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夙華嘴角一勾,「你欠本王一個人情。」
他伸出手去將古雅推開,她猝不及防身子卻撞進另一個人懷里,朝天宇穩穩的接住了她,手卻很快放開將古雅護在身後。
那陰冷俊美的男子眼神一冷,殺氣迸發,那泛著銀光的軟劍在空中劃出了幾道凌厲的弧度便與那些死士廝殺起來。
面對這種鮮血橫飛的場面,古雅面不改色,看著納蘭夙華那狠辣的招式,一擊斃命。排除掉他那陰冷古怪的性格,以他的實力,那卓越的功勛是誰也無法代替的,元熙的戰王,是這個皇朝的一大王牌,難怪當初納蘭燁想盡辦法要拉攏他,有了六王爺的支持,在元熙可以說是沒有敵手了。
朝天宇皺著眉頭,身為部下怎麼能看著王爺一人沖鋒陷陣?正要上前,就听納蘭夙華冷冷一喝,「看著她!」
嘉爾木面色陰沉的看著那一個個倒下去的死士,他對著身邊的幾名黑衣人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改變了目標朝著古雅的方向擊去。
頃刻間,幾名黑衣人突然出現在古雅的身前,他們身上散發著與納蘭夙華同樣的氣息,那幾名死士動作一頓。
「殺!」
兩批黑衣人纏斗在一起,朝天宇緊緊的盯著眼前的動靜,王爺把四小姐交給他,他就絕對不能讓她受傷!
「雅兒!」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此刻的街道上已經鮮少人跡,這里的打斗聲讓百姓們遠遠的躲開,納蘭宸卻尋了過來。
他的四周帶著幾名高手,嘉爾木一看,頓時咬牙,這實力相差太過懸殊,他看向古雅的方向,「四小姐,我們還會再見的,撤!」
納蘭夙華目光一沉,「你想得美!」他的軟劍方向一變,朝著撤退的嘉爾木刺了過去,那男子立刻抓過身邊的一名死士,軟劍透過那死士的身子刺進了嘉爾木的手臂。
「你……」
那些死士如同不要命般集體朝著納蘭夙華沖去,給嘉爾木留下了逃跑的時間,男子往後一躍,身子旋轉伴隨著軟劍割破了那些死士的咽喉。
「不必追了!」納蘭夙華看著早已經消失在夜色中的霍跋太子,對方是有備而來,恐怕前方還有他們霍跋的人。
朝天宇遞過去一塊帕子,納蘭夙華輕輕擦拭著劍上的鮮紅。
「雅兒,你沒事吧?」納蘭宸看著滿地的黑衣人,擔憂的走到古雅的身邊。
雅兒?!他們已經這麼親密了嗎。
「不知三皇兄出宮可有請示過何人?」納蘭夙華的衣角上沾著點點血跡,他面色冰冷的看著納蘭宸的臉。
「可是打擾了六王爺辦事?」近日的早朝總是不見六王爺的身影,再看看他那一身黑衣,看來父皇又有任務交給他了。
納蘭夙華冷哼一聲,走到古雅身邊垂著眼看著她,而古雅抬起頭來,兩人四目相對,卻也沒有說些什麼。
「走。」男子一聲令下,所有的暗影立刻消失不見。
古雅深吸了口氣,想起今天嘉爾木的話,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男人一向霸道,他想得到的東西都會千方百計不折手段,這一次自己引起了他的注意,恐怕往後就要多加小心。
「雅兒,是我不好……」納蘭宸眼里滿是愧疚,如果剛才他沒有與她走丟,也就不會讓古雅遇見這種險境。方才古雅失蹤的時候,納蘭宸只覺得六神無主,從未體驗過這種慌張的感覺,讓他知道自己真的是喜歡上了古雅。
「三皇子不必自責。」古雅剛說完,就發現了不遠處尋來的相府家丁。
「小姐!」楊柳看見古雅和納蘭宸在一起,便松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地上的黑衣人居然統統不見了,六王爺的暗影辦事效率確實令人咋舌。
「天色不早,皇子殿下,古雅要先走一步了。」
納蘭宸看著那帶著疏離的眼楮,心中難免一窒,「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有楊柳在還有相府的家丁,古雅沒事的。」那清秀的女子留下這麼一句話,便在納蘭宸注視的目光中緩緩轉身。
「暗中保護四小姐,回來與本皇子報告。」納蘭宸一聲令下,就有兩名暗影一躍而去。
今日的事情,看來他必須和二皇兄商量一下。
……
次日清晨,老夫人早早的便將古雅叫去了她的院子。
花園里傳來一聲稚女敕的朗誦聲,小連捷認真的背著書本,一旁的教書先生滿意的點點頭。靜夫人默默的看著這一幕,她的眼中滿是慈愛。四姨娘正與丫鬟朝著五少爺的院子走去,路過花園便停下了腳步。
只听那教書先生不停的夸獎著連捷,「八少爺真是聰穎過人,相信他日必成大器。」他的話讓四姨娘心中一驚,她看著靜夫人那滿是笑意的臉,手中的帕子已經攪成了一團。
為什麼,她的兒子此刻還躺在榻上,而三姨娘的兒子卻可以在這里念書識字,聰穎過人?連城本該也是如此,可是她苦命的孩子,卻成了如今的模樣。
想到這,四姨娘收斂了眼中的怨毒慢慢朝著花園里走去。
「姐姐好福氣,八少爺如此聰明伶俐,難怪能得到老爺的疼愛了。」她的話帶著一絲酸意,靜夫人怎麼會听不出來。
「八少爺還小,哪里是聰明伶俐。」她伸出手去不著痕跡的將連捷拉到身邊。
看著那有些疑惑的小臉,四姨娘心中一動,「呵呵,五少爺醒來多時,還常常和我念著想念八少爺了,姐姐若是不嫌棄,能否讓八少爺偶爾來五少爺的院子里坐坐?你知道,五少爺多日沒有走出院子,一個人悶得慌。」
想起那痴傻的古連城,靜夫人心中有些同情,四姨娘看著她那猶豫的表情,便笑著說,「五少爺天性善良,也該讓他們兩兄弟熱絡熱絡感情,姐姐,你說是嗎?」
也是,以五少爺的心智,應該也不會對連捷做些什麼。
「也好,等八少爺做完功課,再讓他去五少爺的屋里陪陪,只怕打擾了五少爺休息。」
「不會不會,五少爺的精神已經好了許多了。」四姨娘笑了笑,「那妹妹就先走一步了,五少爺還要喝藥呢。」
看著那離去的背影,靜夫人低下頭來輕輕撫著小連捷的腦袋。
四姨娘一進屋子,就發現床榻上的少年已經醒來安靜的坐著。
「城兒……」四姨娘高興的走了過去,然而,下一刻她卻僵住了表情,因為她發現,古連城正一臉認真的看著她。
「娘……」這個聲音如此清晰,竟不像是從前那般孩子氣。
「城兒?」四姨娘皺著眉頭,突然想起那大夫人的話,「快,快點去請大夫來!慢著,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對著一旁的丫鬟吩咐道。
丫鬟這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她慌張的點了下頭,「是,夫人。」
四姨娘看著丫鬟出了屋子,才轉頭過來輕咽了下口水,「城兒,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古連城想了一會兒,「孩兒叫,連城。」雖然他的反應還不是很快,可比起從前那痴傻的模樣,竟是好了許多。
「好,好,我的好孩子!」四姨娘的眼眶一下子溫熱,她吸了吸鼻子坐到了床邊,有些難以置信的打量著自己的孩子,大夫說醫聖的藥神奇,五少爺有很大的可能可以恢復正常,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大夫夸張了,畢竟這樣的事情,她真的從未听說過,也不相信這種好事會落在自己身上。
而現在……她的孩子,真的清醒了不少。
「娘,孩兒,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連城的表情靜靜的,他垂著眼看著自己的手掌,意識有些混沌。這種腦中空空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畢竟,這十幾年來他都是在痴傻中度過,不曾讀書識字,也不曾接觸過其他的事物。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著,「是,都是夢,孩子,你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這十幾年來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夢?!
因為古連城的痴傻,讓老爺不再疼愛她,甚至很少去她房里,生怕她要是再懷上一個痴兒那怎麼辦。古連城的存在對古淳毅來說,其實是一種恥辱,他又怎麼會讓這種恥辱再發生一次?
而現在,她的孩子可以和其他人一樣讀書識字了!可是四姨娘突然想到,以古連城現在的年紀似乎有點晚了,老爺還能再看重他嗎?
想起今天那教書先生的話,八少爺小小年紀就如此聰慧,他日必成大器。到時候,相府里還有自己和兒子的容身之地嗎?!
大夫人的死,讓四姨娘覺得很是解氣,可是這個古家還有那麼多令人討厭的人,此刻的四姨娘腦中滿是各種怨毒的想法。
她的兒子如今正常了,那麼她這個娘,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幫兒子掃平障礙?!
「城兒。」四姨娘嚴肅了語氣。
「娘?」古連城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那對閃著光芒的眼楮有些愣神。
「你想識字嗎?」她的語氣柔柔的,卻讓人難以拒絕。
「想。」
「你想讓爹爹疼愛你嗎?」
爹爹?連城的腦中浮現出一張模糊而嚴厲的臉,「想。」
「你想出人頭地,以後保護娘嗎?」保護娘?「……想。」
「好!我的好兒子!」四姨娘深吸了口氣,伸出手去抱住了床榻上的少年。她自以為自己的才智不比大夫人差,她可以幫老爺管理後院,自己為什麼不可以?!要不是這十幾年連城的事情磨掉了她身上的光華,這後院里根本輪不到三姨娘和五姨娘逍遙,而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
這個夜晚,四姨娘想了很多,她臉上的表情不斷的變換著,最後化成了一抹深深的笑意。
……
在花園里悠閑的曬著太陽的古雅,隱約听見空氣中傳來的笑聲。
看著古雅疑惑的表情,楊柳輕笑著,「怕是八少爺玩樂了,小憐在他身邊呢。」
連捷?古雅的臉上立刻柔和,「嗯,去看看。」
也只有連捷的笑容可以讓古雅覺得溫暖,果真,穿過回廊就看見了院中正歡樂的蹦著的小小身影,如今的連接身子骨越發結實了,他那小臉紅潤,依稀看得出良好的樣貌,眉眼處像極了靜夫人,他日必定能成長一個出眾的少年。
還記得上一世的連捷永遠都是一張泛著蒼白的臉,古雅多少次心中可惜,她的弟弟本該是個出色的男兒,而這一世,古雅也能看見連捷健康成長了,這就是她最大的心願。
「八少爺,你摘這花兒做什麼?」小憐笑著,看著連捷摘下了一朵肥碩的鮮花藏進了袖子里。
連捷立刻神秘了表情,生怕別人看見了似的,「我要送給五哥哥。」
五哥哥?他說的是連城吧。
「最近八少爺常常去五少爺那里嗎?」前陣子古連城的院子是不讓人進的,看來他的病確實好了許多。
「是啊,听說現在已經精神了不少,這兩日八少爺總過去玩耍。」楊柳微微笑著。
古雅輕輕點了點頭,古連城痴傻,想必也不會對連捷不利,可是她卻不相信四姨娘,畢竟五少爺中毒的事情多少與自己有點干系,以四姨娘那善怒的性格怕是不待見自己。
「讓小憐好好照顧八少爺,不要和四姨娘走得近了。」
「是,小姐。」
入夜,院外突然刮起了風,楊柳將古雅屋內的窗戶關好,「小姐,你休息吧。」
「嗯。」
相府里陷入一片寂靜,卻有那麼幾個人在夜里睡得不安穩。
四姨娘坐在自己的屋內,心里有些焦急,她時不時抬頭望著窗外,好像在等著什麼一般。
然而,門外響起了兩聲輕微的叩門聲。
一名丫鬟慌張的推門進來,「夫人,已經辦好了。」
「你確定沒有被人發現?」四姨娘的眼中透著欣喜,她站了起來看著那丫鬟。
「沒有,四小姐屋里的人都睡了。」外面的風聲似乎可以將屋內兩人的對話掩埋,這個夜晚顯得格外的陰沉。
床榻上的楊柳突然驚醒,因為她听見了屋頂上傳來的聲音。
「誰?!」然而,她打開房門一喝,卻有幾抹白色從天而降,她的腳正好踩在那白色的東西上面,拿起來一看,楊柳的心中大驚。
次日。
古雅一醒來,就看見楊柳那有些凝重的神情。
「小姐,有樣東西奴婢想給你看看。」她從袖中拿出了那個用綾布做成的女圭女圭放在了桌面上。
古雅的眉頭一皺,有些厭惡的撇開頭去,「這是什麼?」
楊柳知道這種東西是大戶人家十分忌諱的,便把昨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有人把三個女圭女圭丟在她的門口?這實在奇怪,因為這種東西一般都要小心的藏起來,巫蠱之術,若讓皇家知道相府里出了這種東西,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古雅忍住心中的惡心,慢慢探過頭去,然而下一秒她的眼中一驚,拿起那個女圭女圭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把它燒了!」上面寫著的,是連捷的生辰八字!仔細一看,旁邊還附著一些細小的咒文。是誰如此狠毒,竟然想用巫蠱之術害她幼弟?這種把戲里前世的古雅在後宮中見的多了,幾乎都是善妒的妃子們搗弄的,一旦被發現都是立刻處死,古雅對這種伎倆深惡痛絕。
有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使用這種污穢之物的人都是蛇蠍心腸。
但是,為什麼會把這東西丟在楊柳的門口?上面還沾著一些泥土,分明是被人挖出來的。
「另外兩個呢?」古雅很想知道,另外兩個生辰八字是誰的。
楊柳轉過身去離開了屋子,很快又將那被她藏起來的女圭女圭放在了古雅的眼前。其中一個生辰八字是大夫人的,另一個則是大少爺的。
有大夫人的生辰八字古雅並不驚訝,畢竟整個相府只怕沒有一個人不恨她的,可是古睿……若有人想要陷害自己,確實,她有這樣的動機。若大少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是誰最有利?任何人都會想到八少爺,但八少爺年幼,最有可能這麼做的只有三姨娘和自己了。
五姨娘?雖然因為知琴的事情她與自己也算結怨,可是害了連捷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無疑就是為了報復自己,但目前五姨娘恐怕沒有這個精力,那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看著這兩個被挖出來的女圭女圭,古雅陷入了沉思。
「小姐,奴婢不知該不該說。」楊柳靜靜的收起那個女圭女圭避免讓古雅看著鬧心。
「怎麼?」
「自從小姐上次從花燈節回來,奴婢就發現院中多了幾名高手,只是他們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並無其他的動作,所以奴婢才沒告訴小姐。」而且楊柳以為,這些高手恐怕是誰派來保護古雅的。
古雅有些驚訝,腦海中立刻想起了納蘭宸的那一番話,難道說……
「這布女圭女圭恐怕是有心人埋起來的,不想小姐身邊還有這種勢力,卻是被他們挖了出來想要提醒小姐吧。」
然而,古雅心中卻高興不起來,她並不想要欠納蘭宸太多,他付出多少,他日自己都是要還回去的。
這女圭女圭究竟是誰做的,古雅慢慢握緊了袖中的手,哪怕是大夫人走了,這個相府還是有人容不下他們姐弟兩。
……
「小憐,八少爺呢?」靜夫人看著花園里只有小憐一人,便奇怪的問道。
小憐這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驚叫道,「奇怪,方才八少爺還在奴婢身邊,這會兒怎麼不見了?!」
看著小憐那張焦急的臉,靜夫人微微笑了笑,「無礙,反正都在府中,找找就是了。」
小憐一臉的自責,小姐將照顧八少爺這麼重大的任務交給自己,可是自己卻沒有辦好,這讓她的心里十分內疚。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麼,「可能在五少爺屋子里,今天八少爺醒來後便囔著要去找五少爺玩耍。」
「好,我們一起去看看。」靜夫人輕輕點了點頭,連捷和五少爺親近其實也是好事,小孩子嘛難免貪玩,況且那是他的兄長。
小小的身影此刻正在捧著懷中的東西歡樂的在湖邊奔跑著。
「八少爺這是要去哪?」身後響起的聲音讓前面的連捷停了下來,他看著那張笑臉,有些怯怯的遮掩著懷中的東西。
「我,我去看看五哥哥。」
「哦?又摘了好看的花嗎?」四姨娘慢慢蹲來,伸出手去拿出了其中的一朵放在鼻尖聞了聞,「八少爺真乖。」
小連捷被人夸了,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四姨娘站起身來,對著身後的丫鬟使了個顏色,便從連捷身邊走了過去。
那丫鬟笑著看著那小小的身影,「八少爺,這花太少了,我們過去那邊看看?」說罷便對著連捷伸出手去。
那丫鬟有意無意的朝著湖邊走去,這時候,一陣寒風吹過,連捷懷中的花兒被吹進了湖中,「呀,我的花!」
那丫鬟見機,立刻四下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經過,這才眼神一變,將那趴在湖邊的小小身影推了進去,立刻掀起了一陣水花。
小連捷在水中撲騰著,那丫頭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拔腿往後跑去,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出現的那抹黑色的身影。
……
「娘……」此刻,連城正坐在床榻上,他往四姨娘的身後張望著,「有沒有看見八弟?」
這幾日他的精神好了許多,臉色也紅潤了不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娘親就是不肯讓他出去屋外走走,好在都有八弟來找他玩耍,這才不至于太無聊。
「他?今天不會來了。」而且以後也不會來了,想到這,四姨娘心情愉悅的笑了笑。古連城有些疑惑,「娘,我想出去外面走走。」
「城兒,今天不行。」
「為什麼?」每次娘親都是說今天不行,那他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四姨娘想了想,看著兒子那有些不高興的表情,緩和了語氣拍了拍他的手,「過些時候,娘就讓你出去,好不好?孩子,相信娘,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這個時候,一個慌張的身影跑了進來,那丫鬟看著四姨娘,別有深意的點了點頭。
婦人的嘴角忍不住往上一揚,她低下聲音在那丫鬟耳邊輕輕一句,「去叫老爺,說五少爺病重。」
「是。」
四姨娘慢慢倒了杯熱茶,從袖中拿出了一包粉末灑進了茶水里。
「城兒,喝口水吧……」
……
古雅看著那渾身濕透的連捷,此刻她的心情難以形容的憤怒。
黑衣人將懷中昏迷過去的小人兒交到了楊柳的手上,「是一名丫鬟將八少爺推進湖里的,另外五少爺房中的丫鬟已經去找丞相了。」
那黑衣人留下這麼一句話,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小姐,現在怎麼辦?」楊柳搭著連捷的脈搏,還好只是昏過去了,便趕緊動起手來換去了他的衣裳。
古雅冷冷一笑,「等著吧。」
當古淳毅趕到時,就看見這麼一副景象。
一名道士正在五少爺的房外做法,那窗戶門上貼滿了各種符咒,四姨娘正站在一旁低低的抽泣著。
「你這是干什麼?!」古淳毅滿臉怒容,怎麼又把這種人請進了府中?!
「老爺,你可要為五少爺做主啊!」四姨娘一下子跪在了古淳毅腳邊淒慘的抱著他的腿,「前幾日五少爺明明已經有所好轉,可是昨日開始,他便有些不太對勁,老爺這幾日不在府中,妾身本想親自和老爺稟報,就在府外等了一天,哪知道遇上了雲鶴道人,他說我們府中有污穢之物,五少爺的病就是這麼來的啊!」
污穢之物?!
雲鶴道人,這個人他可是從來都沒有听說過!
四姨娘生怕古淳毅不信,「雲鶴道人在江南一帶很是有名,妾身已經命人查過,江南有幾戶大戶人家被人下了巫蠱之術,都是被雲鶴道人破解的。」
話及此處,只听轟的一聲,那道人手中的符咒居然冒出了一道火柱,眾人看得驚嘆,古淳毅心中大驚,巫蠱之術,這可是元熙下令禁止的巫術,他們相府居然有這種東西?古淳毅並不太相信,他一把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床榻上,古連城一臉蒼白,額頭上冒著冷汗。然而,外面又傳來一陣驚呼,那道士的聲音響起,「夫人,邪障已經被老道驅逐,那使用邪術之人必定得到反噬。」
這時,床上的少年居然真的幽幽轉醒,他的目光從模糊到清晰,在看見古淳毅的臉後,輕輕一句,「爹?」
古淳毅眉頭一皺,爹?他有多久沒有听到古連城喚他了?「孩子,你知道我是誰?」從小,這痴兒便只認得他的生母,每次看見自己都是一副害怕的模樣。
「爹,城兒的頭好痛。」他痛苦的捂著額頭,四姨娘已經領著那道人走了進來。
「娘?」
「城兒?!你,你剛剛喚我什麼?!」四姨娘臉上大吃一驚,好像是第一次听見古連城喚她似的。
「娘,你怎麼了?」娘親的表情好奇怪。
只見四姨娘高興的抓住了古淳毅的袖子,「老爺,老爺,你看,我們的孩子好了,他好了啊!」
好了?古淳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再看看床上的少年,果真沒有了往日痴傻的模樣,這未免太過神奇?醫聖的藥真的有效!
「丞相大人,其實五少爺的病癥並非中毒所致,而是魔障入體,方才老道已經將那魔障制服,因此五少爺才能醒來。」那道人說得頭頭是道,讓古淳毅心中一驚。
「想必府上近日來不太平,那妖孽在府中作怪多時,現在已經被老道收服,可是這罪惡之源還在府中……」
「老爺,雲鶴道人是說,咱們府中有妖孽啊!」四姨娘在一旁提醒道。
「不錯,這污穢之物定還在府上,並且施術之人已經被其反噬,只要看看府中何人在方才出了事情,就可知道這污穢之物從何而來。」那道人目光灼灼,看得古淳毅心中一驚。
如果此事傳揚出去,很可能連累了相府上下。
「去,看看方才有誰出了事情。」他大手一揮,立刻有家丁出去打探。
很快,那家丁便回來了,「老爺,方才,是八少爺落水了,現在還昏迷不醒。」
連捷?!
四姨娘眼中劃過一抹憤恨,怎麼,那個賤子居然沒死?!那丫鬟明明說他掉進湖里許久,而且四周也沒有其他的人,怎麼可能被人救起來?!
「一派胡言,連捷小小年紀,還懂得施術不成?!」古淳毅眼神一冷。
「啟稟相爺,這施術之人命格極硬,若反噬不成,必定會反噬在其親人身上。」那道人幽幽的解釋道。
命格極硬?不知道為什麼,古淳毅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那張清秀的面容。
確實,最近相府里發生的事情都和古雅有關,他的夫人瘋死了,他最疼愛的女兒毀容了,難道說古雅真的學習了這種污穢之術?「來人,把四小姐帶過來!」
古雅一進院子,就看見了那一片狼藉的法壇。
「不知父親叫雅兒來所為何事?」此刻她的語氣冰涼,在古淳毅听起來就覺得十分不舒服。
「四小姐,為什麼你要這麼對五少爺,他可是你的弟弟啊!」四姨娘沉不住氣,顫抖的指著古雅的鼻子。
看著那夸張的表情,古雅只覺得可笑無比,「四姨娘是什麼意思,雅兒不明白。」
這時候,一名家丁從古連城的床底下搜出了一樣東西,木箱子里裝滿了鮮花,有凋零的,有新鮮采摘的,而里面卻有一抹極其不協調的白色,是一個寫著五少爺生辰八字的施蠱女圭女圭,上面還用紅繩子緊緊的纏繞著。
「這,這是八少爺這幾日送來的鮮花!」屋內的一個丫鬟驚叫道。
古淳毅立刻想到,難道是古雅叫連捷把這個東西送來的?「你怎麼解釋?」
「父親,這女圭女圭是在五弟的房里,難免有人想要冤枉雅兒,八少爺現在還在屋內躺著,父親難道不想過去看看?」她那幽深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古淳毅,意思是在說,他的另一個兒子現在還昏迷著,而他卻在這里給自己冠上莫須有的罪名。
四姨娘對著一旁的道人使了個眼色,那道人立刻站了出來,「丞相大人,府中不止這麼一個污穢之物。」
不止一個?古淳毅看著古雅的表情,他此刻發現,不論發生什麼,自己這個女兒總是一副淡淡的模樣,好像什麼事情都與她無關,更重要的是,在她看自己的眼神中,沒有任何恭敬的痕跡。他可是堂堂丞相,一家之主,為什麼這個女兒好像對自己帶著一股淡淡的敵意?這讓古淳毅心中極不舒服。
「去搜。」古淳毅大手一揮,不想那清秀的女子卻是幽幽一笑。
「你笑什麼?!」
看著古淳毅的表情,四姨娘心中竊喜,老爺真的生氣了,這個賤子真是目中無人,府中有哪個人敢用這種眼神看老爺的,而且也沒有一個人敢像古雅這般頂撞老爺。
「父親從未相信過雅兒。」古雅抬起頭來,她早已經對這個父親失望透頂了,不是嗎?每一次她被人指證,古淳毅從未站在過她這邊,只有經過各種證據,才能讓他相信自己是無辜的。
「父親,您覺得雅兒會用這麼拙劣的手段嗎?」
她的話讓古淳毅一愣,而四姨娘則冷笑一聲,拙劣?!哼,這種手段用來對付你這種黃毛丫頭綽綽有余了!
古淳毅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不知道發生什麼了的古連城,可是這個道士一施法完,自己的五子就恢復正常了,這讓他想不相信都難。
很快,那些家丁又回來了,「老爺,什麼也沒找到。」
沒找到?!四姨娘驚訝的抬起頭來,正好看見了古雅的眼楮。她就那麼安靜的笑著,好像在看自己演戲一般。
此刻的古淳毅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見古雅低下頭來微微理了下自己的衣裙,「當然找不到,因為那些女圭女圭,已經被雅兒挖出來了。」
「……」四姨娘瞪大了眼楮,她,她怎麼敢這麼說?!
「你是什麼意思?!」
迎上古淳毅疑惑的目光,古雅慢慢轉身,「父親,隨我來。」
她領著眾人來到院子里,看著那凌亂的法壇,還是抑制不住的笑了出來。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她伸出手去抓起了桌上的一張符咒,而後沾了一下隱藏在桌底下的一小杯清水,而後在空中畫了道圈輕輕一吹,她手中的符咒立刻冒出了沖天的火柱。
這個架勢竟與方才那道人一模一樣。
「雲鶴道人,是嗎?」那小女子的聲音柔柔的,卻讓一旁的道人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汗。
「你可知這里是相府?」
「我,老道當然知道……」他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四姨娘。
「那你可知,在相府招搖撞騙會有什麼下場?」古雅淡淡一笑,抓起桌上的符咒放在燭台上全數點燃。
只听嗡的一聲,不知何時竟有一名黑衣人出現在那道人身旁,他的脖子上架著一把泛著銀光的長劍。
「啊——」那道人頓時僵硬了身子,雙腿止不住的顫抖著。「夫人……」他求助的看向一旁的四姨娘,而後者則憤怒的看著古雅,「四小姐,你居然帶了殺手進來?!難道反了不成?!」
「四姨娘,你方才喚我什麼?」古雅的語氣平靜無比,「如果雅兒沒記錯的話,四姨娘似乎是沒有品級的,而古雅是皇上親封的慧平郡君,從二品,不知道四姨娘的無禮,以我朝律例該如何處置呢?」
四姨娘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我,我是你的長輩!」
此話一出,古雅卻是輕蔑的笑了。
而古淳毅卻再也抑制不了怒火,「你這是干什麼?!他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們相府?!」這個丫頭真是越來越目中無人了,居然在府中藏了這麼一個危險的人物。
這個時候,兩個破碎的女圭女圭出現在古淳毅的腳下,那黑衣男子冷冷一哼,「屬下是三皇子身邊的侍衛。」
三皇子?!古淳毅面上一窒,為什麼三皇子的人會在相府。
但是,接下來那黑衣人的話卻讓古淳毅震驚不已,他將在花園里看見的一切說了出來,包括四姨娘房里的丫鬟推八少爺入水,包括四姨娘命人把兩個女圭女圭埋在古雅的院子里,包括四姨娘在屋內與那丫鬟的對話,他竟是一字不差全部說了出來。
三皇子的人,沒必要撒謊。
「你,你……」此刻的四姨娘只覺得雙腿發軟,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里,她的計劃就這麼被古雅不費吹灰之力給破壞了。
「老爺,我……」此刻的她還能說什麼呢,比起自己,老爺當然是相信三皇子的人了。
古淳毅袖中的手有些顫抖,他突然轉手一掌扇在了四姨娘的臉上,她狠狠的摔了出去,只覺得眼前一陣昏黑。
「賤人!」
一旁的道人此刻也癱軟了身子,他跪在地上不斷的磕著頭,「相爺饒命,相爺饒命啊,是這位夫人叫老道要這麼說的啊!……」
古雅對著那黑衣人微微點了點頭,「辛苦這位大哥了。」
眨眼間,那黑衣人再次消失不見。
古淳毅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個四女不僅讓六王爺特別相待,從現在來看,她似乎還和三皇子關系不淺,否則三皇子也不會讓自己的侍衛守在相府了。
他沉默了一會,「把這個賤人關起來!」
一聲令下,家丁便將昏迷過去的四姨娘拖了起來,而古淳毅則看著古雅,「雅兒,你……跟我來。」
古雅微微挑眉,深吸了口氣便跟了上去,她很想知道,古淳毅會和她說什麼。
安靜的書房里,古淳毅的語氣變得柔和了許多。
「過幾日,宮里要舉辦賞梅大會,爹會親自帶你過去。」
賞梅大會?呵,自己差點就忘記了,元熙還有這麼一個盛世慶典,所謂賞梅大會,其實就是年關之前的一次預熱,所有的大戶小姐都會前去,在這一日,皇上會當眾賜婚,將適合的小姐許配給自己的皇子。
然而,他說要親自帶自己過去,這樣的恩典,她古雅可是消受不起。
「如果我說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