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姚寶瞳拖著行李走在前頭，而我漫不經心地跟在他身後。爸爸已經找了一輛鄰居家的面包車，讓人幫忙送姚寶瞳出去。
這條路已經堆滿了積雪，沒有個熟練車技的人，還真的很難出去。
前一天晚上，年夜飯還沒結束，姚寶瞳接了個電話就行色匆匆地跑回了弟弟房間整理行李，當我趕到的時候他真準備提著東西出門，我忙攔下他詢問出了什麼事。
只听姚寶瞳定定的看著我，然後放下行李箱抬手緊緊地抱住了我。「漪漪，我最親愛的爸爸，回家了。」
「嗯？那不是應該高興嗎？」。
姚寶瞳的聲音略帶沙啞，他哽咽著說︰「爸爸快不行了……」
原來，姚爸爸去旅游的時候翻下了山崖，過了好久旅游隊伍才把他找到並及時搶救了過來，只是與此同時，他也被檢查出了肝癌晚期，會載下山頭，就是當時病發所致……
「漪漪，那是我最愛的爸爸……」
听到這個消息，我也好難過，看著姚寶瞳傷心欲絕的樣子，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我接下去該怎麼辦？
看著他的無助，我也好無助……
因為大晚上的沒有車，所以只好讓他第二天再走了。大家也都听說了他爸爸的事，所以這個年沉浸在了一片陰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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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除夕夜，我陪著姚寶瞳坐在落滿雪花的屋頂上，遠處是那條已結冰的河，河的對岸是不是還會響起鞭炮聲，那里有個小寺廟。
四周圍都沉浸在過年的喜慶中，唯有這個屋頂安靜了好久，卻又有著「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感覺。
然後，他和我講起了他的小時候，他的爸爸，還有他的媽媽，我也會說起自己的小時候，還有弟弟，還有路濤……
他問我︰「漪漪，那個路濤，是你的初戀嗎？」。
「初戀？」我想了想，回憶了下，除了那天他離開說過一些話，別的在沒什麼了。「不算吧？最多算是青梅竹馬。」
「呵呵……」姚寶瞳沒有繼續說，我便說起了我和路濤的故事。
記得還是一年級的時候，路濤長得比一般小孩子都要小，就跟沒營養一樣，瘦嘎嘎的。我也曾經笑話他，笑他比我這個女生還矮。
有一次，幾個男生欺負他，圍著他拼命的打，于是我就出手相救，把他們給打跑了。
後來，所有的男生都怕我，並且慢慢地我倒成了學校里的孩子頭，一有誰被欺負了我就替他出頭。而路濤也就把我當成了他的偶像，他的救命恩人，從小就愛跟著我，本來也是同個村子的人，所以上下學我們都會一起。
後來長大了，他比一般的男孩子都要發育慢，所以高中才長個，這一長還長成了全年級最好的男生。那時候，我們高中很簡陋，但大家也都很勤奮，很樸實。會有暗戀，但還真沒听說有人談起戀愛的。那時候的路濤，個子好，成績好，為人和善，我就知道好多女生喜歡路濤，偶爾還會讓我替她們轉交情書或禮物。但是那些信竟然都沒有落款，一開始路濤還以為是我寫的，我只好找到那些女生讓她們和路濤方面對峙，然而那些女生都沒有承認是她們寫的，于是路濤就一直以為是我寫的，但是情書收的多了，字跡都不一樣，他也慢慢明白不是我。後來再有情書，我就對她們說，要麼寫上名字，要麼自己送。
上高二的時候，家里突然出現變故，本來以打漁為生的，突然又禁止了。一時半會兒爸爸也很難找到工作，所以我的學費也沒能有著落，親朋好友也都過得並不寬裕，弟弟也要上學，為了讓弟弟能上學，爸媽本來打算放棄我了，我也只好認命。然而路濤挺身而出，說我成績那麼好，不應該輟學，他說反正他家里也沒打算讓他上大學，他願意掙錢供我讀書。村里人听了都認為路濤實在，也有人說他真傻。
爸爸還是沒能答應。我在學校上了幾個星期學，然後因為學費一直未繳就被退學了。我愛讀書，爸爸每次看到我呆在家里自己看書也只好嘆氣。我在家里呆了一個多星期之後，學校打來電話，說是我可以繼續去上學了。後來才知道是路濤給寄回來的錢交清了學費……
我上大學的時候，學校給我免了學費，所以路濤的擔子也終于可以放下了。他在我上大學那一年從軍，至今，我還沒再見過他……
姚寶瞳一直都坐在身邊，也不知道是在想事情，還是在听我說。
好一會兒後，他才抬起頭望向天邊，幽幽開口︰「呵呵，真好。童年和中學時代很豐富，很精彩。不像我，飛不出牢籠，飛不出四方格的空間，飛不出自己。我的世界，除了白色，只剩黑色。」
還沒從他話里的憂傷中反應過來，四周這時候疏忽間煙花四起，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十二點到了，新年到了……
我看著天邊的焰火，一團團奼紫嫣紅的煙花在天際綻放，然後化作一絲一縷的光點隕落，轉瞬即逝，接著又是另一批煙花綻放，琳瑯滿目，令人應接不暇。
我笑著轉過頭，想要讓姚寶瞳看到我的快樂，卻沒想他此刻卻仍舊一副受傷的表情。
「好啦！過去的，都過去了啊！以後，換我給你的生活增添色彩！」我拉過他的手拽在手心，冰天雪地的屋頂，白茫茫的一片，唯獨我們是最有色彩的兩個人。
姚寶瞳反握住我的手說︰「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看到漪漪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一只綠色的精靈，穿梭在綠野仙蹤處，將森林里被牢籠深鎖的我救贖。然而，為什麼我此刻，卻有即將失去你的錯覺，看那漫天煙花，燦爛奪目，到最後卻也只是綻放了一瞬間。」
我看著他，他的眼里滿是真誠，以及裝著一個我。
「傻瓜，你都說了，只是一種錯覺。」其實我心里未嘗不是如此存在過這種想法？雖說「在愛情面前，人人平等」，但是並不代表天平取得了平衡，就是幸福。
「漪漪，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到最後，我們因為一些外界的因素，終將彼此分離，你會恨我嗎？」。
「如果嗎？我寧願相信，沒有如果。」
「那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如果呢？」
「呵呵，恨什麼？我會祝福你，並努力得到你的祝福。」
其實真有這樣一個如果，我想我也會選擇銘記我們曾經的快樂，一如天際綻放的焰火，驕傲而安靜地隕落……
然而，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如果，我真的會那麼放得開嗎？真的可以如此坦然嗎？
也許煙花綻放過後，溫度散盡，也許留下的只是一片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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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放在了後備箱里，姚寶瞳正要上車，弟弟薩梓奇突然沖了出來，塞給姚寶瞳一個小袋子說︰「姐夫，雖然這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它是很有意義的喲！」
「什麼？」姚寶瞳打開看了看，並沒有把東西拿出來，薩梓奇趴在姚寶瞳的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姚寶瞳听了之後欣然笑了，他拍了拍弟弟的頭說︰「好你個小鬼頭。」然後他又用一種近似于詭異的眼神看著我說，「漪漪，我走咯！好好過個開心年，我們開學見。」
「伯父伯母，這些天辛苦你們了，一直也沒跟你們說一句，現在補上，新年快樂！呵呵。」
媽媽一直朝著姚寶瞳搖著手說︰「去吧！心情放好些啊！」時不時還執起袖口擦拭眼角，似乎是傷離別，又像是傷懷姚寶瞳的家事。
「嗯，再見！」
姚寶瞳關上車門的同時，車子也啟動了，很快便在積雪厚重的路上顛簸起來。
薩梓奇一直對著車子離開的方向搖著手，而我卻站在原地兀自感傷。說好的要一起去爬長城，還要在長城的每個關口留下屬于我們的記憶，說好的要一起去爬香山，然後等到明年秋天紅葉映天時再故地重游，說好的要我帶他去吃正宗的北京烤鴨，吃冰糖葫蘆，坐手拉的黃包車……結果北上之旅就在這里停止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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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的一天，百無聊奈的我，突然想起那天藏起來的小袋子，可是怎麼找也找不著，明明記得是放在了行李箱里，我還把密碼鎖起來了的，怎麼就找不到了呢？
「姐，吃飯咯！」弟弟敲了敲我的門，看著我忙碌焦急的身影很是不解，「姐，找什麼 ？」
「就上次那個東西……我明明記得放在行李箱里了啊！怎麼找不到了呢？」我邊找遍嘀咕著，弟弟支支吾吾的想要說什麼，然後卻又躡手躡腳地跑了出去——
腦海里突然閃過姚寶瞳離開的時候，薩梓奇曾經給過他一個小袋子，現在想來，那個袋子不是挺眼熟的嗎？
「啊！！薩梓奇！！！你長大了還成小偷了啊！！！」
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薩梓奇那顆聰明的腦子竟然是用來對付我的行李箱的？？
可惡啊！！怪不得姚寶瞳離開的時候還那樣看著我！天啦！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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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節，年味似乎不夠重，害得我不夠樂在其中。
是不是因為本以為還有一個人一起過年，卻惟獨少了那麼一個人的緣故？
我似乎，有點小遺憾……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