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的,是熟悉的擺設,氤氳的香氣伴著帷帳微微擺動而四溢開來,她,在絳雲閣。
徹骨的難過,昏迷前的一幕幕統統涌上心頭,姐姐的冷漠與避而不見,讓她的眼淚再一次不爭氣的落下。
正在這時,房門輕輕的響了一下,緊接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不急不緩的慢慢靠近,隨著帷帳的搖擺,一道清冷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
薄子夜在床榻邊停住,一雙水色無邊的眸子緩緩的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形單薄,緊緊的抱著雙膝,越發顯得羸弱不堪。
似是听到了動靜,她緩緩的抬眸,四目相對之下,她眼中的痛楚清晰的映襯了出來,緩緩的,在薄子夜的身上流連惚。
「還沒想通?」薄子夜長身而立,十分不喜她的倔強,可是偏生的,她這樣的性子又像是致命的罌粟一般,明知不能靠近,卻依舊引人不忍離去。
「呵--」她竟然笑了,蒼白的臉頰像是一朵綻放的花兒,恍若透明,望著薄子夜英俊無邊的臉頰,她低聲輕喃︰「這些日子我常常在想,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給讓一切都回到圓點,回到你只是我的姐夫,而我從未爬上你床榻的那個時候,可是好像沒有,無論我怎麼努力,終究回不去了。」
她斂眸,呆滯的目光一眨都不眨的望向不知嗎的地方,喃喃的重復︰「回不去了溫」
薄子夜倏然眯起了眼眸,有些不悅的望著她,緊抿的唇明顯沾染了不喜︰「既然回不去,就不要回去好了。凌暮詞,讓你心甘情願呆在我的身邊就那樣難麼?」
「那怎麼可以?」暮詞闔了闔眸子,一滴晶瑩的淚珠子順著臉頰滑落,打在繡著並蒂蓮的錦被上,迅速的暈染了開來。她痛楚的擰起了眉︰「你是我的姐夫呀,我怎麼能呆在你的身邊?姐姐該怎麼辦?」
「為何不能?」厭極了她現在懨懨的模樣,像是隨時都要倒下一般的,他倏然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縴細的下巴︰「我說能便能,她是你姐姐,那又有什麼關系?」
近乎蒼涼的笑從唇角溢出,暮詞輕輕的搖頭︰「他們總說我的娘親沒有教好我,總說我不懂規矩,你是我的姐夫,若是我跟你,那麼旁人會指責我的娘親。我不能這樣,娘親的靈位好不容易才進了凌家的宗廟,我不能讓它有任何的閃失。」
「有我在」
「不要--」飛快的打斷他的話,她一向晶瑩透徹的眸子空洞無光,她抬眸,直直的望他,「求你了,不要再管我了,王爺,你放過我吧!」
薄子夜的瞳仁陡然衣襟,詭異的眸光緩緩沉下,目光觸及之處,她那樣痛苦的哀求著他,好像只要他點頭,她立即頭也不回的離開。
薄子夜的心猛然一抽,像是被鈍物切割,細細密密的盡然全是痛,說不出的痛。
他的手指一僵,松開了對她的鉗制,轉身,極力的壓抑著粗重的喘息。
「我給你時日想清楚。」他背對著她低聲的開口,心,因為她的話一再的往下沉,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究竟,要因為這個女人而變成什麼樣子?
舉步,頭也不回的離開,蕭風正在門外候著,見薄子夜出門,立即就迎了上來。薄子夜看都沒看一眼,徑直的開口吩咐︰「明日本王隨父皇去南苑過冬,少則幾日,多則十幾日才能回來,你替本王看好她。」
「是。」蕭風應聲,聲音平穩,只不過抬眸的瞬間卻有些憂心忡忡。
王爺的變化,他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在莫離村的時候,他親眼瞧見了另外一個閔王,那是從前從未見過的。
也許從那時候起,蕭風便清楚,王爺,早就對凌暮詞情根深種,也許,已經到了連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步。
他嘆了口氣,有些悠悠然,情愛一事,當真是傷人傷己。
*
暮詞目光空洞的躺在床榻上,眼中干干的,一絲淚都沒有。
窗外似乎下起了雪,從夜里一直下到天明,洋洋灑灑的並不大,可是依舊沒多一會兒子就將院落以至房頂都蓋了個嚴實。
冷風呼呼的吹著,屋子里燒著爐子,那股子寒意依舊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她才稍稍的動了動身子。
錦香小心翼翼的跑到床邊,原本以為暮詞睡了,誰知她卻只是睜著眼,一動都不動,不由得有些擔心,小步上前,輕喚道︰「二小姐,你沒事吧?」
問出口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太傻,慌忙又道︰「小姐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奴婢吩咐人煮了粥,你多少用一點吧。」
暮詞總算有了些許的反應,身子倦倦的不想動,只是偏頭望向錦香︰「姐姐還是不肯見我嗎?」
聲音極其的沙啞,讓人听了就覺得難過。
錦香咬了咬唇,半跪在床榻前伸手握住暮詞的手︰「二小姐不要難過了,大小姐她,她一定會原諒你的,咱們給她些時日好好想清楚。」
暮詞搖了搖頭。
暮雪的性子她多少有些了解,她那樣的愛慕著薄子夜,卻偏偏的被自己染指了去,那樣的羞辱,她豈會忍住。
現今暮詞什麼都不怕,哪怕是挨打挨罵被唾棄都無所謂,只盼著暮雪不要讓父親將娘親的牌位移走。
暮詞的模樣,錦香看的難過極了,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卻恨自己無能為力,這個時候,若是能夠讓二小姐見大小姐一面,說不定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
旋即起身,想要去求見,誰知剛走到院子里,就見遠遠的,凌暮雪在錦菱的攙扶下緩緩的走了進來,外頭還下著雪,可是她的面色卻比這天氣還要冷。
錦香愣了一下,隨即就折返回去,大喊道︰「二小姐,大小姐來了,大小姐來了」
暮詞一怔,以為自己听錯了,直到瞧見錦香飛身而入的身影,她才回過了神。
隨即就一把掀開了錦被想要下床,奈何身子太過虛弱,稍一動作,便連人帶被子翻了下去,冰涼的地面硬的可以,疼的她頓時就皺起了眉,低吟了一聲。
錦香手忙腳亂去攙扶,凌暮雪已經進了屋兒,見凌暮詞狼狽的摔倒在地,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絲的暢快之感。她搖著身子走過去,目光淡淡掃了一眼,就自顧自的坐在了梨木椅上,神色傲嬌的望著暮詞在錦香的攙扶下起身,而後挑了挑眉︰「穿件衣裳,過來坐吧。」
錦香忙拿了大氅披到了暮詞的肩膀,暮詞這才誠惶誠恐的走了出去。
實在沒有料到凌暮雪會見她,有些突然,暮詞有一瞬的錯愕,隨即就被心中的愧疚取代。
她走到暮雪身前,雙膝一彎就跪在了她面前︰「姐姐,對不起」
除了道歉,她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只是不住的低喃,哪怕得不到原諒,總算能讓暮雪的心中好過一些。
凌暮雪的臉上一閃而過一絲的厭惡,朝著錦菱使了個眼色,當下就帶著錦香出了門。
只余下凌家姐妹二人,她也不必再假裝,臉色一沉,頓時就厲聲斥責︰「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我真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如此不知廉恥,虧我還待你那樣的好。」
暮詞無話可說,只認由她罵,一聲也不吭,若是這樣能夠讓暮雪消氣,她無怨無悔。
興許是她的沉默讓暮雪覺得無趣,又興許是覺得發怒動粗也無濟于事,罵了兩句,她便停了下來,大口的喘著氣。
好半天才喘息穩當,又恢復了往日的端莊,斜睨著跪在那里的暮詞,淡淡道︰「說說吧,你與王爺是何時開始的?」
暮詞有些惶恐的抬頭望了她一眼,對上她厭惡的目光,復又低垂下來,「是父親下獄的時候」
凌暮雪的眸子緊了緊。
恍然間想起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與薄子夜的婚事才重新被提了起來,也是那個時候,薄子夜對她才有一絲的溫柔。所以說,這一切,都與凌暮詞有關?
凌暮雪有些惱,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她狠狠的瞪了暮詞一眼,哼聲道︰「好啊,你可瞞我瞞的夠深的,虧我還像是傻子一般的渾然不覺,我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