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
伴隨著一聲尖叫,只見閣樓上的婦人腰肢一撞上欄桿,那狼狽的身影悶哼一聲,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驚心的弧度高空落下,大夫人原本渾濁的雙眼頓時睜大,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听見踫的一聲,四周立刻寂靜無聲。
古蘭只覺得自己的血液在這一刻凝住,她的腳步沉重,慢慢的移到地上那已經毫無反應的身軀旁,她顫抖地伸出了手,「母親?」
將軍夫人此刻驚心膽戰的湊了過來,她看著自己女兒手臂上的傷口,眉頭一皺,再看看地上的婦人,一抹鮮紅慢慢從大夫人的身下溢開。
「素敏?!」將軍夫人一驚,她指著地上的大夫人,「快,快看看!」
幾名家丁躊躇了一會,才慢慢上前,其中一人手搭在大夫人的脈搏上,而後表情僵硬的咽了下口水,「大夫人她……」
古蘭一把推開蹲在地上的家丁,她的眼淚難以抑制的掉了下來,似乎並不相信那家丁的話,「母親,母親?!」可是地上的婦人卻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楊柳和小憐對視了一眼,沒想到大夫人的結局竟是這樣的,而古雅卻顯得淡定許多,她只是安靜的看著地上的身體,再看看古蘭的那張臉,嘴角微微揚起了一絲冷笑。
古蘭,起碼你還能見上你母親的最後一眼,上一世的她,只能見到裹著銀布的靜夫人,古雅覺得自己還算善良,比起大夫人和古蘭的惡行,她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絕美的佳人此刻看上去淒楚無比,她的身子僵硬的蹲了下來,伸出手去扶起了地上那毫無反應的婦人,然而下一刻,就讓古蘭的精神逼入了崩潰的邊緣。
「啊——」
眾人被她那尖銳的驚叫聲愣住,只見大夫人的腦袋,居然就那麼耷拉在脖頸上,毫無支撐力的微微搖晃著,古雅立刻明白了,她是頭部著地,因此大夫人的脖頸,就這麼生生的斷了。
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這陰沉的閣樓,還記得當初,這是大夫人命人建造用來觀賞星辰的地方,不知她會不會想到,這里也是她的斷頭台呢?
「啊——」一聲聲的尖叫讓人不忍再看,在場的所有人紛紛避開了目光,唯獨古雅,就好像毫無反應一般。
她見多了這種事情,還記得上一世的她第一次在宮里見著死人,也如古蘭一般,然而經歷的事情多了,也就變得越發的麻木。她知道,一時心軟不會換來他人的憐憫,他們只會抓住你的軟肋將你毫不留情的推入萬丈深淵,對別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皇宮里,如果你不是站著的那個人,你就會是地上的那個人。
古蘭的聲音已經沙啞,此刻四周已經圍滿了人。
「素敏……」將軍夫人的心中有些動容,沒想到幾日不見,她的妹妹竟成了這副模樣,而今日姐妹兩還沒說上話,就已經是最後一面了,「丞相大人呢?!」
「姨娘,你可要為母親做主啊!」古蘭僵硬的放下懷中的婦人,她精美的妝容已經花了,就好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冤魂一般可怖。
將軍夫人皺著眉頭,而魏環竟不自覺的抬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古雅。
那淡雅的女子在這陰沉的院子里,清冷依舊。
當古淳毅和古睿趕到時,大夫人已經被移到了大廳里,她的身上蓋著白布。屋子里是一片哭聲,靜夫人與四姨娘五姨娘跪在一旁低垂著頭,卻也看不到她們的表情。
「大姐,你怎麼就舍得留下我們啊……」五姨娘突然大聲的哭泣著,她那夸張的表情古雅看在眼里,那眼淚不知道是從何而來,可眼角的笑意卻難以掩飾。
看著那跪在一旁的古蘭,五姨娘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知琴還躺在床上,她以為她的人生再也沒有希望了,可是現在一看,古蘭又何嘗不是倒霉,如今的她生母去了,必須守孝三年,錯過了最佳的時機,她還想嫁入皇家?恐怕沒那麼容易。
將軍夫人一看見古淳毅進來,立刻冷下了臉,她站起身來,「丞相,听說丞相夫人已經久病多時,為何沒有讓大夫醫治?」
古淳毅似乎早料到將軍夫人會質問他,雖然心中不悅,臉上還要露出哀傷,痛心的搖搖頭,「本相已經命人好好照顧夫人,奈何大夫說她風寒入骨,久治不愈,而且近日來夫人心神不寧,每每嚇得大夫不敢靠近,想必方才將軍夫人也看見了。」
他的話別有深意,心神不寧?!方才大夫人的表現簡直就是瘋了魔,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得了!
魏環撇過頭去,她的表情說不清是同情還是什麼,手臂上傳來隱隱的疼痛,方才她也確實被大夫人那瘋狂的眼神嚇住了。
「姨娘,母親是被氣的,她不是……」古蘭立刻抬起頭來,她的眼中透著惡毒,好像一把利刃一般射向了角落里的古雅,都是她,自己被關在思過房的幾日,一定是她對母親做了什麼!
「蘭兒!你沒有受傷吧?」古淳毅的聲音透著古怪,他定定的看著古蘭打斷了她的話,那眼神就好像在警告她一般。
將軍夫人看在眼里,難道說自己妹妹的死因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古睿的表情滿是哀傷,但他卻極力的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在戰場上廝殺久了,可是看見自己的親人冰冷的身體,哪怕是多麼鐵血的男兒,也難以不為之動容。
「將軍夫人,借一步說話。」古淳毅的表情慢慢嚴肅,他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了多久,不如先開口佔個主動。
「環兒,你留在這兒陪你表姐。」將軍夫人留下這麼一句話,就跟著古淳毅朝著外面走去,然而,她卻在經過古雅身邊時頓了下,眼角冷冷的看著那低眉順目的女子,而後冷哼一聲。
古蘭就那麼抽泣著坐在地上,古睿慢慢走到她身邊靜靜的站著,只見那絕美的人兒流著淚,幽幽的抬起頭來,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幽怨,「大哥,母親去了。」
古睿心中一疼,「嗯。」此刻的他有些後悔,為什麼那幾次他沒有鼓起勇氣進去大夫人的房里看看她,說不定勸解一下,她的心病也能解開呢。
「大哥,為什麼你不幫我們?」然而,古蘭的話卻讓古睿一愣,幫她們?!
「蘭兒……」他低下頭一看,就發現古蘭的眼中有一種叫恨的東西。
古睿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感覺,他只覺得心情很沉重,可是如果讓他再選擇一次,他說不定也不會改變當初的做法。
古雅抬起頭來環顧整個客廳,這種壓抑的氛圍里有多少人是真的哀傷的,有多少虛假摻雜其中,然而這些與她都沒有關系,她只知道,她與大夫人之間,是誰輸誰贏。
當將軍夫人回來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不再是之前那種憤怒,她只是皺著眉頭看著地上那鋪著白布的身體,「環兒,我們走吧。」
魏環有些驚訝,到底丞相和母親說了什麼,她總覺得母親的態度轉變得有些奇怪。
「姨娘……」古蘭的眼角含淚,她疑惑的看著將軍夫人的表情,「姨娘,我母親……」她站起身來,不想膝蓋卻僵硬得動彈不了,差點摔在地上,幸好被古睿一把扶住。
「蘭兒,節哀順變。」將軍夫人只是留下這麼一句話,便帶著魏環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謀害相府的老夫人,其實將軍夫人並不驚訝自己的妹妹會這麼做,只是她的愚蠢讓她這種見不得光的行為被人發現,他們珍府在這件事上不佔理,方才丞相說得義憤填膺,而她只能安靜的听著,現在的她還無法為素敏做主,畢竟事實擺在那里。∣∣
但是,過陣子父親就要從邊關回來了,到時候他們珍府才是完整的,這件事情不會就這麼算了,謀害相府老夫人又如何,他們珍府的女兒,不能就這麼白白的走了。
那個庶女,將軍夫人心中認定此事一定與她有關,雖然並不覺得她有那麼大的能耐,但素敏一定是被她氣的。撞鬼?!呵呵,她還真的不相信,那些死了的人還能再回來找她報仇不成?!敢與珍家的人作對,她就要有那個準備付出代價!
「父親。」古蘭看著那一身肅殺走進來的男子,她顫巍巍的上前,臉色蒼白難掩悲哀之色,竟好像那垂死的鵝一般,古淳毅看著眼前那張絕美的臉,心中一軟。「蘭兒,不要再鬧了,讓你母親安心的去吧。」
怎麼說,眼前的女子都是被他從小捧著長大的,哪怕她做了再多的錯事,哪怕她糊涂了多時,自己終究是不忍心對她不聞不問。
古淳毅慢慢伸出手去,想要踫觸那被自己重重扇過的臉頰,可是手卻停留在了半空中。
「爹爹,母親她死的太冤枉了!一定要幫母親找出凶手啊!」古蘭的話讓古淳毅頓時收回了柔和的表情,他難以相信這個女兒怎麼到現在都還說這種話。難道她忘記了,她的母親還想謀害她的祖母嗎?
「二姐,母親的事情父親已經很傷心了,你也為父親考慮一下。」古雅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她指責古蘭不懂得體諒古淳毅。
那絕美的人兒一下子推開了身旁的女子,她的眼楮帶著濃烈的恨,好像要把古雅吃掉一般,「古雅,你高興了吧,哼,父親會被你騙了,我可不會。等我外公回來了,我要你以命抵命!」
外公?古淳毅的臉色十分難看,她怎麼會知道珍國公要回來的事情?!
「二姐,你是在責怪父親嗎?」古雅皺著眉頭,她的語氣滿是責怪。
古蘭一听,顫抖的咬著下唇,她怎麼能不怪,父親也不知道被這個賤子用什麼蒙蔽了,他從前對母親和自己那麼好,為什麼這一次,他卻不肯听自己說一句。難道父親與母親多年來的夫妻情分,竟是這麼的淡薄?!
「古雅,你好好等著,珍府不會放過你的!」古蘭咬牙切齒的說道,爹爹不幫她,沒關系,外祖母最疼她和母親了,肯定不會放過這個賤人!
她的話讓眾人臉色一變。「二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是珍府不會放過我們?呦,原來二小姐不把自己當成相府的人啊!」四姨娘陰陽怪氣的說道,近來五少爺的病情已經大大的好轉,讓她有了另外的心思來考慮別的事情,沒想到她呆在院子里的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大夫人死了?她壓制著自己那麼多年,沒想到現在就這麼栽了。
沒有了大夫人在背後出謀劃策,這個嫡女又能掀起什麼大浪。
古蘭一愣,她慌忙看向自己的父親,果真古淳毅的臉色已經鐵青,「爹爹,我沒有,只是,只是……」
「夠了!」此刻的古淳毅覺得大夫人死的好,不然古蘭再被她帶在身邊教著,那麼他多年來的心血不就白費了?!這樣身懷異心的女兒怎麼能為相府謀福利,如果她真的嫁入皇家位高權重,指不定會投向珍國府一旁,到時候不就是為他人做嫁衣?!
四周陷入一片沉默,古雅默默退到一旁,想必古淳毅的心里是恨大夫人的吧,他們當初成親也只是為了彼此家族的利益,可是當時的珍府比古府要強盛許多,大夫人有意無意便露出那種高傲的姿態,身為男子的古淳毅隱忍多年,可是現在,他貴為丞相,可大夫人已經拿捏不了那個度了。
日積月累下來的不滿,古雅知道,這次大夫人的舉動已經徹底踫觸到了古淳毅的底線。為了相府,哪怕他知道大夫人的死有蹊蹺,也不可能再深究下去。他只會一直抓著大夫人這次的錯,將相府的干系撇得一干二淨。
今日的相府沉浸在一片陰沉之中,丞相告了假,連同古睿也沒有再參與調查上次狩獵大會的事情,他只是安靜的坐在靈堂里,身穿素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很快,連宮里的人也知道丞相夫人歿了的消息,皇上送來了慰問,連同朝中的官員也紛紛到場,以表他們對古淳毅的尊敬。
花園里,在忙碌的人群中古雅卻顯得有些悠閑。
「小姐,你就不怕二小姐在人前說你的不是?」楊柳有些疑惑,而小憐一听,覺得以古蘭的作風她確實會做這種事情。
古雅只是微微一笑,她當然知道古蘭不會那麼輕易放過自己,可是古蘭也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是她做的。
大夫人的瘋癲原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古蘭想要告訴別人,就必須用一個別人願意相信的辦法,而她最擅長的不就是扮可憐博同情麼?失去了大夫人的古蘭就好像斷了翅的鳥,古雅很想知道,她要怎麼再上高枝。
「小姐,你看!」小憐突然指著前面那石欄旁,就看見艷紅正俯著身看著那荷花池,小心翼翼的模樣很是可疑。
這樣的舉動讓古雅微微挑眉,她似乎想到了什麼。
冬日的荷花池格外安靜,池水中僅有幾條珍貴無比的錦鯉,還需要專門的人來養護保持一定溫暖的水溫。
「楊柳,幫我辦一件事情。」
看著古雅的表情,楊柳和小憐就知道,小姐又有主意了。
「外面悶得慌吧?」老夫人的屋子里格外清幽,比起府中其他地方,呆著更讓人舒服。
古淳毅他們正在廳里招待著前來慰問的官員們,也沒有人會注意到相府少了一位小姐,老夫人知道古蘭對古雅的態度,覺得她不出席也不要緊。
「祖母,雅兒方才路過花園,發現池里的魚兒都焉了,若讓旁人看了,不知道會不會覺得與我們相府近日來的事情有關。」古雅的語氣里滿是擔憂。
那些錦鯉?!當初不記得是誰送給自己的生辰禮物,說是錦上添花,能增添府中的祥和之氣,如今錦鯉焉了說明了什麼?老夫人經過古雅這麼一提醒,近來相府風波不斷,先是五少爺中毒,然後是古蘭中邪,現在大夫人又出了這樣的事情。
錦鯉是吉祥之物,怕是也被府中的煞氣影響了吧,這可是不祥之兆。
看著老夫人的臉色,古雅繼續說道,「祖母,雅兒听說有一種魚叫紅月復鯧,這種魚生性凶猛不懼邪物,用來擋煞最適合不過了。」
「哦?那就命人把池里的那些錦鯉先撈出來,換上你說的紅月復鯧,去去府中的邪氣。」老夫人微微點著頭,她心里卻想著,大夫人一走,這府中的邪氣也該被震懾一下了,那些不定心的人想必會消停一陣。
「是,雅兒這就去辦。」
……
「睿兄。」一身月牙白的納蘭燁看著那消弭的男子,有些擔憂的走到他身邊。
「五皇子,你來了。」古睿的聲音不像以往般洪亮,看來大夫人的死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
納蘭燁手里捧著一個精美的木盒,「這是我讓人去啟寺求來的往生蓮,將它們放在夫人身邊,可以超渡亡靈得到往生。」
往生蓮?這可是用銀子也換不回來的!古睿的眼中滿是感動,他靜靜的接過那個木盒,只希望母親真的能放下這世間的恩怨,通往平靜的往生之路。
「睿兄!」這個時候,一個略帶興奮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兩名男子回頭一看,就看見了納蘭靖那帶著笑容的臉。
幾日不見古蘭,納蘭靖覺得自己的腦海中日夜都是那張絕美的臉,今日見眾人皆來古府慰問,他便請示了父皇過來,為的就是安慰安慰佳人,順便打探一下丞相的想法。
古蘭即將到試婚年齡,原本納蘭靖已經和淑妃商討過了要向皇上請旨賜婚,哪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古蘭必須守孝三年,那麼他豈不是還要再等三年?!
三年內可以發生很多事情,納蘭靖知道,以古蘭的美色,定也會有其他的皇子蠢蠢欲動,所以他必須先下手為強!
納蘭靖的笑容在看見納蘭燁後頓時收斂,哼,他怎麼在這里。「三皇兄。」他的聲音並不怎麼熱絡。
「四皇弟,你也來了。」納蘭燁微微一笑,好像沒有看見他眼中的不屑一般。
納蘭燁心里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其他的皇子都是對他不屑一顧,因為他單薄的背景,因為他手上沒有權利。然而,他又必須忍耐,總有一,他要將這一切加倍還給這些人,讓他們知道在泥土里攀爬的滋味!
納蘭靖沒有再多看他一眼,而是笑著看向古睿,「本皇子已讓人準備了一套金絲壽衣,若睿兄不嫌棄就收下吧。」
金絲壽衣?人都沒了,還要榮華富貴做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古睿的心中沒有多大的感激,他只是恭敬的謝了下。
「咦,怎麼不見友安郡君?!」納蘭靖開始在四周張望起來。
……
「來了嗎?」今日的古蘭一身白色衣裙,她的發間帶著一朵小花,一改了往里的艷麗,如今的她帶著幾分淒楚的可憐,讓人看了心中忍不住一陣疼惜。
艷紅皺著眉頭,「六王爺還沒來。」
難道六王爺不會來?那麼自己的計劃還要不要實施?
古蘭一邊梳著自己的長發,一邊看著銅鏡里那張素雅的面容,渾身散發的氣息讓她身後的艷紅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她總覺得,小姐好像變了一個人,從前的她只是霸道刁蠻,而現在,可以用陰森來形容。
「再去看!」她啪的一聲放下了梳子,讓艷紅不由得一驚,「奴婢這就去。」
納蘭齊與古淳毅攀談著,而納蘭宸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看著那個擁擠的靈堂,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
直到看見不遠處那消失的清秀身影,納蘭宸心中一喜,便跟了上去。
「表妹。」古雅在回廊里就听見了身後那個聲音,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去,就看見了那張英氣的臉,「表姐。」
魏環的表情有些古怪,她小心的四下張望了一會,「跟我來!」
無人的院子里,魏環皺著眉頭,看著那一臉淡然的女子,「姨娘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
然而,古雅卻只是微微一笑,「怎麼,表姐也覺得雅兒有這個能耐嗎?」
能耐?魏環就是覺得自己一直低估了她的能耐,從狩獵大會回來後,常常夢境里都會出現那些凶猛的野狼,那些冰冷無情的獸眸漸漸的居然變成了一對冷靜漠然的雙眸,那種讓人難以言語的距離感,讓魏環的心里升起一種敬畏。
這原本就是相府的事情,魏環知道輪不到自己插手,她沉默了一會,「四夫人呢?」
「四嬸前幾日已經離開。」雖然她提前通知了自己,可是走的當,古雅卻沒能看見她,听楊柳說,四夫人只是不願面對分別的那一刻。
四夫人讓楊柳轉告了兩個字,「珍重。」便在清晨里與老夫人請安後安靜的離開了相府。
魏環嘆了口氣,她還是沒能和四夫人親近,看著眼前的女子,魏環慢慢走到她身邊擦肩而過,她的聲音輕輕響起,「小心古蘭。」
小心古蘭?古雅有些驚訝,她只看見魏環那消失在走廊的背影。
「四小姐!」納蘭宸看著魏環離開,便在院子里發現了古雅的身影,他還是不習慣叫她慧平郡君,或許,他更想喚她雅兒。
「三皇子殿下。」
「你……還好吧。」看著那張柔和的面容,納蘭宸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有許多的話想說,在看見她的這一刻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古雅抬起頭來,就看見了男子眼中那關心的目光,突然想起四夫人的話,她的心中突然一怔,難道……
「古雅沒事,謝三皇子關心。」她不著痕跡的拉開了距離,看來是她的疏忽,或許她真的忘記了兩人之間的身份。
納蘭宸微微笑了笑,「最近朝中多事,所以沒怎麼聯系你,你不怪我吧?」
古雅疑惑的抬起頭來,就看見了男子臉上那令人難以忽視的笑容,她有什麼立場來怪他?「今日朝中暗流涌動,三皇子確實應該將心思放在正事上。」
她的語氣有些嚴厲,可是納蘭宸並沒有放在心上,正要說些什麼,男子突然正了正臉色。
一抹紫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古雅感覺到那凌厲的目光,便看見了那一身寒氣的納蘭夙華正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古雅不由得為之一愣,那個表情,又是誰招惹他了?
納蘭夙華的心情確實不明媚,他剛剛得到了消息,嘉爾木確實是霍跋太子,目前他正忙著清掃那些在狩獵大會對他下手的人,而且他還查到了,那幾批殺手中還有元熙的人,至于是誰,他已經有了點眉目。
原本想要過來看看這個小女子,沒想到又發現她和三皇子在一起,納蘭夙華突然覺得貌似每次來找她都會看見納蘭宸的身影。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想到這,納蘭夙華的臉色更加陰冷。
「三皇兄,好巧。」他的話帶著一絲嘲諷,而輕輕一掃古雅的臉,冷哼了一聲。
「……」古雅微微挑眉,正要轉身離開,就听見那個男子的聲音,「本王有叫你離開嗎?」
納蘭宸敏感的感覺到納蘭夙華身上的怒意,再看看身邊的女子,想到之前的種種,在狩獵大會上他們失蹤的那一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六王爺居然背著昏迷的古雅回來,這一切不只是他,連旁人也是猜測紛紜,而現在,納蘭宸似乎明白了什麼。
「王爺有何指教?」古雅的話也不客氣,而納蘭夙華卻好像沒听見一般,只是淡淡的看著納蘭宸。
「四小姐,我先去前廳,有事的話便讓人喚我。」他在古雅耳邊吩咐著,便對納蘭夙華行了一禮。
院子里只剩下兩個人,不遠處偶有家丁路過,卻也沒人注意到這里的情況。
「你倒是過得不錯。」那陰冷的男子看著古雅那恢復紅潤的臉頰,這幾日他的腦海中時不時浮現出古雅從黃羊背上摔下來的畫面,心中好像有一塊大石壓著,正好丞相夫人病逝,他便尋著這個理由過來看看。
在納蘭夙華眼中,大夫人的死不過是他來相府的一個理由而已。而她是怎麼死的,他當然是不關心。
「托王爺的福。」古雅的聲音沒有溫度。
男子沉默的一會兒,有些不悅,「你就不問問本王的傷勢如何了?」
「……」听他這麼一說,古雅才想起來,他似乎救了自己中了一箭。不過,看著今日他那一身肅殺之氣,「想必有醫聖在旁,王爺的傷勢定會大為好轉。」
納蘭夙華覺得自己快被氣死了,「哼,早知道本王就宰了那只信鴿炖了吃。」他指的是古雅送信給醫聖的那只信鴿。
「或許還有下次機會。」古雅的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弧度。
就在這個時候,只听外頭傳來一聲驚叫,「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跳湖了!」
納蘭夙華有些驚訝,那相府嫡女就這麼不消停?「你不去看看?」而更讓他玩味的是,古雅那好像什麼也沒听見一般的表情。
「就讓她跳吧。」古雅低下頭來慢慢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果真不出她所料,以古蘭的性子,定會選擇一個最沒有危險的辦法來博取眾人的同情,上吊?有風險!而投湖,就是最好的選擇。有誰會知道,古蘭有著很好的水性,上一世的她不慎落水,引得納蘭燁奮不顧身下水救她,後來古雅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古蘭自導自演,她就是利用這種種的機會接近納蘭燁,最後暗度陳倉。
識水性又如何,古雅倒要看看,她能不能躲得過自己投進水中的那些可愛的小東西。
「……」納蘭夙華微微挑了下眉,她的反應居然如此平靜?
「本王倒是很好奇,帶路吧!」他倒想看看,這個小女子又在玩什麼把戲。
古蘭站在湖邊張望了一會,听著那個家丁喊著,「不好了,二小姐跳湖了!」
林間的縫隙里便看見那些匆匆趕來的身影,艷紅見機一喊,「小姐,他們來了!」
好!古蘭眼神一冷,看著那平靜的湖面深吸了口氣,噗通一聲便跳了下去,濺起陣陣水花。
「怎麼回事?!」古淳毅剛到時,就發現那蕩漾著的湖面,艷紅哭著撲到他腳邊,「老爺,小姐說大夫人含冤而死,她也不想活了,奴婢阻止不了,小姐就,就……」
眾人一听,這友安郡君居然跳湖自盡?還有那丫鬟說丞相夫人是含冤而死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古淳毅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還不快下去撈!」
然而,只听嘩啦一聲,那湖面竄出來一個人頭,「救,救我……」
原本躲在水中的古蘭正閉著起等待著外面的動靜,哪知道,有什麼東西居然一口咬在她的小腿上,劇烈的疼痛讓她渾身抽搐,便在水中掙扎了起來。
那東西實在詭異,身子不斷傳來劇痛,水中漸漸呈現出一縷縷鮮紅,她居然被咬出血來?!
「救命……」模糊的視線里,那一抹抹紅色徘徊在自己身邊,古蘭好像看見了那些細小鋒利的牙齒,而這從未見過的東西居然有那麼多,全數凶猛的攻擊著自己,讓她再也忍受不了。
古淳毅一驚,這是怎麼回事?
跳湖的人居然喊救命?眾人也是一頭霧水。
「哎呦……」那些下水打撈的家丁們也一個個抽搐著跳上岸去,「這,這湖水有古怪啊!」
人群中有個身影鑽了出來,「老爺,奴婢剛剛看見,是艷紅姐把二小姐推進湖里的!」
那丫鬟指著艷紅的鼻子,對方立刻慌張的搖著手,「老爺,不是奴婢,是二小姐自己跳下去的!」
「那為何二小姐又要呼救呢?」不知道是誰這麼問了一句。
不遠處安靜的看著這一幕的古雅微微笑了,若古蘭就那麼忍著不出聲多好,讓那些紅月復食人鯧啃光,說不定連大夫人的冤情也能報了呢?
「沒用的東西,還不快下去救人!」四皇子納蘭靖一趕來,就把岸邊的幾名侍衛踢了下去。
湖水里一片狼藉,那些打撈的人時不時傳來哀嚎,終于有人在水下看見了那昏過去的女子。只見古蘭被抬了出來,她的身上遍布著血跡,那白色的衣衫早已染紅。
「老爺,二小姐不是自盡,是艷紅姐推的啊!」小憐的眼中滿是驚恐,眾人一看,就覺得這丫鬟是受了驚了,哪里是撒謊的模樣。
「不,沒有,我沒有!」艷紅驚慌失措,可是她該怎麼解釋,小姐自盡又在水中呼救?!「老爺,真的不是奴婢,是二小姐讓奴婢這麼說的!」
「胡言亂語!」古淳毅大喝一聲,「來人,把這謀害主子的賤奴拖下去!」
「老爺,冤枉啊,真的是二小姐讓奴婢這麼說的……」艷紅的嘴被一把堵上,古淳毅一個眼神,就有家丁將她劈昏拖了下去。
納蘭靖愣在當場,他看著古蘭那正淌著鮮血的臉頰,有一大塊皮就那麼耷拉在一邊,竟是被生生咬下!這,這不是毀了容嗎?!
四周立刻寂靜無聲,友安郡君毀容了?眾人紛紛看向丞相,他的臉色十分的難看。
「還不快請大夫!」
那張臉,是女兒現在最有力的籌碼,如果沒有了美貌,古淳毅不知道古蘭還能拿什麼和別人比拼。他的心陰郁不已,不經意的抬頭,就看見對面那並立著的兩個人影。
六王爺?他的身邊站著自己的四女,那個清秀聰慧的庶女。
古淳毅意識到,難道他多年來的心血就要付之一炬,而他的手中,就只剩下古雅這張牌了嗎?雖然,這可能是一張王牌。
「可惜了,那張臉。」納蘭夙華的話從頭頂傳來,古雅只是淡淡的抬頭看了他一眼,「王爺也覺得可惜?」
男子看著那對晶瑩的眼楮,還有那帶著淡淡弧度的嘴角,便慢慢的笑了。
……
將軍夫人坐在古蘭的床邊,看著那被包扎得嚴實的女子,輕輕嘆了口氣。
誰會想到,那美得不似人間女子的佳人,會落得如今的模樣。說來也蹊蹺,丞相命人打撈起湖水里那些凶猛的東西,竟是一群月復部呈紅色的魚,不少家丁還被它們咬傷了手指。
這種會攻擊的魚她真是聞所未聞,後來听說那些魚是被剛剛投放進去喂養的,將軍夫人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過湊巧。
古雅?那個庶女難道能料到自己的嫡姐會投湖嗎?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難道,這都是命?」
魏環看著床榻上的女子,只能輕嘆一聲惋惜。
四皇子的表情滿是惱怒和惋惜,他看中的是古蘭的美貌,一旦這美貌逝去,古蘭剩下什麼?納蘭燁看在眼里,卻覺得,這或許是拉攏四皇子的一次機會。
「皇弟,友安郡君臉上的傷,也不是好不了。」那溫文爾雅的男子往納蘭靖身邊一站,他的話卻讓原本有些反感的男子頓時驚訝了表情。
「三皇兄難道有辦法?!」
納蘭燁微微一笑,「不知皇弟知不知道生肌丸與凝膚露?據說兩種藥搭配起來,可以使腐爛的肌膚重新生長,更勝從前。」
「當然听過,可是這兩種藥極其難配,父皇的手中也僅有一種凝膚露,還在皇後娘娘手中。」納蘭靖有些泄氣。
「不瞞皇弟,我認識一名奇人,他可以配出這兩種藥……」
……
原本陰沉的相府此刻又蒙上了一層陰影,禍不單行,今日發生了這種事情,讓大臣們有些坐立難安,便紛紛以各種理由先行離開。
然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那一身黑色華服的男子渾身肅殺之氣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老爺,老爺!」老管家有些慌張的跑了進來,讓古蘭院外等候的古淳毅心中更加煩躁,「什麼事情這麼慌張?!」
「老爺,是,是珍府大少爺來了!」老管家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珍國公的長孫?!古淳毅心中有種不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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