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皇上吩咐過,您不能離開寢宮半步。」一群宮女攔住妄想出去的慕宣,悉悉索索的跪了一地。她們不懂,能夠住在歷來皇上住的寢宮,這是多大的榮耀,為何這位皇後娘娘卻是如此不屑一顧。
「讓開!」慕宣的口氣不怎麼好,換做任何一個閑不住的人,被關在這種陌生的地方,脾氣都會見漲,何況是脾氣本就不好的她。
「姑娘。」宮女們不讓,還一字排開跪在門口,硬是堵住了出門的路。
「靠!」忍不住爆出粗口,余光瞥見不遠處的窗戶,臉上露出狡詐的笑,「快看,你們皇上來了!」指著門口大叫,見宮女們下意識的回頭,慕宣連忙爬上窗戶,看也未看就往下跳。
風,嗖嗖地從耳邊刮過,伴隨著宮女的尖叫聲,某女的心挖涼挖涼的。
誰來告訴她,古代怎麼會有三層樓的房子?
完了,鐵定變成肉醬。
赫連星剛踏進龍乾宮,就見到了呈自由落體的女人,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身形一閃,急忙接住那個從天而降的人。
「你在干什麼?!」赫連星驚魂未定的大吼。想到要不是自己剛好過來,她現在估計已經被摔殘了,心里就覺得有一團火在上竄,難道她寧願死也不願留在自己身邊?
「赫連星?」慕宣睜開眼,正對上臉黑黑的赫連星,腦袋有著一時的迷惘,顯然還沒回過味來。
某女渙散的眼眸,向赫連星陳述了一個鐵一般的事實,這女人又在神游,而且是在這種關乎生死的情況下。一時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個女人就不能讓他省點心嗎?
輕輕的將人放下,把她翻過去覆過來檢查了好幾遍,確定並沒有受傷後,才陰沉沉地開口︰「你知不知道剛剛那樣很危險?」
「嗯。」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轉而沒好氣的道︰「還不是怪你,要不是你不讓我出門,我能干出這種事情嘛。」
赫連星一呆,「你是說,你不是想離開,只是想出來走走?」
「老娘犯得著跳樓離開嗎?你當我傻啊!」
「呃……」對于某女越來越愛以老娘自居,赫連星滿頭黑線,轉身對追出來的宮女責問道︰「朕讓你們好好照顧她,你們就是這樣照顧的?」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宮女們惶恐至極地跪了一地,不住的磕頭求饒。
「別吵!」耳邊此起彼伏的求饒聲,鬧得慕宣的頭快要爆炸了,狠狠的剮了赫連星一眼,「是你丫的不讓老娘出門的,少在這里推卸責任。給你兩條選擇,一,不準限制我的自由,二,放我離開。」
「朕將你留在龍乾宮是為了你好,你就不能讓朕省點心嗎?」
赫連星無力又寵溺的語氣,驚呆了一旁的宮女,這還是她們那個陰晴不定的皇上嗎?
「屁!再這樣下去,老娘還沒被人砍死,就先憋死了。」
「不許說死字。朕絕對不會讓你出事了!」
慕宣本就是隨便發發牢騷,可看赫連星緊張的樣子,心中不由有些疑惑,說一下死就真死了?赫連星究竟在擔心什麼?
想起御花園的事情,腦中閃過靈光,他在怕太後?為什麼?
「那個……」本想問的,誰知赫連星直接打斷她。
「朕說過,你只需好好養胎,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不是一切有朕,表示他在說這話時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在關心她,而非以一個皇帝的身份在命令她。心,再次有些動搖,不可否認,她的心里一直有著他的位置,只是因為他傷害了那群男人,才被她掩埋起來。可當這個男人用自己獨有的霸道宣示著他的愛時,那份被掩埋的愛也開始蠢蠢欲動,有破土而出的跡象。
害怕去想,害怕去深究,慕宣從不否認,自己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女人。一旦愛了,就是不顧一切的去愛,一旦受傷,又會躲進自己的城堡,那種想愛又不敢愛的矛盾,是她自己為自己設立的監牢。
「從今日起,朕搬來與你一起住。」攬過尚在沉思的慕宣,赫連星陳述著一個事實。
「為什麼?」慕宣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問完自己就先沉默了。還能有什麼原因?這男人盡管再愛,卻始終不會放下心底的防備。
他這樣做究竟是在防自己,還是在防洛行風,又或者是太後,她不得而知。
「這是你的地盤,你說了算。」扯了扯嘴角,掙出他的懷抱,轉身向屋里走去。
身後,赫連星望著她的背影,眼底是受傷,是惆悵,是自嘲,還有隱約的掙扎……
夜晚,洛行風帶傷而回,赫連星震驚了,閻泰竟已這麼厲害嗎?連洛行風也不能除去他?「不關閻泰的事。」好似看穿了赫連星的想法,洛行風盤腿坐下,沉吟了一下,才道︰「本來我可以殺了閻泰的,可是中途出現一個黑衣女人,救下了他。那個女人的武功很怪異,渾身黑氣纏身,像是修煉的什麼邪派武功,所幸,她的武功太沒大成,我才能拼著最後一口氣回來。」
「黑衣女人?」赫連星眼中閃現一絲懷疑,並未听說閻泰手下有這樣的能人異士,這是怎麼回事?
「沒錯,黑衣女人。閻泰應該也不認識那個女人,看他當時的情形,他也很震驚。不過,這次失手,閻泰必定察覺到什麼,你要小心了。」知道慕宣對赫連星尚有情,洛行風對他也多了幾分關心,加上這幾個月的相處,洛行風從心里並不是特別恨赫連星,畢竟,他是在冰城危機之時伸出援手之人,雖然他們是有條件交換的,可赫連星並未勉強他做任何不願之事。
「你的傷……」在瞧見洛行風損壞的肩袍處,那道黑色的傷口有些觸目驚心,究竟是怎樣的邪門武功,居然像是劇毒,流出的血跡也是黑色。
「有點像尸毒。」洛行風也有些奇怪,這武功看上去很像邪教前任教主的獨門武功,可不是已經失傳了嗎?怎麼還會現世?而且還是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女人。
「算了,你先下去休息吧,閻泰必定已經懷疑到朕的頭上了,加上一個不知身份的黑衣女人,只怕這北燕就要變天了。」
「嗯,你自己小心。」說著,洛行風就離開了。
龍乾宮。
「你又來干什麼?」
洛行風尚未踏進龍乾宮,就听見某女的質問,頓時像被什麼堵住了喉嚨,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在門口滯留了一會兒,就想要轉身離去。
「等等,你受傷了?」凝結的空氣中,慕宣敏感的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嗯。」
「進來,讓我看看。」
毫不給人拒絕的余地,慕宣拉開大門,就將人拖了進來,丟在軟榻上。
洛行風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女人,關心人也是這麼別扭。
「是什麼人干的?」肩頭處驚目驚心的傷口,讓慕宣的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尸氣,潘紹良應該已經死了,為何這種武功還會現世?
「是一個女人。」
「女人?」
潘婷婷?慕宣腦海里突然冒出這個名字,瞳孔驟然緊縮,她也練了邪功?
可是不對啊,潘紹良這麼多年也沒練成,這才短短幾個月,她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成就?
除非,這種邪功是可以傳授的,潘紹良拼著最後一口氣,將邪功傳給了潘婷婷,才成就了今日的她。
「你在哪兒遇上她的?」看來當初放走那個女人真是個錯誤,如今她也在北燕,是來干什麼的,報仇嗎?
除了這個答案,慕宣想不出別的理由,她毀了那個女人的一切,殺她,恐怕是那個女人活下來唯一的目的。
「是,是在宮外遇上的。」洛行風的回答有些閃躲,他不想讓慕宣知道,他是去刺殺別人,最後反倒被別人給傷了,他丟不起那個人。
「呃……」慕宣有些無語,謊話能不能編的好一點,這種騙三歲小孩子的把戲,她怎麼可能會信?
不過他不說,她也懶得追問。
「這種傷口必須得好好處理,稍有不慎就會被尸氣侵蝕,最終變為練功者最好的鼎爐。」真麻煩,如今她的靈氣不足,不能去除那些尸氣,看來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伊人,你干什麼?!」
洛行風一驚,肩上柔軟的觸感讓他不舍,可是不願看著她被尸氣反噬,慌亂間,急忙推開了她。
「別亂動,這些尸氣傷不了我。」的確,她乃先天之體,本身就能淨化濁氣,這些尸氣在她體內,只會被淨化而已,對她造不成任何威脅。
語畢,柔軟的雙唇再次附上了他的傷口,輕輕的吸允,將那些尸氣一點點的吞進她的體內。
洛行風愣愣的望著,這一刻,他的眼中再容不下任何事與物,柔軟的雙唇停留在肩上,引發心底一絲不知名的甜蜜,逐漸霸佔了他整個心房。
窗外,一雙冷眸緊緊的盯著房中的兩人,一個身著銀色長袍,墨發飄散而下,一個身著白衣,清澈生靈,看上去是那麼般配,那麼和諧。從他的角度望去,女子正斜靠在男子的肩上,而男子左側的頭顱似乎這在親吻著女子,女子並沒有反抗。
他的心,頓時像被什麼扎了一下,沒有鮮血淋淋,卻是生生的疼痛,一股怒氣直沖頭頂,讓他忘了隱藏。「你們在干什麼?!」低沉的聲音從赫連星口中傳出,他靜靜的立在門前,負手而立,一身金色的龍袍,令人望而生畏。
尸氣吸完,慕宣卻並沒有讓她的唇離開,只因,她感覺到了暗處的視線,腦中突然閃過什麼,就任由他誤會下去。
在赫連星出聲一吼時,她假裝癱軟無力,身子便順勢依偎進了洛行風的懷里。
這一幕,在赫連星看去,更是激情的擁吻,女子卻癱軟了身子所致。
想也沒想,修長的身影瞬間閃了進去,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將她月兌離了洛行風的懷里。
「你們在干什麼?!」第二次質問,赫連星的殺氣已經毫無顧忌的釋放。
洛行風猛地一怔,擔心他傷及慕宣,先發制人,抬掌將赫連星逼開,將慕宣護在了自己身後。
「好,好得很!」望著眼前的情形,赫連星的理智已經所剩無幾,冷眸流轉間,盡是無盡的戾氣,額頭青筋暴露,顯示了他此刻的憤怒。
「洛城主,你我之間的約定已結,請你即刻離開皇宮,若再讓朕發現你停留在此,別怪朕不念當初的約定。」
「只要伊人還在,我就不會離開。」洛行風也不甘示弱,笑話,若是他這時離開了,這男人指不定會怎樣對付伊人,伊人武功雖是高強,可如今畢竟是個孕婦,行動不便,怎敵得過眼前這個已經被妒火燒昏頭腦的男人。
「你是確定要和朕作對了?」對于洛行風,赫連星多少還是有些忌憚,特別是在見識了冰城的戰斗力後,更是希望能夠納入己用,若不到萬不得已,即使不能收入麾下,他也不希望與冰城為敵。
「不是作對,只是我決不允許你傷害伊人。」洛行風的目的也很明確,只是要保住她而已。
「她是朕的皇後,好像還輪不到洛城主來介入吧?」赫連星雙眉緊蹙,長指直指對方身後的女人,眼中泛著幽幽的寒光。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整個屋子就像侵入了無盡的寒氣,讓人不自覺瑟瑟發抖。
這些,對慕宣構不成任何威脅,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唇角勾起一個算計的幅度,轉瞬即逝。
或許是赫連星渾身的氣息怔住了洛行風,又或許是他口中的皇後提醒了彼此的身份,洛行風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駁,身軀卻還是沒有移開,將慕宣穩妥的保護在身後。
對峙間,赫連星的腦子漸漸冷靜下來,女子嘴角殘留的血漬,以及男子肩上已經不再泛黑的傷口,讓他瞬間明白了什麼。額頭暴露的青筋慢慢隱去,冷眸中流轉的寒芒,卻仍舊沒有褪去,無論如何,那雙唇只能是他的,絕不能被別的男人觸踫,那怕是肩也不行。
「女人,過來。」赫連星伸出手,向不遠處的女子喚道。
慕宣眉頭一皺,他發現什麼了?
「怎麼,你的挑撥離間還要繼續嗎?」赫連星不是傻子,如果一切只是誤會,那剛才女子的癱軟身子的舉動,就實在是值得深思了。
「呵呵,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听不懂呢?」慕宣裝傻,雙眼茫然的望向對方,那神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你……」赫連星為一怔,遂即狂肆的大笑起來,「哈哈……」
笑聲回蕩在整間屋子,讓慕宣忍不住狠狠的皺起了眉頭,該死的男人,能不能別這麼精!
笑夠了,赫連星才停下笑,狹長的冷眸望著蹙眉的女子,語氣中听不出喜怒,「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算是警告嗎?慕宣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老娘能閑下來,那才真是奇跡。
好似看出了她動作里潛藏的話語,赫連星嘴角噙著一絲篤定,「否則,下一次遭殃的,就會是那群男人。」
「你卑鄙!」
「謝謝你的夸獎,朕欣然接納。」赫連星笑啊笑,那笑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
洛行風終于後知後覺的明白什麼,垮下一張俊臉,轉過身子抱怨道︰「伊人,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我怎麼對你了?」說得她好像負心漢似的,惡寒!
「你怎麼能利用我?」俊美的五官糾結在一塊,讓人忍不住想要撫平。
「好吧,我錯了,再也不會了。」慕宣妥協了,誰讓她對美男沒有免疫力,該死的視覺動物!
「如今危機解除,洛城主是不是該離開了呢?」見不得兩人之間的互動,那會讓赫連星有種被摒棄在外的感覺,忍不住出聲打斷,並將這個奪走女子注意力的男人丟出去,以免下次這綠帽就真上頭了。
「最後一個約定還沒達到。」其實所以的約定早已達成,原本的逐鹿天下,被改成擄走那群男人,洛行風辦到了,他卻一口咬定改的約定太過簡單,他不要佔便宜。實際,他只是想留下而已……赫連星又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想,之前同意讓洛行風留下,是因為他清楚,慕宣絕不會接受一個花心的男人,所以,他放心的將他留在身邊,榨取最後的價值。可是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這個女人的確不喜歡花心的男人,可她喜歡長得漂亮的男人,這一點,從她收進門的一票男人中就可以發覺。
這洛行風雖然花心,可也長得不賴,萬一某女那天心血來潮收了,他不就等于留了一頂帽子在身邊,這個買賣太虧,赫連星果斷的選擇棄棋。
「已經達到了,經過今晚的刺殺,閻泰必定會反,只要他敢反,朕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除去他。」這一點,早在洛行風失敗而回時,赫連星就已經想通了,所以行刺失敗,他並沒有太過焦慮。
「你也利用我!」最後的理由被駁回,洛行風也火了,這下還有什麼理由留下?
「我一直就是在利用你,你不知道嗎?」完全無視對方的怒火,赫連星好整以暇的回了一句。
「噗!」
慕宣的口水噴了,赫連星這廝好毒啊,連安慰獎也不給一個,還如此光明正大的承認利用,無形的貶低了洛行風的智商,抬高了自己,高手啊!
「……」
洛行風委屈死了,屋子里三個人,兩個都是利用他的人,他卻還偏偏死皮賴臉的不肯走,真夠憋屈的。
「那個,閻泰的武功不錯,萬一逼宮,留我在你身邊你也多點勝算不是?」洛行風狗腿的湊到赫連星身邊,奉上自己最後的一點價值。
「也是。」斜睨了對方一眼,赫連星眼中劃過一絲極淺的笑意,「那你就留下吧,待除掉閻泰之後再離開。」
「好好,放心,我一定幫你除掉他!」洛行風面上笑著,心中卻月復誹︰鬼才幫你,老子留下只是為了確保伊人的安危,畢竟那個黑衣女人的來頭還不清楚,皇宮里的膿包雖多,卻也不一定能黏住那個女人,再怎麼也不敵自己保護來得放心。
而赫連星答應,想到的也正是這一層,黑衣女人的目的一日不清楚,他的威脅就多一分。
……
月上枝頭,烏雲將新月遮住,只留下淡淡的一個輪廓。
這一夜,北燕京都人心惶惶,城中兵將調動頻繁,似是預告了一場即將展開的血腥之戰。
奢華的慈寧宮內,太後焦急的在宮里來回走動。
「桂兒,你說怎麼回事?閻大哥為何突然派人逼宮?」
桂兒也就是桂嬤嬤,她是太後的陪嫁丫鬟,兩人名為主僕,卻情同姐妹,太後能夠有今日,她功不可沒。
「娘娘,您別擔心,閻大人他這麼做,必定有他的理由,他是不會傷害娘娘的。」
「對,你說得對。」被桂嬤嬤如此一說,太後心里穩定了不少,可沒過多久,她又開始不安的走動起來,「可是皇兒心機深沉,這麼多年來他從不忤逆哀家,卻為了那個天命之女一反常態,那女人真是個禍害!」
太後還在忿忿不平,桂嬤嬤卻異常的冷靜,若非太後沉不住氣,事情也不會走到這一步,逼宮造反,照皇上的性子,勝算究竟有多少?
利箭,盔甲,精兵,血腥。
在這個聚集權利的中心,這些東西永遠也不會缺少,只會樂此不疲的上演著一幕又一幕,參演者前僕後繼。
從宮門一直開始,滿地都是妖冶的赤紅,隨著數千精兵的潛進,赤紅還在不斷的增加,蔓延。
月光映照下,領頭的男人四十歲左右,一襲簡單的橄欖色長衫,眉長入鬢,目似朗星,鼻若懸膽,冰冷的唇瓣透出殺伐的戾氣,手起刀落,皆是一條生命的流逝。
男人並不同于其他逼宮的人直奔勤政殿,而是一路向後宮方向殺去,直搗慈寧宮。
慈寧宮外異常安靜,並沒有一絲殺伐之氣,男人眼中透出一絲欣喜,急忙向宮里走去,誰知腳步剛剛邁開,身後男聲響起——
「閻大人這麼晚來慈寧宮,不知意欲何為?」
男人,也就是閻泰,收回正要邁出去的腳步,轉身看向身後的男人,眼中透出一絲殺機,「太後呢?」
「閻大人還未回答朕的問題。」不同于閻泰的焦急,赫連星嘴角微微勾起,噙著一絲嘲諷,一絲戲弄。
「我來干什麼,你會不知道嗎?」閻泰瞬間明白了什麼,也難得再偽裝下去,逼宮造反罪已經坐定,他說什麼也是惘然。
「閻大人很聰明。」赫連星情緒不明的夸了一句,僅一句,卻讓閻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還來不及發布命令,閻泰就听聞慈寧宮外響起整齊的腳步聲,整齊的腳步聲,說明了來人的人數之多,也說明了戰斗力之強。
閻泰心下一緊,只能硬拼出一條血路嗎?「閻大人。」
一聲不帶敵意的輕喚,讓閻泰的心落回了原處,面上掛著真誠的笑,拱手示意,「秦將軍。」
秦將軍也頷首示意,招了招手,身後帶來的一萬精兵,頓時魚竄而入,將整個慈寧宮嚴嚴實實的包圍了起來。
「你們這是要造反?」狹長的冷眸微微轉動,最終還是落在了閻泰的身上。
「這是你逼我的。」
「呵呵,好一個朕逼你的。」赫連星輕笑一聲,薄唇輕啟,「那朕就讓你見識一下,朕究竟是怎麼逼你的。」
話落,一擊掌,場上的情勢瞬間發生逆轉,秦將軍帶來的一萬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制住了閻泰帶了的兩千精兵。
「秦將軍,你這是干什麼?」突然的變故,讓閻泰愕然。
「干什麼?你至今還看不明白嗎?」赫連星嘴角掛上玩味的笑,果然啊,被感情奪去理智的男人,太容易對付了。他僅僅是放出風聲,察覺太後可能與人私通,今晚準備私下處置太後,這個男人就顧不得尚未布置完全,匆匆的趕進了宮。
「秦將軍是你的人?」閻泰也不笨,只是整個心里記掛這慈寧宮里的女人,對其他的事慢了半拍。
「不錯。」結局已定,赫連星也不隱瞞,「秦將軍一直是朕的人,將他留在你的身邊,就是為了壯大你的野心,讓你誤以為一切盡在掌控。」
「難怪……」難怪他前腳剛遭到刺殺,秦將軍後腳就找上了門,甚至替他分析出,這次可能是皇上察覺了什麼,要對他狠下殺手。
原來一切都是赫連星布的局,他讓秦將軍慫恿自己逼宮,並全力支持自己,為的,就是給自己定一個罪,一個足矣光明正大處死自己的罪。
頃刻間,閻泰已經想明白了一切,望著不遠處負手而立的男人,眼中快速閃過什麼。
「你確定要殺我?」
不明白閻泰為何到此刻還如此鎮定,可赫連星直覺不妙,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招了招手,不少士兵就沖了上去,將他團團圍住。
雙拳難敵四手,盡管閻泰再厲害,也免不了被拿下的下場,只是他一直高昂著頭,用那種赫連星無法參透的目光緊盯著他,讓赫連星越加感到煩躁不安。
「不!你不能殺他!」就在閻泰被拿下時,太後突然沖了出來,推開架住閻泰的侍衛,將閻泰保護在自己身後。
「母後。」赫連星的眉頭再次皺起。
對太後,赫連星尚有一絲母子之情,他只是打算廢了她的權勢,卻並沒想要她的命。
「皇兒,母後求你,不要殺他!」小手死死的抓住身後的男人,太後嬌媚的容顏上寫滿了焦急與害怕。
「不要求他。」赫連星尚未開口,被太後護在身後的閻泰說話了。雙眸不屑的掃過不遠處的男人,「一個下賤妓女的兒子,不值得你如此求他。」
「放肆!」秦將軍一聲怒吼,也察覺到了空氣中的微妙,雙眼不自覺掃過赫連星,見他緊抿著薄唇一眼不發,心下咯 一聲,閻泰說的話太過引人遐想,妓女的兒子,難道皇上不是先皇的子嗣?
容不得他細想,按照皇上的作風,這件事無論是真是假,為了保住皇位,今晚在這里的人,都得死!因為,只有死人才不會泄露不該泄露的秘密。
想明白中間的利弊,秦將軍再沒有一絲猶豫,趁著太後失神之際,拔出腰間的佩劍,一劍刺穿了閻泰的心髒,也止住了他接下去的話。
「不!」
淒厲的吼聲回蕩在慈寧宮的上空,讓暗處的慕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說到底,太後也只是一個痴情女子而已。
「閻大哥,你怎麼樣?閻大哥,你別嚇我!」驚慌失措的接住男人癱軟的身子,這一刻的太後,不再是那日高高在上的太後,她就像一個無助的小女孩,一邊按住男人被血染紅的胸膛,一邊慌亂的追問。
「別,麗兒,別哭。」女子的淚,滴疼了閻泰的心,讓還在勉強維持跳動的心髒,更疼了。
「答應我,好,好好活下去,好嗎?」某些真相還來不及揭穿,閻泰只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自己所愛之人,能好好的活下去。
「好,麗兒會好好活下去,可是要閻大哥陪著麗兒一起。」太後忙不迭的點頭,生怕晚了一秒,懷中的人就再也瞧不見了。
「那……就好。」高懸的心落回原處,閻泰緩緩的閉上了雙眼。他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因為他覺得自己很幸福,最終,是死在自己深愛的女子懷里。
「不要!閻大哥,你答應過麗兒,會陪著麗兒的,閻大哥!」太後的心像是在瞬間被撕裂,那種痛由心髒擴散至渾身的每一處,讓她痛不欲生。
「這麼快就落幕了,還真是沒什麼看頭。」
就在眾人為眼前的一幕沉默時,如鬼魅的聲音飄散在慈寧宮的上空,那期期艾艾卻又幸災樂禍的女聲,讓在場的人不自覺汗毛倒豎。
秦將軍一驚,居然無法準確的得知來人的位置,只能握緊了手中的劍,警惕的注視著四周。
「是誰?休得在此裝神弄鬼!」
話落,一抹黑色的人影從遠處飄來……
不錯,是飄,女子一身黑衣,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身影如鬼魅一般,虛虛實實的欺近,不到片刻,她就與落在場中。
「慕宣,你出來!我知道你就在這里!」女子剛落地,就望向赫連星身後高高的圍牆叫囂。
「叫什麼叫,我這不是來了嘛。」沒戲看了,慕宣只能無奈的帶著洛行風走了出來。
「丫的,你還沒死呢?」斜睨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潘婷婷,慕宣眼尾一挑,有些挑釁的道。
「沒殺了你,我怎能甘心死去?」不錯,沒殺了她,她怎能甘心死去。
猶記得幾個月前,這個女人奪走了她所愛之人,毀了她的家,毀了她的一切……
雖然爹臨時前千叮萬囑,別來找這個女人報仇,可她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有了爹的一身武藝,加上她這幾月的潛心修煉,邪功雖沒大成,卻也再無敵手,潘婷婷的自信暴漲,第一件事,自然是回來報仇。
「殺我?」仿佛听到什麼好笑的事情,慕宣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就憑你?」
「不錯,就憑我!」仇人相見,潘婷婷怎麼還能忍得住,沒說二句,就已經攻了上去。
「來人!保護皇後!」赫連星大驚失色,急忙將慕宣拉到一旁,周圍的侍衛頓時將潘婷婷圍在了中央。
「就憑這些蝦兵蟹將,也想對付我?」潘婷婷有些不屑的道。渾身的黑氣遽然一凝,仿佛有意識一般,已經像遠處的慕宣攻去。
「閃開!」一把推開妄想截住那些黑氣的赫連星和洛行風,慕宣的身子頓時騰空而起,一把抓住襲來的黑氣,手中濃郁的尸氣讓慕宣心驚,「怎麼會有這麼多尸氣?」
這得要多少死人,才能堆積出這樣的尸氣?慕宣震驚了,眼前這個女人在這幾個月里究竟殺了多少人?
「很驚訝?」潘婷婷一笑,渾身的尸氣化作蔓藤,讓四周的侍衛無法上前,余下的全部向慕宣攻去。
看你能抓住多少!潘婷婷眼神一凜,真氣運轉間黑氣越漸濃郁,在外圍,幾乎已經無法看清她的臉,「我能有今日,還得感謝你身後的男人。」
「赫連星?」慕宣懵了,關他鳥事?
似是看出了對方的不解,潘婷婷笑著為她解惑,「若不是他發動戰爭,怎麼會有那麼多死人,那麼多尸氣給我吸收?」
「呃……」慕宣對潘婷婷的思維邏輯表示無語,「那你丫的不是該感激他?」
「的確!」
兩人對話間,手上的動作卻一直沒有停止,眼見慕宣一次次避開黑氣,潘婷婷的眼眸越來越沉,她的武功竟然這麼高,冰城城主也不過接下自己一百招就開始顯露敗跡了,她卻還能應付自如。
洛行風和赫連星的心,也隨著慕宣自如的動作,漸漸落下……
而此刻,正在對戰中的慕宣,卻不如兩人這般樂觀。她是尸氣的克星沒錯,可她如今靈力不足,能夠轉化的尸氣也很有限,所以,她大部分是采取的閃躲,而非吸收。但這樣的對戰,對她也沒有任何好處,每拖延一分鐘,她的靈力就損耗得越多,最後,只會落敗。
想明白其中的利弊,慕宣也不再猶豫,再次閃身避過襲來的黑氣,將全身的靈力集中在掌心,身子直直的向潘婷婷撲去。
潘婷婷見此不慌不忙,渾身的黑氣運轉得更加快速,逼得慕宣根本無法近身。
「該死的,還不快來幫忙!」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支撐不住,慕宣只能向不遠處的兩人求救,這潘婷婷如此厲害,絕對不能再留下!
兩人見狀,急忙攻了上來,潘婷婷只能分出部分黑氣,以阻擋兩人的進攻。
「潘婷婷,怎麼沒去見見你的靖哥哥?」靈氣流失越來越快,慕宣心驚不已,看來肚子里這個小家伙也察覺到危險了,居然不停的吸收她的靈氣自保,該死的白眼狼!
听慕宣說起司徒靖,潘婷婷的動作果然一頓。
機會來了!慕宣眼前一亮,瞄準時機,避開四處流轉的黑氣,一掌擊打在潘婷婷的胸前。
「噗!」
一口黑血噴出,潘婷婷忿恨的瞪著不遠處的女子,「你使詐!」
「兵不厭詐,這還是你教我的呢。」慕宣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就允許你調虎離山,就不允許我聲東擊西了?什麼道理!
潘婷婷氣急,正想再次調動內息,卻驚訝的發現,有一股不知名的氣息流竄在她的奇經八脈之中,不停的開始打壓她的黑氣。
這麼怎麼回事?潘婷婷心驚不已,閃避的黑氣根本不听她的使喚,只顧著躲避那股不明氣息。
知道再留下去沒有好處,潘婷婷不甘的瞧了慕宣一眼,運足了氣息,腳下一點,人就已經化作殘影消失在了皇宮之內。
「走了?」
一直緊繃的神經得以松懈,勉強支撐的慕宣在瞧見潘婷婷消失的瞬間,終于忍不住暈了過去……
龍乾宮。
「她怎麼樣?」見赫連星領著太醫走了出來,洛行風急忙迎了上去。
「她沒事,太醫說只是動了胎氣,休息幾日即可。」赫連星冷睇了洛行風一眼,「如今閻泰也除掉了,你什麼時候走?」
「呃……」翻臉要不要這麼快啊?洛行風無語,雙眼不停的偷瞄著里屋的情況,卻被赫連星閃身擋住了視線,頗為無奈的道︰「等她醒了,確定她是真的沒事了,我再走還不成嗎?」
「不行。」這男人多留一天也是禍害!赫連星無良的想著,眼眸轉向遠處,面上掛著一絲好心的笑意,「怎麼,你不想回冰城去看看嗎?畢竟大難之後,冰城還有許多事需要你這個城主費心的,萬一被有心人乘機。」
「行了,你不用激我,我走還不成嗎?」洛行風嘴角狠狠抽了抽,和那女人待久了,這男人也學會了打心理戰,該死的!
再次瞄了內室一眼,很不巧,還是被某男不著痕跡的擋住了,狠狠的瞪了其一眼,銀色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了龍乾宮。
……
一間異域風情濃厚的房間里,慕宣慢慢的醒來,尚未睜開眼,耳邊就響起帶著慣有的陰冷的男聲。
「你醒了。」
「嗯。」輕輕應了一聲,緩緩的睜開眼,正對上床前的男人,「我睡了多久?」
靈力耗盡,這一覺,恐怕睡得不短吧。
果然——
「你已經昏睡半個月了,餓嗎?」
「有點。」模了模肚子,慕宣不太誠實的回道。
正常人昏睡半個月都該餓,所以她選擇了回答餓。唉,這修真者當得……真憋屈。想吃沒得吃,不想吃卻非得吃,一個字,郁悶!
「來人,將吃食端進來。」
隨著赫連星一聲令下,一群宮女魚涌而入,手上一盤盤美食被揭開,居然全是清粥。
慕宣小臉一垮,不是吧,剛醒來嘴里本就沒味,還讓她吃這些?
「你如今懷有身孕,清淡的最為適宜。」看懂了她的抱怨,赫連星緩緩走到床邊坐下,柔聲道。
如此溫柔的語氣讓一旁的宮女又是一呆,果然,皇上對皇後娘娘是不同的。
「好吧,吃就吃吧。」受不了如此柔情蜜意的眼神,慕宣特沒骨氣的移開了眼。
在赫連星的親自伺候下,一碗清粥下肚,慕宣就再也沒有胃口吃第二碗了。
女乃女乃的,為毛一直盯著她看,她臉上長花兒了,還是結果了?慕宣沒好氣的想著。
「都退下吧。」剛醒來也不適宜吃太多,所以赫連星並沒有勉強。
「女人,你沒有什麼想問朕的嗎?」
「問什麼?」慕宣愣了愣,這廝生病了?絕癥?
「你又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赫連星快被眼前的女人逼瘋了,難道她就不能有正常一點的態度嗎?
「呃,好吧,你說吧。」無故被吼,慕宣很委屈的縮了縮脖子,喜歡聯想又不是她的錯。
「……」你說吧?說什麼?她根本就沒問!
赫連星磨了磨牙,強忍住咬死她的沖動,深吸一口氣,才開始講述︰「朕並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可朕自小就相信,那些所謂的帝王命都是假的,一切,都得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朕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只知道朕是一個妓女的兒子,當年太後為了綁住先皇,假裝有孕,在臨盆之際從宮外將朕帶了進來,並殺了朕的生母。這些,是朕在八歲之時無意間得知的,自那之後,朕就更加堅信,一切只能靠自己!」
「呃,可以插一句話麼?」慕宣小心翼翼的問。
「你說。」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難道你不怕我說出去?」早在閻泰說出那番話時,慕宣就已經幻想了無數個版本,這個版本自然也在其中,只是她想不通,這種秘密,赫連星為什麼會告訴她?
「因為朕想讓你知道。」
強勢得不給人拒絕的余地,慕宣極度無語,這男人還真當自己是主宰了。
「那個……」
「你又要說什麼?」被慕宣不正常的反應弄得有些煩躁,赫連星沒好氣的問道。他本以為,他將如此私密的事情告訴她,可以卸下她的心房,讓兩人更靠近一些。誰料,這女人一點反應也沒有,讓赫連星感到從未有過的挫敗。
「呃,沒了。」不知道又那個惹到了這頭獅子,慕宣有些怯怯的縮回被窩里,如今人家是老大,那群男人還在他手里,惹不起。
赫連星真想吞了這個該死的女人,卻偏偏舍不得,自己和自己較了半天的勁兒,最後只悶悶的丟下一句︰「從今日起,朕搬來龍乾宮。」就離開了。
慕宣滿頭黑線的坐在床上,這男人腦子果然不正常!
其實她剛才是想問,赫連琪是太後的女兒嗎?
可是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現在想來,赫連琪是誰的女兒又與她何干,太後當年搶赫連星進宮時就已經殺了他的生母,換句話說,赫連琪絕對不可能是赫連星的妹妹,也無怪乎他能毫不猶豫就犧牲了這一枚棋子。
至于赫連琪是不是太後的女兒,如今已經不重要了,閻泰一死,太後也就垮台了,真正的皇室一族等于已經被赫連星把持,所謂的北燕,其實早就已名存實亡。
……
夜晚,慕宣正要入睡,就感覺一個人悉悉索索的爬上了床,還手腳並用的將她困在懷里,完全將她當做抱枕來對待。
慕宣頓時火了,二話不說就要踹人下床,腳才剛剛抬起,抱著她的人發話了——
「那群男人。」
四個字,慕宣焉了,抱著她的男人卻笑了,心滿意足的閉眼入睡。
連續幾日都是如此,慕宣也漸漸習慣了,由剛開始的習慣性抬腳,到最後他不來,她反倒無法入睡,慕宣知道,自己又悲催了……
習慣啊習慣,這個該死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