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溪墨居然沉默了很久很久,半晌才輕輕地喃語了一句︰「家?」
話語很輕,紫塵差一點沒听到,但其中濃濃的苦意卻讓他心中一震。
微風中,有一聲嘆息,輕輕的,隨風飄走,仿佛從未出現過。
溪墨終究苦澀地搖了搖頭︰「我的家,在太遠太遠的地方,遠到我無法再回去……」
他頓了頓,話語突然帶了一絲徹骨的冷意︰「我也不想回去!」
紫塵識相地保持了沉默,此刻他真的很慶幸自己這經常沉默的習慣,不然此刻還真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氣氛一時死寂,溪墨突然一聲輕笑打破了死寂︰「唉,我真是……說這做什麼?怎樣,我剛剛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到時候再說吧……」紫塵還是習慣菲兒做主,不過對于溪墨的提議他倒的確挺樂意,無拘無束地與自己兄弟四處游歷……听起來不錯的說。
溪墨懶懶道︰「也對,慢慢想倒也不錯,反正還有半個多月。就是不知道考試的內容是什麼,听說挺特殊。」
紫塵撇了撇嘴︰「怕什麼?再特殊反正我們現在我是中階四級,你都中階九級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溪墨仰天無奈長嘆︰「真是人老了,廢話也多了,唉……」紫塵忍不住嘴角一揚,搖了搖頭。
面前人影一閃,神采奕奕的大長老出現,不過卻是他的聲音先傳過來,可謂人未至而聲先到︰「嗨,你們倆,快畢業了,有啥打算?」溪墨懶洋洋地道︰「沒什麼打算。」
大長老一擺手,毫不在乎地道︰「哦,沒打算也不關我事,我只是來通知一下。恩,介于你倆的優異表現,哎呀,反正那一堆什麼廢話我就不說了,結果就是!」
听到這里兩人一笑,這什麼人啊,話還沒說完自己就抓狂了,簡直讓人無語,不過還是凝神細听。
大長老又道︰「這次考試的項目就兩項,不過也等于說是一項,其中一項就是歷來必須的靈力測驗,這個中階一級就過關,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恩,不過第二項可著實很特殊,不,很刺激!知道那啥血妖之森吧?不知道也沒關系,遲早要知道。這次考試采取團體式,總人數不得少于五人,但也不得多于八人,不過人越多越好,安全嘛!自由組隊之後,你們便去血妖之森外圍搞定一些靈獸,得到規定數量的靈石,到時候自然有人做詳細介紹。」
「我這次其實是來通知溪墨你的,你和別人不一樣,听說過血妖之森聞名大陸的血妖樹嗎?沒听說也沒關系,我也不是來進行輔導教育滴。你必須瞅準一棵血妖樹,然後干掉它,至于品級如何,自己自由挑選,不過很負責地告訴你,最低級的血妖樹也有中階九級的實力,若是一個不小心,還會被血妖樹活活吸走全身血液哦!」
大長老以一種非常欠扁的表情,帶著非常奸詐的笑容,不懷好意、幸災樂禍地說道。
溪墨深深無語,什麼語氣啊?一口一個「听說過嗎?」「知道嗎?」哄小孩啊?這也罷了,末了還來句「不知道也沒關系」,哪來這種人啊?
溪墨歪著頭看著他︰「結合您現在的神態,我深刻覺得,這個主意是您老出的!」
大長老一瞪眼,氣急敗壞地道︰「小子,你不能冤枉好人啊!咱也就是起了個點撥的作用罷了!」
溪墨緩緩抬頭,望著明媚的天空,良久不語,實在不想理這人,縱使面前是那「傳說中」神秘的大長老。
神秘?神秘個頭啊!
溪墨真想揪住做出這評價的人往大長老面前一扔,您自個看清楚,這根本就是一無賴!神秘?哪門子事啊?真是糟踐了這個詞語!
大長老「哼」了一聲,悻悻道︰「別把老夫想成那種隔岸觀火的沒良心之人,好心提醒一句,有這個待遇的可不僅僅是你一個,你隨便挑一些人組個隊容易得什麼似的。」
溪墨這才滿意點頭︰「就是說,這才公平嘛,我也不想與別人有福同享,但有難同當我還是很樂意扯上一堆人滴。」
大長老看著溪墨半晌無言︰「小子,做人不能這麼壞。」
「這是在您多年來的燻陶下產生的成功結果,」溪墨報以溫和的微笑。
大長老吹胡子瞪眼︰「你咋啥麼事都扯上我啊,不論如何老夫可還是頂著你小子救命恩人的名頭滴!」
溪墨斜著眼楮瞥了他一眼︰「我可以理解為您想挾恩圖報麼?」
大長老徹底敗退,長嘆道︰「為什麼失敗的總是我……」
紫塵在一旁偷笑中,每次和溪墨在一起總會十分快樂,這家伙太搞笑了!
「我惹不起還躲不起麼?」翻了翻白眼,大長老瀟灑離去,心中默念堅決不與小輩計較,恩,要有高人風度!咳咳,咱是高人,高人!
不過……大長老突然賊賊地壞笑起來,這次所謂特殊任務,其實就溪墨一人……哼哼,誰叫這小子老跟我斗嘴,先擺他一道!
「若是如此的話,有特殊任務的龍大哥應該也在這行列之中,溫漣或許也可以算上,不,不妥……算了,不能算上他,不然我們與溫、雪兩家可就扯不清了。恩,加上你我,到時候只需再找一兩個輔助系的人應該就可以了,」溪墨掰著指頭算著。
紫塵懶散地道︰「也別這麼早就算,到時候說不定有什麼變化呢,還是過些天吧,不急,咱千萬不要急。」經由溪墨四年影響,紫塵的性格也稍微活潑了一點,至少偶爾還能開開玩笑。
「走吧,我們找找大哥,自從今天凌晨那會兒他莫名其妙地中途離開後就沒看到他了,真是奇怪,跑哪去了,」溪墨很不解地嘟囔了一句。
「我覺得他在靈緣湖,」紫塵模模下巴,道︰「大哥最經常去的地方就是那兒了。」
「反正沒事,隨便逛逛唄,」溪墨攤了攤手,與紫塵說說笑笑向靈緣湖走去,無比愜意。
大長老剛離開沒幾步,就看到面前一個藍衣女孩笑吟吟地攔住他去路︰「呵呵,這不是咱們敬愛的大長老麼,您怎麼也養成早晨散步的習慣啦?」
大長老很淡然地點頭,很淡然地道︰「你回來干嘛?你那幫兄弟都一個個準備提前畢業了,你還是從二年級繼續上起吧,嘿。」終于忍不住露出一抹壞笑。
「得,既然他們都快畢業了,您也速度給我整個畢業證,別的我不多說,立馬閃!」菲兒也很淡然地回道。
「我……你丫頭想得太美了吧?」大長老目瞪口呆︰「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以您的職權,搞個畢業證不是分分鐘的事兒麼?」菲兒詭異地笑著。
大長老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這堅決不行!沒有考試你就想要畢業證?開什麼玩笑!」
菲兒笑得更賊︰「哦——這麼說來,只要我參加了畢業考試就有畢業證啦?」
看大長老一臉愕然,菲兒趁勝追擊︰「這可是您說的,不能反悔啊!多的我可不管,反正畢業考試我去參加,然後那個畢業證您就準備好吧。」
大長老膛目結舌︰「我,我……」
「恩,就這樣了!大長老您真好,非常以及萬二分的感謝!閃啦!」菲兒飛速說完,一溜煙地閃人了,她相信即使自己在開玩笑,大長老也會真的把這件事辦好的,誰叫他沒有正面回絕呢?
這可不是我的錯……菲兒很奸詐地想,深吸一口氣,突然看到遠方溪墨和紫塵的身影一閃而過,不由也跟了過去。
靈緣湖是聖靈皇級學院唯一的一個湖泊,當然也是風景最美的地方,不論是春夏秋冬都各具風情,引來無數學子休憩玩耍。
此刻正是隆冬時分,飄揚的白雪紛飛著,雪已漫膝,一片銀白的肅靜,但周圍笑鬧的學生卻打破了冬日的荒涼,帶來些許生機與活力。
溪墨和紫塵遠遠便看見一個孤寂的身影一動不動地坐在靈緣湖畔,仿佛亙古以來就那般坐著,帶著濃濃的哀傷,不是龍雨寒又是誰?
兩人吃驚地對望一眼,均不明白怎麼回事,紛紛快步上前。菲兒在遠處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跟上去,只是靜靜地看著,心中隱隱有了幾分猜測。
「大哥,你怎麼了?」
走近仔細一看,溪墨更是大吃一驚,平日龍雨寒自信爽朗的笑早已不復存在,整個人無精打采,仿佛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一臉沉默和死寂,眼眸里熠熠的神光已經暗淡得再無色彩。整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在寒風中坐著,遺世而孤立。
龍雨寒輕輕抬頭看見溪墨,嘴角抽動了一下,又低下了頭,半晌才茫然而苦澀地喃喃道︰「怎麼辦……她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她是誰?大哥,你說清楚啊,不至于這個模樣吧?」溪墨知道不趁這個時候問話再過一會兒就沒效果了。
龍雨寒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低聲輕喃道︰「落兒,落兒……你不要走,不要走……」
溪墨費了好半天勁才算听清,卻又一驚,轉向紫塵,輕聲道︰「看來問題在玉落身上。」
想了想還是蹲了下來,深深地望著龍雨寒︰「大哥,你振作點!我和紫塵都會陪著你的,你不要這個樣子,好麼?」
龍雨寒身子一震,仿佛受到了很大觸動,眼神逐漸聚焦,看向溪墨,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來,兩行淚水已經奪眶而出,滴在純白的雪地上消失無蹤。
溪墨卻更為震驚,同時真對這件事情感到了由衷的棘手,以他的聰明自然猜出了前因後果,龍雨寒之前對玉落有好感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而如今從龍雨寒的話中可以推測出玉落已經離開,這也是情理之中,畢竟玉家整個都被許家滅了,不離開才是怪事。
但沒想到龍雨寒到如今對玉落用情已如此之深,居然到了為了她而軟弱地流淚的地步!玉落在龍雨寒心中的重要地位可見一斑!
而之前龍雨寒中途突然離開也找到了原因,必然是與玉落見面去了。
溪墨對于龍雨寒這個大哥可以說是很熟悉了,對于他的堅強也深有體會,然而現在這個脆弱的龍雨寒……真的是那個曾經堅毅的大哥麼?
正是因為如此,溪墨才會覺得事情真的棘手了。
龍雨寒望著溪墨,聲音嘶啞地道︰「我該怎麼辦啊,我該怎麼辦……」
溪墨深吸一口氣,道︰「大哥,你不說我也猜到了一些,玉落離開是必然的,玉家從今天起再也不存在了,她若還呆在這里必然性命不保!你要理解她啊。」
龍雨寒怔了一下︰「玉家真的完蛋了?還有玉落,玉落是誰?落兒嗎?」
溪墨緩緩點頭。
龍雨寒默然良久,苦笑道︰「原來如此!落兒你知道麼……若是你肯留下,即便我想盡辦法也會保你周全的,為什麼你還是要離開……」
溪墨趕緊順著他的話勸解︰「她怕會連累你啊,這不難想通吧?」
龍雨寒茫然點頭︰「或許吧,剛剛她看向我的目光的確也有些舍不得,我看的出來,所以我才不明白……如果玉落真是落兒,呵呵,原來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她的身份,我真是笨啊!」
溪墨搖搖頭道︰「不是的,我也只是偶然下才得知的。」
龍雨寒也並沒有糾纏于這個問題,只是痛苦地抱著頭︰「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說她這次一走,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再也不會見到她了……永遠,這輩子!」
溪墨看著龍雨寒痛苦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絞痛,可是卻無從勸說,平時的善辯機智全然派不上用處,只能干著急。紫塵更不會勸說他人,一時間兩人望著龍雨寒都是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