,凡事忍耐,凡事期盼,凡事相信。

很長的一段教義,艱澀拗口,可是一年多了,我卻一直記得。

你是遠古上神,這段教義你可能听不進去,可我听進去了。

因此,我一直檢討自己,改變自己。或許是本性使然,我做得並不好。

但我始終提醒自己,不要傷害愛你的人,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能傷害他們,你要細心呵護每一個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這其中也包括你。」

「朵朵……」鳳帝緩緩伸手,無力地想抓住什麼,可手中一片虛無,什麼也抓不到。

「父皇,我們無法相愛,無關身份,無關你有沒有攸姬,無關我是否愛其他人,無關任何理由。只因為面對愛情,我們,是如此的不同。」

她轉過頭,看著他,距離不遠,卻是咫尺天涯。

「抱歉,你的愛我要不起,它太沉重。如果你願意,我永遠是你女兒,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鳳帝跌坐在椅子上,璇霄抱著朵朵走到門口,風音和邱析抽抽噎噎,欲言又止,好似想說什麼,可終究什麼也沒說出口。

他們走遠後,鳳帝對兩仙侍說︰「你們忙自己的去吧,幫朕把門關上。」

事已至此,曲終人散,分道揚鑣。

關上門,邱析很小聲地抽噎道︰「朵朵縱使有千般不對,可陛下這次真的有些過了。那是朵朵,陛下怎能那樣對她?以前就是罵一句都舍不得,現在怎麼憑狠的心腸?」

「別說了。」風音抹著眼淚,壓低聲音道︰「你沒看見陛下難受得恨不得自毀元神,自自我了斷嗎?以前跟朵朵在一起的時候,陛下整天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現在鬧成這樣,我……心疼朵朵,更心疼陛下。」

「那,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萬一陛下一時想不開……」

「沒事,只要朵朵還好好的,陛下就沒事……」

人都散盡了,整個房間安靜得如同廢墟,鳳帝坐在椅子上,失神地看著那張被血染紅的床。

他在回想,從金喜閣回來後的這七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禁錮,鎖鏈,施暴,不擇手段,軟硬兼施……還將陽春雪、紫陽、玥瑯打成重傷。

想起了她的淚水,他的暴戾。

他真的曾經擁有過她嗎?

他忽然有片刻的不確定,仿佛六年前一切只是夢中的情景,記憶美的刻骨,疼得揪心,因而完全喪失了真實感。

其實,從金喜閣回來那晚,他只是想親親她,沒想做別的。

可事與願違,他克制不了自己,來得太強烈,似狂風暴雨,又似涓涓細流,一點一點,**蝕骨。

他難以招架,他力不從心。

然後,她就在他手心里,孤身一人無法抗拒,她可憐得保護不了自己。

他的身體,他的心,被欲念狠狠的撕扯著,他以無比殘暴的方式將她折磨得支離破碎。

他們朝夕相處了十幾年,加上孵她那十八年,總共是三十多年。

他幸福了七年,毀掉這一切,只用了七天。

他站起來,一掌將那張床拍得粉碎。

碎了,什麼都碎了,沒有了。

他刻骨銘心的愛,他魂牽夢縈的幸福,他的希望,他的期盼,全都被他自己一手毀掉了。

他頹唐地跪坐在滿是碎屑的地上,捂住臉,淚流不止。

原來,此刻的他也不過和一個普通人一樣,無能為力,一無所有。

真的要失去她了麼?

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麼?

她不會在某個清晨,睜開眼就甜甜地叫他帥帥,索要早安吻?

鳳帝的心中有一絲恍惚。這一切來得太快,他竟完全無法接受。

他多麼希望,這一切只是九心天魔制造出的幻覺,就如同數萬年來他他交手那幾次一樣,只是幻覺。

他仰頭,漠然望向屋頂,靜靜地等待著。

等著一柄弒神之劍墜下,刺入他的胸口,讓他從幻境中醒來。

他一生從不曾向誰祈求過,但這一刻,他寧願跪拜在天地間所有生靈面前,讓這一劍出現,將他喚醒。

但,四周什麼都沒有。

只有無限的冰冷、寂靜。

也許是一瞬,也許是一萬年,他感到一點微涼拂過他的臉。

他不由一震,愴然發覺,這一切並不是幻覺。

不知過了多久,邱析在外面輕輕敲門。

「陛下,朵朵身體沒事了,就是虛弱了些,精神有些恍惚。短時間內,恐怕恢復不過來,明日的早朝……」

「早朝朕去就行了,等朕去了晴海,由璇霄接手在上書房處理政務……讓她好好休息。」

邱析退下,鳳帝站起來,看向窗外。

下雨了。

綿綿細雨從漆黑的夜幕飄落下來,無盡的悲傷泛濫成河。

打開門走出房間,冷風刺骨,迎面吹得他遍體生寒。

沒有方向,像個游離的孤魂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走。

及膝的黑發,飄逸的白袍被雨大石,緊緊黏在身上,更顯無邊落魄。

眼前是無盡的永夜,絕望的未來,黑暗的道路。

不知不覺,來到卿凰宮門口。

他坐在冰冷的玉石台階上,無邊的黑暗,淒風冷雨,他听到一個聲音低低地說︰

「朵朵,如果我死在這里,如果我跟你說對不起,你會不會多看我一眼,把我撿回去?」

茫然中,他低下頭,卻不料,血紅的淚水無聲地墜落下來,一滴滴破碎在臉上。

他突然笑了,仰望著寂寂夜空,臉上的血淚被雨水沖開,臉上的笑容,哀絕入骨︰

「對不起……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璇霄不知何時走了出來,站在台階之上,靜靜地看著他淒涼孤寂的背影。

看著這樣他,璇霄的怨氣和怒火,瞬時化作悵然一聲輕嘆。

「夭魅,放手吧。」他的聲音穿過迷茫的雨霧,在清寒的空汽中振響。

「走開。」鳳帝沒有回頭。

璇霄沉吟良久,他想到了千言萬語,但最後亦只能凝結成一句話︰

「只要你願意,做她的父皇,也可以一輩子陪著她,這樣不好麼?」

「走開。」鳳帝沒有看他一眼,語氣也沒有絲毫改變。

璇霄深深嘆息,目光一點點變冷︰「如今,你已沒有資格愛她。你心里難受,陪你打一架可好?」

璇霄猝然出手,光芒沖天而起,照亮了漆黑的雨夜。

鳳帝無動于衷,不出手,不抵抗。

鮮血凌亂,這一招,竟讓鳳帝的身體飛出了十余米。

他跪在雨幕中,滿面浴血,劇烈地咳嗽著,幾乎無法呼吸。

他顧不得掩住胸前的創口,只回頭看向自己剛才坐的地方。

璇霄等待著,等待著鳳帝的怒氣噴薄而出,將周圍的一切化為劫灰。

如今他或許能打敗他,卻沒有任何信心能控制他的癲狂。

鳳帝沒有看他,他只是等待著,等待著自己能凝聚起足夠的力量,從血泊中站起身。

而後,他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回去,坐在剛在的台階上。

這是他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刻,但他眼中卻沒有屈辱,只是沉靜。

這沉靜,卻讓璇霄的心感到一陣抽搐。

他緊緊皺著眉頭,一字字道︰「為什麼不出手?」

鳳帝依舊不動,漫天雨霧中,他的背影顯得那麼寂寞。

「現在沒力氣跟你打架,過兩天我就去晴海,過來陪我聊聊。」

他的聲音中,沒有憤怒,沒有狂態,而且一片清明。

璇霄驚訝片刻,長長一聲嘆息,走到他身邊坐下︰「好,我陪你。」

他平靜地看著鳳帝,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難過。

鳳帝終于轉頭看他,微笑著問︰「朵朵不听話的時候,你真舍得打她手心麼?」

「那是當然。」璇霄也笑了笑︰「誰讓我是她師傅呢?不過,每次打完之後,要用美食去哄著她。」

那是鳳帝從沒從璇霄臉上見過的笑容,那麼柔軟,那麼溫暖。

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柔情似水的男人,就是他相識數萬年的好友,冷心無情的上仙璇霄。

「她那性子得寸進尺,你這師傅會把她寵壞的。」

璇霄自嘲道︰「沒辦法,那鬼靈精就是我的克星。她一用淚汪汪,眼巴巴,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著我,我就沒轍了。」

「璇霄……」鳳帝他看著他,目光坦然︰「如果不是因為朵朵沒有以前的的記憶,你覺得我和她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嗎?」

璇霄端然凝視他半晌,淡淡道︰「夭魅,人界喜歡用白老鼠做實驗,這你知道吧?」

鳳帝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怎麼話題轉得這麼快。

「朵朵曾給我講過一個小白鼠的故事,有人想知道一群小白鼠中哪只最聰明,于是把它們放在一個四周都是電網的籠子里。通上電,觀察它們踫網的次數。結果發現,有一只小白鼠被電過一次後,就再也不去踫四周的電網。于是所有人一致認定,它最聰明。」

「你是說,朵朵就是那只小白鼠?」鳳帝恍然大悟。

「是的。她比那只小白鼠還要敏感聰明,她對危險和傷害有著敏銳的直覺。

她又像山間的小草一樣,雖然柔弱,可是抵得過狂風暴雨,一點點陽光雨露,就能存活。

她比誰都堅強,卻又比誰都脆弱,對待這樣的女子,你只有真正了解她,你才會懂得如何去愛她。

愛她,就是要用心來呵護,細細密密滲透進她生活的每一處。

用你的耐心織一張溫暖的網,才能將她牢牢捕獲。

否則,她就會像個月兌網的魚兒,在你眼皮底下偷偷的溜走,一去不回頭。

她有一顆水晶一樣的心,晶瑩剔透,可就是太美麗了,所以易碎,容易感激,也容易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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