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亮,那堆篝火已經慢慢熄滅,冰冷的溫度讓男子漸漸睜開了眼,眼底是一頭烏黑的秀發,懷中的溫暖讓他眼中一閃,不知何時,這個小女人已經匍匐在自己的懷中,溫順得如同一只小貓。
納蘭夙華心中一動,一種奇異的電流劃過手心,男子僵住了身子,他一向不喜女子踫觸他,可是不知為何,竟是一點也不排斥眼前這個小女子。
那安靜的睡顏輕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均勻的呼吸似乎很安穩。納蘭夙華的手就放在她的背上,那削瘦的身子讓他皺了眉頭。
忍不住低下頭來看著那柳煙眉,不由得想起平日里她那倔強的雙眼,如果能一直是這般溫順的模樣便好了,也不至于讓自己這般惱怒。
納蘭夙華就那麼安靜的看著那微顫的睫毛,不知為什麼覺得那粉女敕的臉蛋有種奇妙的感覺,一時間竟忍不住伸出手去,然而手指還未踫觸到那柔女敕的肌膚,納蘭夙華心中一驚,自己這是怎麼了?居然會有這種失控的感覺。
疑惑的看著這安靜的睡顏,納蘭夙華的腦海中不由得想起兩個人相處的場景。一直以來她對自己都是疏離排斥的,第一次的見面就注定了兩個人敵對的立場,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自己對這個女子的厭惡開始轉變,她的倔強,她的不屈,她的不屑,這都是他從未遇見過的。
納蘭夙華不知道自己怎麼可能會容忍這種不畏懼自己的存在,只是情緒卻不由自主的被她影響,想看看她失敗的樣子,想看她請求自己饒恕的樣子,雖然至今都還沒能實現,不得不說,生活卻因此有了一點期待。每每看著她陷入險境,又想幫她,又想看她是如何自保,這種矛盾的感覺讓納蘭夙華覺得,自己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習慣了旁人對自己敬畏恭敬的模樣,第一次遇見這種不怕死的女子,納蘭夙華覺得生活不再那麼枯燥乏味,只是漸漸的這種奇怪的感覺開始變了,變得令他有些無措。也沒有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輕輕拿起一縷散在自己胸前的長發,俊美的男子就那麼看著這柔軟的發絲出神,直到懷中的女子有了一點動靜,這讓男子的心中有些慌張,有些失落。
那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眼前的景物從模糊變得清晰,古雅覺得身子溫暖,可是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卻覺得寒冷無比,一時間竟不想離開這熱源,此刻的她竟有一種錯覺,好像自己正在那舒適的被褥中一般。
可是,這心跳聲是從何而來,古雅頓時覺得不對,她的眼中閃了閃,有些僵硬抬起頭,正好對上了那對深邃的雙眸,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他們這是,發生了什麼?!
「醒了?」納蘭夙華看著她那呆愣的表情,還有臉頰上浮起的一片紅霞,心情頓時大好。
古雅這才意識到此刻兩人的姿勢有多麼不妥,自己居然整個人趴在六王爺的胸膛上,想到這,她有些僵硬的將目光移開,看著兩人還算整齊的衣衫,故作鎮靜的起身轉過頭去,這尷尬的氛圍讓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覺得臉旁有些微燙。
「……」古雅剛要開口,卻發現自己依舊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喉嚨干澀難耐。看來對方是想要讓自己安靜直到霍跋的境內,不能說話,這豈不是麻煩?!
那清秀的女子尷尬的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回過頭去不再看男子一眼。
這個小女子原來也是懂得羞澀為何物?納蘭夙華輕笑了下,便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衫,留下那有些呆愣的女子走到了洞口,犀利的目光環顧了下四周,這一片陌生的林子辨不清方向,必須快點找到出口。
古雅穩定了情緒站了起來走到男子的身邊,卻是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看了一眼鋪滿白雪的林子,在腦海中不斷的搜索的信息,俯來撿起了一條枯枝,「這里是西北。」古雅伸出手去扯了扯納蘭夙華的衣袖,男子回過頭來就發現女子在地上寫下這麼幾個字。
「……你又知道?」難道這個小女子把整個元熙都走遍了不成。
古雅注意到那注視的目光,卻是將視線投到他處,西北有座瑯嬛山,昨日的那個山谷便是瑯嬛谷,這里冬日積雪易發生雪崩,來往的商隊時常在這里被積雪淹沒,每到冬季官衙便會收到諸多的案狀。上一世納蘭燁登基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在西北建了驛站,用來接待外來的商隊以及救助被積雪掩埋的百姓,因此古雅自然記得這里的地形。
見她沒有反應,納蘭夙華便不再驚訝,這個女子所知道的事情確實大大超過了他的預想,也無需多問,她肯定會說是從書上看的。
「本王真想看看你腦子里裝的到底是什麼!」納蘭夙華笑著,卻發現古雅至始至終都沒有看自己一眼,難道她還在在意方才的事情?
古雅抬頭看著空,望著那太陽升起的地方,她猶豫著,就在男子好奇的目光中伸出手去揪了揪他的袖子,白皙的手指指向一個方向便立刻放開了手。
望著那轉身離去的女子,納蘭夙華有些驚訝,看著古雅那踉蹌的步伐,無奈的嘆了口氣便跟了上去。她所中的不是毒,因此也無法用凌玉的解毒丸,看來到了城鎮就必須為她找個大夫看能不能解了身上的藥性。
古雅一腳落在地上,卻發現整個身子都陷了進去,積雪竟是埋到了腰間,頓時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冒起,讓古雅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一陣輕笑從身後傳來,借著一件袍子罩在了她的身上,「別拖本王後腿。」
納蘭夙華說完這句話,竟是一下子跳到古雅的身後而後俯來將她抱起,那清秀的女子眼楮頓時瞪大,他居然把自己攔腰抱起。整個身子已經浮在了積雪之上。
古雅皺著眉頭,看著那盡在咫尺的俊美容顏,納蘭夙華的眼角帶著笑,那積雪只到他的身下,男子緩慢的移動著步伐,此刻的古雅無法開口拒絕,又推不開他,只能一手抓著他的衣襟,將目光尷尬的瞥向另一頭。
再遲鈍的女子此刻也明白了什麼,只是古雅依舊很難說服自己,這個就是那冷酷的六王爺嗎?此刻的納蘭夙華身上沒有了那駭人的煞氣,他小心翼翼的護著懷中的女子,只覺得這重量輕如羽毛,難道相府的日子真有這麼難過,皇上封賞的時候也不是賜了許多的銀子?
「走哪里?」男子低下頭來看著那表情有些僵硬的古雅,她立刻回過神來望了下四周,而後指著左前方。
不知行進了多久,地上的積雪漸漸不再那麼厚重,出了樹林之後便是一片寬廣的道路。
古雅掙扎著想要下來,不想納蘭夙華卻緊了緊雙手,循著他的目光看去,那一片道路上竟覆滿了冰層。
古雅的眼中立刻閃過一絲幽光,四面雪白一邊,路面濕滑不見半個人影。上一世的她只知道西北凍災,卻也沒有親眼見過,如今一看,竟是這種場面。
暴露在空氣中的臉龐被凍得通紅,古雅只覺得刺疼無比,好在朝夕公主身上的嫁衣夠厚,若是尋常的百姓要在這樣的氣里生活上兩個月,米糧短缺,又收不到朝廷的救濟,除了搶奪官衙還有什麼活路?
納蘭夙華有些猶豫,他看了一眼懷中的女子,可是她的目光只集中在遠方。
這里是西北,那麼他倒要看看,太子是如何解決這邊的事務,這其中又有何貓膩。
抱著懷中的女子,男子挺拔的身子在冰封的道路上行進著。忽然,男子的眼中一沉,他立刻加快了腳步。古雅只覺得顛簸的厲害,疑惑的看著男子的側臉,就發現他的表情嚴肅,前方漸漸的出現一群晃動的身影,古雅有些驚訝,靠近之後才發現,竟是一大群的普通百姓,他們身上的衣服破舊,男子婦女皆是背著厚厚的包裹,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風霜。
「爺爺,爺爺你沒事吧?」一陣哭聲吸引了古雅的注意,只見那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使勁的搖晃著那摔倒在地的老人,納蘭夙華靠近一看,那老人臉色青紫,緊閉的雙眸了無生氣的樣子。
「爺爺,我去討吃的,你不要睡啊……」小男孩哭泣著,任由他怎麼搖晃,那老人卻再也沒有睜開眼來。
古雅心中一滯,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還帶著的龍鳳鐲,可是環顧下四周,這里有太多的災民,他們需要的是糧食而不是金子,這些身外物卻也無法再挽回這老人的性命。
那孩子的哭聲實在太過淒涼,古雅不願再看不願再听,便將臉靠在男子的胸膛上皺著眉頭閉著眼。
不少人只是淡淡的看了這可憐的男孩一眼,卻也沒有停下腳步,這樣的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
「哎,這一路上都死了多少人了,沒事,去了岩城我們就有吃的了!」一名老夫人牽著自己的孫女從納蘭夙華身邊走過,那陰冷的男子立刻跟了上去,「你們是從哪里來的?」
那婦人沒想到竟然有人攔住她的去路,立刻眯著老花眼一看,眼前的男子氣質不凡,他的懷中還抱著一名閉著眼的女子,「你們是從建城來的吧?我們祖孫倆是從邊城來的,那里都沒吃的了,听說皇上撥了米糧去岩城,你們也趕緊的,不然到時候搶不到了!」
納蘭夙華眉頭一皺,看著那加快了腳步的婦人,父皇分明是撥了米糧下達西北的幾座城池,不光是建城,邊城也是有的,怎麼會只有岩城?!
男子的身上立刻爆發出一陣冷意,古雅明顯的感覺到六王爺身上的怒氣,當下扯了扯他的衣襟,輕輕搖了搖頭。
現在可不是憤怒的時候,那群刺客定是有備而來,他們不止想要對付霍跋太子,更想拿下元熙的戰王好向他們的主子邀功。既然消失在林間,他們一定猜得到兩人已經來到西北,定會加派人手,而且這兒的難民並非都是良民,在六王爺的暗影還沒趕到之前,還是不要惹其他的麻煩。
「你們是從建城來的?可知道那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出來了?」這時,一名老漢朝著兩人走來,他的身子還算健朗,肩膀上扛著兩個籮筐,身上穿著獸皮,一副獵人打扮,只是發白的頭發上沾滿了雪花,看起來有些狼狽。
納蘭夙華與古雅對視了一眼,卻是沒有回答。
那老漢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徘徊,最後又集中在古雅那一身紅色的喜服上,看那喜服的樣式,想來這女子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而且看著兩人那破碎的衣衫,怕是這對男女經歷了什麼殘酷的事情,當下便惋惜的輕嘆了口氣,「哎,兩位真不是時候啊,這凍災饑荒的,能有什麼比得過性命重要,吃飽了才能私奔呀!」
私奔?!兩人表情一愣,立刻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打扮,經過一場混戰還有雪崩,他們身上一品的綢緞此刻哪還看得出原來的模樣,還有古雅那破碎的喜服,看來還真的像是一對私定終身的小情人。
古雅有些無奈的抿了抿嘴,而納蘭夙華卻忍不住笑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情因為老漢的這句話漸漸變得明朗起來。
那老漢一見,有些驚嘆,這男子長得可真好啊,看來也是個有身份的人,只是現在……老漢四下張望了下,再有身份的人到了這,也只能成為難民了。
「不瞞二位,我的兒子兒媳都在建城呢,還有那小孫兒,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這饑荒持續了半年之久,大雪了一月又聯系不上他們,這次去岩城,老夫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他們。」老漢的語氣里滿是擔憂。
饑荒半年?西北的官員明明是說凍災開始才鬧的饑荒,納蘭夙華眼中一冷,看來又是欺上瞞下的老把戲。
「哎,走吧走吧,看這待會又該下大雪了……」老漢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寒風之中,納蘭夙華緊了緊懷中的女子,便默默的跟了上去。
眼前是一片雪白,還有那狼狽婆娑的身影,沒想到這一對災民前面居然是另一隊災民,匯成了一條頹廢的長龍。
古雅只覺得月復中饑餓,從昨日喝了那姜湯之後便滴水未進,再加上寒冷令她的體力漸漸下降,無力的倒在男子的懷中,古雅閉著眼楮轉移著注意力。
「別睡!」納蘭夙華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古雅掙扎著睜開了眼,就看見了那對泛著光華的雙眸。
有些干澀的紅唇微張,月復中傳來一陣騷動,納蘭夙華敏銳的察覺到女子的異樣,當下目光一閃躍身進入了不遠處的林間。
敏銳的听覺仔細的觀察著四周的動靜,古雅的意識有些模糊,頭昏沉沉的,納蘭夙華將她小心的放在地上靠著樹干,用干草叢遮掩著她的身子,閃身不見了蹤影。
睡夢之中傳來一陣香氣,那閉著眼的女子喉嚨一陣干澀,她的呼吸變得有些厚重,耳邊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古雅皺著眉頭睜開了眼,就看見了那跳躍的火焰。
濃郁的肉香傳來,納蘭夙華坐在身邊,干樹枝上插著一只泛著金黃的肥美小動物,古雅的眼中有些驚訝,便努力支起身來。
男子一見身旁的古雅醒了,便微微一笑,小心的撕下一只腿拿到她的面前,「吃吧。」
古雅不得不承認,這個男子擁有超強的生存能力,想起那一隊饑餓的百姓,自己還能有肥美的烤肉吃,恐怕這一只腿,就足夠引起一場暴亂的了。
拿起一支樹枝在地上寫道,「你不回去?」
「本王只是想看看,他們在玩什麼把戲。」納蘭夙華冷冷一笑,眼中滿是寒意。他看著地上那清秀的字跡,當下轉向身旁的女子,「本王還是不要解開你身上的藥性,這個樣子的你倒乖順了不少。」
此話一出,古雅立刻毫不留情的白了她一眼,默默的開始啃手中誘人的烤肉。
「呵,敢用這種眼神看本王的,你還是第一個!」納蘭夙華輕笑著,語氣中卻沒有絲毫的不悅,對于這個小女子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自己不是已經習慣了嗎。
他的話讓古雅動作一頓,她垂著眼看著手中的烤肉,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時,四周傳來一陣細想,納蘭夙華站起身來,而古雅則警惕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幾名黑衣人無聲的出現在兩人身前,「王爺,屬下來遲!」
為首的黑衣人在看見古雅時表情一愣,相府四小姐怎麼在這里?!他原本已經查到是誰帶走了她,沒想到王爺居然自己找到了人。
「換行裝,隨本王去岩城。」男子一聲令下,「是!」所有的黑衣人立刻化成幾道黑影消失在林間。
「有力氣了嗎?還是要本王背你?」納蘭夙華轉身看向地上的古雅,對方卻立刻擦了擦手中的油脂站了起來,男子的眼中帶著玩味,心情大好的走到了前方。
古雅靜靜的跟在他的身後,伸出手去攏了攏身上的袍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直披著他的衣服,而前方的男子只著著薄薄的衣衫,古雅正要月兌下還給他,卻發現男子的腳步停了下來,前方傳來一陣吵鬧聲。||中文||
清秀的女子小跑了過去,穿過樹林看見那混亂成一片的災民在哄搶著什麼。
「糧食!糧食!」
「快,給我一點!」
幾名災民正與官兵廝打著,甚至不懼怕他們腰間的長劍,全部如同餓了許久的野獸一般撲了上去,有的人將目光集中在那幾車糧食上,哄搶著撕裂了麻袋,沒想到,滾落下來的居然是一些小米,里面還摻雜著不少的沙子。
怎麼會這樣?!這群官兵古雅知道,就是專門運送救濟災糧的,那麼那些摻雜了沙子的小米……這未免太過分了!
「這,這是什麼呀?!」有的災民們看著那些滾落在地的沙子,眼楮都呆了,難道這些就是皇上要發派給災區的救濟糧嗎?實在是太荒唐了!
突然,一陣鮮血噴涌而出,正用斗笠裝著小米的壯漢被一劍刺穿了身子,其中一名士兵躍上糧車,「你們這些暴民,連官隊都敢搶?!全部給大爺放下,放下!」
那倒在地上的壯漢不斷的抽動著身子,場面一片混亂,只听幾聲尖叫,那些士兵全部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可是那些災民全部餓得失去了理智,立刻有不少人不顧性命沖了上去,頓時哀聲遍野。
突然之間,幾名布衣男子從林中沖了過去,空手將那些百姓打倒在地,納蘭夙華冷眼看著這一切,而古雅疑惑的看著那些突然出現的男子,難道說……他們就是換了行裝的暗影?!
古雅伸出手去扯住了納蘭夙華的衣襟,眼中透著一股冷意,那些暗影會這麼做,一定是這個冷酷男子的意思,難道他就絲毫不顧百姓的死活?是誰將他們逼到這個地步的,那些摻雜著沙子的糧食,難道他沒看見嗎?!
「這個元熙,是有王法的!」看著那倔強的雙眼,納蘭夙華輕聲道,就算是災民,也應該遵守元熙的法典,那些貪圖了賑災米糧的地方官衙,他亦不會放過,只是搶劫官隊?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古雅慢慢收回了手,不再去看那張冷酷無情的臉,果真,這個男子一點也沒有變,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六王爺,不懂民間疾苦。
那些士兵沒有想到會突然出現這麼一群人,只見他們將百姓分開為官隊打開了一條道,「快,快走!」立刻有士兵反應過來,拉過車子朝著岩城的方向跑去。
「放開我們,放開我們!好餓啊,我們好餓啊!」不少人撕心裂肺的喊著,其中有幾名搶到了小米的壯漢偷偷的捂住了自己的棉衣。
其中幾名年輕男子看見了,眼前頓時一亮,「拿出了,給我拿出來!」
立刻,所有的災民們圍住了那幾個搶到小米的人,瘋狂的撕扯著他們的棉衣。
「老東西,把小米交出來!」幾名年輕男子圍住了一名老漢,將他推倒在地哄搶著被他藏進袖中的小米。
古雅慢慢閉上了眼,不願再去看著殘忍現實的畫面。
「婦人之仁。」那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納蘭夙華邁開了腳步,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古雅深吸了口氣,再睜眼時已經恢復了冷靜。
其實上一世的她何嘗不是見慣了這種事情,只是從未親眼看見,當初與納蘭燁實地考察的時候,現實往往都被當地的官衙所掩蓋,他們遮掩了大部分的事情,卻依舊無法掩蓋全部。納蘭夙華說的對,或許人性真的是自私的,真讓他們搶到了官糧,那些數量也不夠這一隊人吃的,到時候恐怕會變成自相殘殺的局面。
如果能撐到岩城,他們還能活下來,如果自相殘殺,很可能他們的性命就會傷在自己人手中。
穿過林間,古雅一直從高處注視著這一隊災民,經歷了方才的哄搶,他們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團結,不少人暗中怒視著那些搶奪了米糧的人,可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不遠處出現了那古老的城門,然而,城門之下竟集結著一隊士兵,他們手中是長劍與盾牌,似乎正等待著他們一般。
「官爺。這是……」
為首的年輕男子諂媚著笑著,邊笑邊朝著城門走去,然而,其中一名士兵竟一腳將他踹倒在地,「大膽暴民,竟敢搶劫官隊,滾!」
那士兵暴喝一聲,地上的男子慌忙站起身來,「哎呦,官爺,不是我們呀,我們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不是我們搶的呀,你看,我身上都沒有小米,你官爺就放我進去吧。」
那士兵冷哼一聲,「呵呵,不是你搶的,那你怎麼知道那些是小米?!」說罷便用劍柄捅了那男子的月復部,將他打倒在地。
「不準進城!縣老爺說了,岩城禁止外來人口,全部從哪來回哪去!」城牆之上,那副將沖著底下的災民們吼道。
「這哪成啊?!我們城都沒有糧食了,現在讓我們回去,怎麼活呀!」
「是啊,皇上才發了米糧,你們怎麼能攔著我們?!」
士兵們見這群百姓反抗,立刻拉開了陣仗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為首的士兵大喝一聲。「全部回去,否則別怪大爺我們不客氣了!」
「官爺啊,我們走了好幾才到這里來的,如果不讓我們進城,我們就沒活路了!」一名老漢懇求著,可是那些士兵個個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古雅注意到城牆上的一名小兵一路小跑到那副將身邊,在他耳邊說著什麼,當下那副將大聲命令道,「將他們趕回去!」
頃刻間,所有的士兵拔出了長劍舉起了盾牌,將那些災民一步一步逼了回去。
「跟他們拼了!」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所有的災民立刻發起了狂來,他們不顧士兵的阻攔朝著城門沖了過去,不少老弱病殘摔倒在地,災民們什麼也不顧了,竟從這些老人小孩身上踩踏了過去。
古雅皺著眉頭,她轉過頭去看著男子冷酷的側臉,可他依舊無動于衷。
不少士兵被一些強壯的男子傷了,城牆上的副將一看,立刻舉起了左手,數名弓箭手架好了長弓瞄準了那些災民,一場大屠殺即將開始。
「住手!」這時,一名俊美的男子出現在城門之下,那副將心中一驚,這個男子是什麼時候來了,他怎麼沒看見?!
城門兩旁的士兵立刻將那男子團團圍住,副將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只見他慢慢抬起頭來,冰冷的目光直直的射向自己,竟有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古雅驚訝的看著那突然出現在人群中的納蘭夙華,他是什麼時候從自己身邊過去的?而男子下一步的舉動更是讓她驚訝。
「開城門!」納蘭夙華冷冷的一句話,這才讓那副將回國身來。
「你算那根蔥,敢命令本將軍?!」副將大怒,眼前的男子年紀輕輕,膽子倒不小。
將軍?不過是個低品級的副將,連上朝堂的資格都沒有。納蘭夙華看著那些對著自己的刀劍,渾身殺氣涌現。
「放箭!」城牆上的所有弓箭手立刻瞄準了那年輕的男子,哪知道,眨眼之間,那男子居然消失不見了。
「人呢?!」那副將大驚,之間身旁的小兵正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己,「你們看什麼看,還不快找人!」
離他最近的那小兵顫抖的伸出了手,驚恐的神色咽了下口水,「將軍,你,你後面……」
然而,話沒說話,一陣冰涼便覆上了那副將的脖頸,那張俊美冷酷的面容出現在他的身後。「讓你們縣老爺出來見本王。」這聲音如同煉獄里傳出來的,讓那副將的後背滿是冷汗,他的心中更是震驚不已,好厲害的男子!居然無聲無息的就從城牆下上來。
「你,你可知威脅本將軍的下場?!」他硬著嘴,不肯服軟。
「那你可知忤逆本王的下場?」那把冰冷的長劍往皮膚里深入一分,立刻一抹鮮紅涌出。此刻那副將終于確信,身後的男子會毫不猶豫的一劍落下。「你,你……」
等等,本王?!據他所知,整個元熙就一名王爺,難道他是……
不,不可能,王爺不是護送公主出嫁嗎,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里,而且這個男子渾身上下的行頭,哪里像尊貴的王爺了。
「你可知冒充王爺是死罪嗎?你居然敢冒充當今六王爺!」
這時,所有的弓箭手集中過來,紛紛瞄準了中間的兩人。
「動手吧,本王倒想看看,岩城的弓箭手箭法如何?」納蘭夙華嘴角一勾,將這副將往身前一拉。
「你們,你們快收起來!」那副將一驚,慌忙揮了揮手。
「將軍,下面,下面……」那士兵緊張的指了指城牆,只听厚重的吱呀一聲,緊閉的城門居然幽幽打開,不知何時,那些士兵已經被全數打倒在地,災民們一哄而上,沖破重重的阻攔將城門打開,一下子沖進了城門。
「快,快把他們抓出來,和親的隊伍要是經過這里看見我們岩城這副模樣,那可就糟糕了!」那副將大聲吼著,那些士兵紛紛點頭從一邊的城牆上沖了下去。
「你,你快放了本將軍,本將軍恕你無罪!」那副將顫抖著身子,而身後的男子卻是無動于衷。
幾名普通的男子渾身煞氣的出現在城牆之上,他們跪在納蘭夙華身前,「王爺!」
那將軍身子一僵,眼前的幾名男子都是高手,難道他真的是……
一股猛力將那副將推倒在地,那把泛著幽光的長劍指著他的鼻尖,「讓你們縣令出來,本王不會再說第三次。」咻的一聲,那軟劍一把斬斷了那武將的頭冠,一截發髻掉落在地。
「快,快去請縣令!」那副將嚇得一通亂喊。
納蘭夙華眼中滿是鄙夷,這西北的武將是怎麼選拔的,怎麼會有這種貪生怕死之徒。
一名清秀的女子被帶了上來,兩名男子恭敬的跟在她的身後,古雅一上城牆,便看見這麼一副畫面。她的心中有些驚訝,還以為這次六王爺依舊會選擇站在官兵這邊,現在的她更加覺得這個男子難以捉模。
那群災民一進城便沒入了大街小巷沒了人影,納蘭夙華就那麼與城牆上的官兵對峙著,地上的副將顫抖著身子被那把冰冷的長劍指著,然而,他的目光漸漸轉移到男子身後那一身紅衣的女子身上。
那紅色的喜服雖然破敗,可依舊看得出是上好的料子,六王爺親自護送公主出嫁,眼前的男子自稱是六王爺,他身邊的女子又穿著喜服,難道說,她就是和親的公主?
一陣冷汗從背後冒了出來,此刻的副將想死的心都有了,這種倒霉的事情怎麼會被他踫上?!先是有暴民搶了官隊,然後素未謀面的六王爺拔劍相向。
不一會兒,一隊快馬帶著士兵朝著城門這邊奔來,急促的馬蹄聲讓那副將心中一驚,縣令來了?可不要鬧出點什麼事情才好。
「大膽刁民,居然敢挾持朝廷命官,你可知罪!」那騎在馬背上的中年男子一聲大喝,月復部上的肥肉顫抖著,他的聲音讓那副將頓時瞪大了眼楮,看著那陰冷男子的臉色,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納蘭夙華慢慢站了出來,他冰冷的目光俯瞰著城牆下那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看這肥碩的身材,再與那些災民對比一下,事實便擺在了眼前。
「你就是邊城縣令?」城牆上的男子冷冷的一句話,讓那縣令勃然大怒,「大膽,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則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然而,話沒說完,一顆黑乎乎的東西便沖而降,滾落到他身下的馬蹄旁,濃郁的血腥味讓那馬有些不安的躁動了起來。
縣令定楮一看,頓時嚇得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那黑乎乎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那副將的腦袋!
「你,你……快,把人給我拿下!」
然而,眼前卻是出現了一雙黑靴,那冷冽的殺氣從頭頂蓋下來,讓那縣令頓時僵住了動作,一把長劍挑起了他的下巴。「本王問話,不懂回答?」
那對泛著幽光的雙眸讓那縣令張大了嘴巴,他的眼中似有懷疑,「你,你真的是六王爺?」
……
安靜的屋子里,兩名丫鬟準備了熱水,那清秀的女子便慢慢地沒入了浴桶之中,滿身的疲憊漸漸舒緩開來,她抬起頭來看著那漆得鮮紅的房梁,區區一名縣令居然還有這麼大的宅子,這其中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
閉上眼,古雅的心卻安靜不下來,她的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安。相府中不知道如何了,那口木棺她最後還是沒能打開。
咚咚咚,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小姐,夫人請您去大廳用膳。」
古雅起身穿衣,外頭的丫鬟听見了水聲,過了一會便推門進來,就看見坐在鏡子前的那清秀女子。
那冷漠的表情在那精致的容顏下,竟帶著幾分嚴肅的高貴,那丫鬟不自覺的低下了頭不敢與古雅直視,小心翼翼的來到她的身邊為其梳頭。
听說府中來了不得了的人,眼前的女子怕也是什麼高貴的身份,那丫鬟小心的伺候著,為古雅梳了一個端莊的發髻,「小姐,喜歡嗎?」
這一聲呼喚讓古雅想起了相府里的小憐和楊柳,自己始終了那兩個丫頭該擔心了吧。
「小姐?」身後的丫鬟又輕輕呼喚了一聲,古雅這才回過神來微微點了點頭。
換上了一身上等的衣衫,古雅便在那丫鬟的帶領下來到了大廳。
一名打扮華麗的年輕女子立刻笑著迎了上來,「小姐真是美若仙,來,招待不周,還請小姐不要見怪。」
古雅看著那一頭艷麗的裝飾,還有那花俏的衣裙,小地方的官夫人也差不多是這種品味。想要炫耀自己的身份,過分的追求華麗的外表,讓人看了反而覺得不太舒服。
老爺說了,這次府中來了兩位大的人物,那俊美的男子居然就是當今的六王爺。第一眼瞧見的時候,自己就被那出眾的外表給迷住了,底下竟有這麼英俊的男子,听說他身旁的女子很可能就是當朝的公主,縣令夫人不得不好好的打扮一番,讓下人們準備上等的菜肴好生伺候著。
古雅微微點了點頭,現在的她確實有些饑餓。
那大圓桌上擺滿了各色的菜肴,將近二十道菜色,可是桌上卻只有她和那縣令夫人兩個人,實在是有些突兀。
「我們這些小地方比不上京都里的山珍海味,小姐千萬不要嫌棄呀,來,嘗嘗這魚翅燕窩。」縣令夫人熱情的招待著,而古雅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其實,眼前的菜肴絲毫不比在相府里吃的差,古雅的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卻是不肯動筷。
縣令夫人的嘴角有些僵硬,難道說,公主是覺得這些菜肴太過粗鄙下了不口?這可如何是好?
「哎呦也,姐姐有客人在,怎麼不叫妹妹我們一起呀?」這時候,一陣嬌笑聲由遠及近,那縣令夫人頓時瞪大了眼楮望向來人,她的眼神有些慌張,趁古雅不注意的時候抖動了下眉毛暗示著她們不要靠近,可是那群女子們卻偏偏與她對著干。
「哎呦,這些菜怎麼夠吃呢?!妹妹我們特定請了城里最好的酒樓加了幾道招牌菜,可不能怠慢了客人呢!」那穿著花花綠綠的女子們一哄而上坐到了古雅身邊,一個個眼楮放著光,看著那張清秀的臉。
這京都里來的貴客就是不一樣,皮嬌肉女敕的,連冷漠的表情都是這麼高貴。
「小姐,您是京城里來的,是嗎?」一陣濃郁的香氣撲鼻,古雅不由得皺了眉頭,她看了一眼那精心打扮過的面龐,濃濃的妝容好像可以拍下一層粉來。
古雅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那眼中的疏離落進了縣令夫人的眼里,心中焦急萬分,「你們快回去,別打擾了貴客。」
此話一出,那些年輕的女子立刻不滿的看了她一眼。「我們怎麼會是打擾呢,京都里有貴客來姐姐也不叫我們,實在太見外了!」
「來,小姐,嘗嘗這湯,里頭可是百年人參呢!」一碗油膩的湯汁端到了古雅面前。
「當然是先吃菜呀!」另一名女子擠開了她,夾了一點鮮綠色的蔬菜放到了古雅的碗中。
「看你們小家子氣的,還是這香滿樓的醉雞好!」又一只雞腿疊在了上面。
此刻的縣令夫人臉上掛不住了,她假意咳嗽了幾聲,可依舊沒有人願意理她。
古雅安靜的看著她們你推我攮,終于緩緩抬起了手,頃刻間,所有的女子將目光集中在那雙筷子上,古雅卻是不慌不忙的夾了一顆眼前的豆子放進了嘴里,那冷漠的表情讓眾人頓時有些尷尬。
那縣令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幾個人,使了一個眼色,幾名女子立刻識相的站了起來坐到一邊。
這京都里來的人就是不一樣,這脾氣也是古怪得很。眾人心中都是同一個想法,而且,眼前的女子未免太安靜了,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呵呵,小姐,可是不合口味?」縣令夫人諂媚的笑著,古雅這才抬起眼來,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濃濃的深意讓縣令夫人有些心虛,更是浮想聯翩。
好歹說句話啊!後背漸漸浸濕,難道說,沒有一道菜能入得了公主的眼?!
古雅冷漠的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眼,那種無聲的威嚴讓幾名女子有些不敢直視。這縣令真是艷福不淺,家中嬌妻數名,外頭災民成群,府中還如此奢華。
兩個身影從拐角處出現,為首的男子一身月牙長袍,那一頭的墨發束于腦後,明亮的雙眸帶著些許冷意,俊美的容顏堪比明月,唯獨那一身的肅殺之氣,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他的身後跟著一名卑微的中年男子,那緊皺的五官比哭還難看,此刻的他抬起頭來,就看見了自己的妻妾圍在一堂,滿桌的精美菜肴讓他頓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還有那縴細的背影,不用看,就知道是六王爺身邊的那位尊貴的女子。
縣令擠著眉毛沖著那呆立中的女子們使者眼色,可是她們居然全數看著納蘭夙華的臉,挪不開眼來。
這樣的沉默讓古雅疑惑的回過頭去,就看見了那已然走到身前的男子。
以往的六王爺總是一身的深色華服,第一次看見他穿這種儒雅的長袍,竟是別有風味,溫暖的顏色掩蓋了他與生俱來的陰冷之氣,反而多了幾分俊美,一陣清風拂過,男子撩開衣袖坐到了自己身邊。
看著古雅眼前的那些菜肴,納蘭夙華微微一笑,抬起頭來看了那縣令一眼,那中年男子立刻驚恐的跪了下來,「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
女子們驚呆了,眼前的果真就是赫赫有名的戰王六王爺?!當下齊齊跪了下來,可是她們不明白,為什麼老爺要求饒呢?
納蘭夙華收斂了笑容,回過頭去不再看地上的人。他望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看了看古雅眼前的那碗參湯,皺著眉頭將上面的油膩撥開只剩下清湯,放在了女子眼前。
「餓了吧。」那柔和的語氣讓地上的縣令驚訝的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那帶著絲絲溫柔的雙眸。
難道說,這女子不是和親公主,是六王爺的心上人不成?!
古雅心中一動,卻是沒有去看男子的眼楮。她心中的想法正一點點的被證實,這種變化讓她有些不太適應。
「運河的冰層如何了?」納蘭夙華淡淡的開了口,地上的縣令這才反應過來,「回王爺的話,微臣一直有派人配合太子殿下的人鑿冰,可是每次完工之後,隔河水又結成一塊,哪怕是每日動工,都無法將所有的冰層鑿開。」
「為何不上報朝廷?」納蘭夙華皺起了眉頭。
縣令顯然有些驚訝,「太子殿下的人說他們會匯報朝廷,讓微臣等不必操心。」
古雅只是垂著眼安靜的听著,緩緩的喝著那還算清淡的參湯。
以太子那怕事的性格,不可能隱瞞這件事情和父皇邀功,畢竟公主出嫁,這樣的謊言很快就會被戳穿,到時候耽誤了和親的吉時,他豈不是得不償失?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
納蘭夙華一掃那群女子,眾人只覺得心中一顫,那縣令尷尬的笑了笑,對著那群女子揮了揮手,「快下去,愣著干嘛!」
縣令夫人帶著那群女子快速的從地上起來,落荒而逃。
「本王所見,朝廷派發的米糧中摻雜了不少沙粒,你可知罪?!」砰地一聲,男子的大掌拍在了桌面上,那縣令頓時大驚。
「王爺饒命啊,不關小的事情啊,那些米糧一發下來便是這樣的,小的,小的也不知情啊。」他小心翼翼的抬起了眼,但依舊不敢去看男子的臉,生怕自己的心虛會被他看出來。
頭上傳來一陣沉默,這個時候,眼前出現了一雙大手,還有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只是里面布滿了黑色的沙粒。
「吃了它。」簡單的三個字,讓那縣令欲哭無淚,這麼多沙粒,吃了還不得拉上個幾幾夜?
「需要本王說第二次嗎?」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縣令顫抖的伸出手去,接過了那暗影手中的小米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也不敢說一句燙。
古雅有些同情的看著地上的中年男子,遇上六王爺也算他倒霉,好死不死偏偏是邊城的縣令。
納蘭夙華沒有再看地上那狼狽的男子一眼,而是伸出手去為古雅夾了一道菜,如此自然的動作讓古雅眼中閃了閃,她的猶豫讓納蘭夙華玩味一笑,「怎麼,希望本王喂你嗎?」
「……」
慢慢的用完晚膳,地上的中年男子只覺得雙膝僵硬無比,連動也無法動彈,眼前出現了一雙黑靴,「吃飽了?從今日起,你只能吃小米粥,若讓本王知道你沒有听從本王的命令,後果……你知道的。」
那威脅的語氣讓縣令心中一驚,立刻在地上磕著頭,「小的不敢,小的遵命……」
俊美的男子微微一笑,便攬著那縴細的女子消失在回廊處。
四下無人,古雅輕輕側開了身子,納蘭夙華卻是沒有發現女子的異樣,他的目光深沉,似乎在考慮著某些事情,直到走到了古雅的院子外,他才反應過來。
「明日本王便尋人解開你的藥性,今日就早點休息了。」他看著那張清秀的臉,微微叮囑著。
古雅垂著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便轉身要走,手臂卻被一雙大手牢牢的鉗制住,「你在躲本王?」
那危險的語氣讓古雅不由得抬起眼來,這個男子的脾性變化太快,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此刻的古雅開不了口,只能用那疏離的目光回應著。
「你……哼,你對三皇子也是這般嗎?」每次看見她與三皇子在一起,都是一臉柔和的模樣,為什麼偏偏對自己如此冷淡。
三皇子?這個男子為何總是提起納蘭宸。古雅就那麼倔強的與他對視著,眼中無聲的抗議。
納蘭夙華看著那清瘦的面龐,月光之下,那對明亮的眼楮閃著奇異的光華,讓他的內心深處不由得為之撼動,漸漸放開了手中的力道。
古雅這才抽回了手,沒有再看他一眼便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看著那亮起的燭光,納蘭夙華覺得心情陰郁無比,此刻的他只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難以理解,每每想起她和三皇子站在一起時的畫面,心中便有一種莫名的怒氣。不想看見她對別的男子笑,不想看見她靠近別的男子,哪怕是欺負,也只有自己能欺負她。
納蘭夙華握緊了袖中的手,看著那平靜的窗台,深吸了口氣大步離開。
……
次日,縣令特地從鄰近的城池請了一位有名的大夫過來。
安靜的大廳里,那大夫仔細的為古雅把著脈,納蘭夙華安靜的站在一邊,他的視線時不時看向那張冷漠清秀的臉,時不時看著那白皙縴細的手腕。
老大夫沉吟了一會,便收回了手,「小姐怕是攝入了某種強力的藥物,封閉了聲帶的功能,但是這種藥性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減弱,沒有任何的藥物可以促進,還請小姐耐心等待。」
「那要多久?」納蘭夙華開了口。
「少則七日,多則一月。」
古雅整理好袖子站了起來,對著那大夫點了點頭,納蘭夙華沉吟一聲,一旁的知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老夫告退。」那大夫在老管家的帶領下離開了三人的視線,縣令安安分分的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著納蘭夙華的臉色。
古雅低垂著眼,她感受到著緊盯著自己的視線,卻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
難道她在生氣?納蘭夙華心中有些不悅,可是看著那張冷漠的臉,壓抑更多一點。
「王爺,都已經準備好了。」沉默了許久,那縣令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陰冷的男子掃了他一眼,縣令頓時閉了嘴。
「本王要去運河邊察看,你去嗎?」男子側開了身子挪開目光,這話卻是對著古雅說的。
運河?昨晚古雅便一直思索著一個問題,她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那俊美的側臉,往前跨了一步。
縣令的目光忍不住集中在那清秀的臉上,原來這位小姐是因為服用了某種藥物不能說話,看來她並不是公主,否則王爺的態度怎會如此奇怪。
納蘭夙華冷冷的掃了那縣令一眼,中年男子立刻惶恐的收回了目光。
外面下著大雪,古雅披著溫暖的狐裘,可依舊感覺到了那刺骨的寒意,地上滿是厚重的積雪,看著那縣令準備的三頂轎子,轎夫們青紫著臉不斷的對著冰冷的雙手呼著氣。
「王爺,請。」
「小姐,請。」
古雅上了轎子,只听外面男子冰冷的聲音傳來。「本王有說讓你乘轎嗎?」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那縣令剛剛跨進轎子的腳立刻縮了回來,他心中哀嚎著,可是面上卻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
古雅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了一絲笑意,掀開簾子看著那顫抖的身子跟在轎子後頭的中年男子。
肥胖的身軀艱難的挪動著,口中不斷的冒著熱氣。
是該讓他嘗一嘗那些災民所受的苦難,此刻的古雅開始有些欣賞納蘭夙華的做法。
不知走了多久,轎子緩緩的停下,一雙手撩開了簾子,古雅便垂著眼下了轎。然而,眼前的景象讓她驚呆了。
放眼望去是一片潔白,寬闊的河岸上堆滿了厚重的積雪,那船只停泊的木橋早已不見了蹤影。原本的河水如今是一片灰白色,肉眼可見的厚重冰塊。
納蘭夙華彎下腰來拾起一塊石頭朝著河面拋去,可以听見清晰的撞擊聲。
這樣的冰層,恐怕一月都無法融化,太子究竟是怎麼辦事的?!
「王爺,小的已經遵照王爺的吩咐向京都發了急報,現在還沒有回信。」此話一出,立刻有一名男子出現在縣令身前,把縣令嚇了一跳。
那男子恭敬的呈上一紙信函,縣令小心翼翼的抬眼一看,分明看見信封上蓋著一個急字。
心中頓時哀嚎,這分明是從京都傳來的加急信件,自己才剛剛說沒有回音,這會王爺的人就已經送來了回函,簡直就是在扇自己的耳光!
納蘭夙華撕開信封,看著心中的內容後便冷冷一笑。果真不出所料,太子根本就不知道西北的運河沒有通暢,他一直以為完成的任務根本就是旁人設下的陷阱。可想而知,龍顏大怒,太子再一次被責令思過,但令納蘭夙華驚訝的是,五皇子納蘭燁居然向皇上請旨,說他有法子可以解決西北的饑荒問題,與此同時,二皇子納蘭齊也獻出了自己的良策,皇上猶豫不定,決定依照兩位皇子的辦法分別實行,以解西北災情。
慢慢的捏緊了手中的信件,再松開時,已然化成了一團粉末飄散在寒風之中。
「給我,快把東西給我!」這時候,河岸的那一頭出現了一群混亂的百姓,竟有幾名年輕的男子圍著一群老弱病殘,時不時拳打腳踢著。
「不給,不給,縣老爺說了,每人只發一袋,你們都已經領了,為什麼還要搶我們的!」
「混賬,大爺叫你拿出來,你就拿出來,還那麼多的廢話!」那年輕的男子憤怒的踹著地上的孩子,絲毫不因為對方年幼而手下留情。
古雅一眼便認出,那是在路上,他們遇見的那個哭泣的小男孩。
縣令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也知道城中每日都會發生搶奪糧食的事情,但他都是睜只眼閉只眼,這種事情根本就管不來的,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倒霉,王爺一來視察,這些刁民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小東西,快點拿出來,拿出來吧你!」那年輕的男子口出惡言,直接奪走了那被小男孩緊緊抓在懷中的一袋小米,伸出腳去將那小小的人兒狠狠的踢了出去。
只听撲通一聲,那小男孩竟被踢進了結了冰的河中,肉眼可見那冰層漸漸破裂,那小男孩驚恐的瞪大了眼楮,「救我……」
然而,岸上一片混亂,哪有人能顧得上他。
古雅皺眉一皺,她往前跨了一步,不想身子卻被那陰冷的男子攔住。納蘭夙華的目光狠狠的射向一旁那愁著眉頭的縣令,一撩開衣擺伸出腳去將他毫不留情的踢下了河岸。
「去救,救不回來,你也不必上來了。」
厚重的身子一摔,冰層立刻破開了一個大洞,那胖子在水中撲騰了幾下終于冒出了水面深吸了口大氣,「小的……咕嚕嚕……小的這就,這就去……」
古雅驚訝的看著那在水中身手敏捷肥胖男子,他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知道縣令此刻的五髒六腑都是刺痛的,他只知道拼了命的朝著那小男孩靠近,肥胖的身子竟能筆直的破開了一條道路,另兩岸的人不由得咋舌。
小男孩身下的冰層並沒能支持多久,撲通一聲,他也落進了刺骨的水中。
縣令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小祖宗可千萬不能死了,否則他一點也不懷疑王爺會讓他永遠留在這冰水之中。
肥胖的男子隨著那小男孩一同沒入水底,不一會兒,嘩啦一聲兩個腦袋便浮出了水面,古雅這才松了口氣,看著那緩緩靠近的兩人,納蘭夙華一個眼神,便有兩名暗影蹲來對著漸漸靠近的縣令伸出了手。
「王爺……」幾名士兵將那群鬧事的年輕男子押了過來,納蘭夙華看也沒看一眼。「關起來。」
地上的小孩依舊昏迷不醒,納蘭夙華看著那瑟瑟發抖的縣令,目光一冷,「治好他,否則……」
「小的這就去,小的這就去……」那縣令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對于納蘭夙華的話絲毫不敢反抗。
看著那被運送走的小男孩,古雅的目光這才收了回來,此刻的白雪落進了河水中,原本被那縣令破開的冰層,那搖蕩的河水竟漸漸變得混稠,似有再次結冰的趨勢。
納蘭夙華也發現了這個變化,難道說,這條運河在冰層還未融化之前就不能再使用了?那麼元熙與其他國家的貨物交易豈不是會受到嚴重的損害?不僅如此,納蘭夙華知道,元熙與霍跋之間的邦交持續不了多久,如果每到冬日,這運河便結冰,到時候兩國開戰,這一然的屏障被破壞,到時候元熙最有優勢的水兵派不上用場,霍跋的士兵若是越過這運河直接登上邊城的土地,那麼元熙的西北將會面臨一場危機。
畢竟,這條運河直通西北的數座城池。
大雪洋洋灑灑,那冷峻的男子站在岸邊許久,而後淡淡的聲音響起,「你先回去。」
古雅看了他一眼,確實,現在的她無法幫上任何的忙。古雅攏了攏身上的狐裘轉身進了轎子。
冰層,冬,工具。轎中的女子腦海里不斷的浮現出這麼幾個詞,她當然知道,西北的這條運河是元熙的一大優勢,它不僅是西北百姓的水源,更是一道然的屏障,阻攔著霍跋一族騎兵的鐵蹄。霍跋的兵力最勇猛的就是陸地上的騎兵,而元熙的水兵則是下無敵,沒有了運河,那麼水兵也就無用武之地。早晚有一日,霍跋會想出度過那冰層的辦法,到時候元熙的西北簡直就是毫無招架之力。
轎子穩穩的落地,可是轎中的女子卻絲毫沒有反應。
「小姐,小姐?」外面的轎夫有些疑惑,他敲了敲轎子的木壁,那女子這才緩緩的從上面下來,對著那轎夫微微點了點頭。
溫暖的屋子里,浸泡在水中的古雅看著那冒著熱氣的浴桶。她縴細的手臂在水中撥弄著,感受著水流的壓力,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立刻從水中站起披了衣衫走到桌前。
攤開一張畫紙,提起毛筆便在紙上刷刷刷的畫下了幾筆。
還記得上一世的她與納蘭燁一同出使霍跋,曾見過一種奇特的載人工具。霍跋氣寒冷也是常年下雪,那里多丘陵山脈,一到冬日便難以跨越。于是霍跋的百姓自制了一種用以趕路的工具,那是一種經過改造的馬車,除去了四個輪子,取而代之的是兩片寬長的竹板,用耐寒的狼狗作為馬匹用以牽扯馬車,這樣的馬車不僅能載人,還能載貨物。依據馬車的重量增加狼狗的數量,這樣狼狗奔跑起來,自然也就能帶動那馬車。並且在雪地之中快速行進。
或許,那馬車經過改造,也能用在冰層之上呢?!
而另一頭。
俊美的男子疲憊的靠在浴桶之中,那滾燙的熱水燻得那麥色的肌膚有些通紅,一頭烏黑的長發濕潤的束在腦後。劍眉依舊緊緊的皺著,連在沐浴都無法讓男子的精神有所放松。
水汽氤氳的屋子里,安靜的只能听見水聲。納蘭夙華特地吩咐了縣令,夜晚不準任何人踏及他的院子。
咚咚咚,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男子有些不悅的睜開了眼。這個縣令莫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居然把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進來!」充滿殺氣的聲音響起,納蘭夙華起身披了件里衣,伸出手去握住了掛在屏風上的劍鞘。
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古雅嗅到空氣中那濕潤的香氣,當下覺得疑惑,水汽彌漫恍惚了視線,直到那挺拔的男子從屏風後走出,在看見女子那小心翼翼的表情後頓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你來做什麼?!」他的語氣漸漸柔和,古雅看著那似乎松了口氣的表情,再看看那濕潤的長發,立刻明白男子方才正在做的事情。
當下有些尷尬的撇過頭去,沖著那男子遞出了手中的畫紙。
納蘭夙華看著那撇開的面龐,嘴角微微揚起,倒是不慌不忙的轉過身去披了件外袍。「這是什麼?」
古雅張了張嘴,忘記了自己還不能開口說話,當下走到一旁將那畫紙攤開在桌面。
借著燭光,納蘭夙華慢慢靠近,外袍之下的里衣有些服帖,露出了那精壯的麥色胸膛,那俊美的容顏在這絕頂的身材下顯得別有魅力。然而,古雅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畫紙之上。
納蘭夙華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東西從未見過。
古雅看了他一眼,便伸出手指點了點畫中所描繪的物品,再提起筆來在白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納蘭夙華一看,有些懷疑的語氣,「這東西能在冰上行走?」
古雅微微點了點頭,那男子拿起畫紙仔細的研究了起來。這馬車不像馬車的東西可以在冰層上行走嗎?連輪子都沒有。
古雅有些不耐的抿了下嘴,自己不能說話又不能詳細的給他解釋一遍,當下又在紙上寫道,「相信我。」
納蘭夙華看著那俊逸的字跡,再看看那認真的表情,當下收起了畫紙,「好,本王信你。」
古雅的眼中似有驚訝,就這麼簡單?她還以為這個男子會果斷的拒絕自己的想法。
「需要什麼,本王會為你辦到。」
古雅微微點了點頭,便在紙上寫下了幾樣東西,男子一看,除了幾條大狼狗以外,其他的材料還算正常。
「好,明日隨本王出去。」
古雅輕笑了下,這個男子還是有點優點的,便是辦事效率極高,說什麼就是什麼。
納蘭夙華看著燭光下那微笑的面龐,這算不算第一次,她對自己笑了?那柔和的表情不再帶著疏離,更沒有厭惡。男子的眼中漸漸柔軟,他輕嘆了口氣,「我送你回去。」
納蘭夙華沒有發現,他不再自稱本王。
然而,古雅卻是搖了搖頭,她將毛筆輕輕放下,便戴上了狐裘的帽子轉身出了屋子,順帶無聲的關上了房門。
男子久久的望著那緊閉的屋門,不知在想些什麼。
次日,河岸邊上聚集了許多的人。
縣令一瘸一拐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昨日的冬泳讓他很快感染了風寒,這次又是一路小跑著過來,他只覺得渾身都快散了架,又慌忙為六王爺準備了那些奇怪的東西。
幾條躁動的狼狗被緊緊的拴住,那一輛沒有輪子的馬車放在眾人的眼前,古雅繞著那馬車轉了一圈,而後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兩塊長形的木板。
她比劃了一陣,可是沒有人能明白她的意思。
納蘭夙華一看,便淡淡的開口,「將那兩塊木板裝在馬車下。」
縣令一愣,立刻回過神來,「快,還不快裝!」
沒有人知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但是王爺說的話,他們就必須要听。
過了許久,那群士兵才搗鼓完畢,古雅看了一眼那幾只凶猛的狼狗,伸出手去在馬車與狼狗之間比了比。
眾人再次疑惑,納蘭夙華只是思考了片刻。「將它們栓在馬車前。」
此刻的古雅回過頭去,就看見那一臉認真的男子,他居然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心中立刻涌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幾條狼狗掙扎著想要掙月兌束縛,眾人驚訝的發現,那馬車居然挪動了幾分,後面的雪地拖出了兩道長長的痕跡。
納蘭夙華的眼中放出光亮,他看了那縣令一眼。
「快,快將馬車放進河里!」縣令立刻對著士兵命令道。
幾名強壯的士兵小心翼翼的將那馬車放進冰層之上,幾條狼狗立刻一躍而下落到河中,撒腿開始奔跑,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那馬車居然動了起來,在光滑的冰層上滑動了數寸,然而只行駛了幾米,撲通一聲,那馬車便落入了冰窟窿中。
「快,快撈那些狼狗!」縣令慌張的看著那些在水中掙扎的狼狗,有些懼畏的看了納蘭夙華一眼,卻發現他的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
直到馬車被撈起,納蘭夙華繞著那**的馬車轉了一圈,再看了一眼安靜的古雅,只見那清秀的女子一臉認真的模樣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當晚,女子再次出現在男子的房外,這一次,納蘭夙華好像早已經在等待著一般,他有些欣喜的伸出手去將門外的女子拉了進來。
「將那馬車的重量減輕,用最好最輕盈的木材,下面的木板加寬加長,再多幾頭狼狗,這樣的馬車便可以在冰上行走!」他將自己思考了一個晚上的辦法說了出來,只見古雅的眼中透著贊同,兩個人竟想到了一處去了。
女子從袖中拿出了一張白紙,上面寫著幾行字,「停止鑿冰,讓運河的冰層越厚越好,足夠承載這冰上馬車的重量,日後可以作為西北普遍的一種運載工具。」
納蘭夙華目光灼灼,竟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放在桌面上的小手,「聰明!」而後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看著那信紙研究了許久。
古雅有些呆愣的看著自己的手,而後垂下了眼慢慢縮了回來。
……
這日清晨,睡夢中的女子只听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朦朧中起身打開房門,就看見了那張略帶興奮的臉。
納蘭夙華只見那穿著中衣的女子,蓬松的頭發朦朧的睡顏,帶著一絲粉色的慵懶,當下皺了眉頭,走進房內拿了一件厚重的襖子給她披上,不由分說便拉起古雅的手朝著外面走去。
寒風瑟瑟,古雅立刻清醒了過來,她疑惑的看著那匆匆的男子,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迷糊中被塞進了轎子,「去河岸。」轎外響起了男子的聲音,古雅揉了揉自己的雙眼,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被男子莫名其妙的帶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轎子緩緩落地,納蘭夙華伸出手去撩開了簾子,那微笑的面龐在古雅看來有些不太真實。
視野立刻變得開闊,古雅這才發現,岸邊只有他們兩人。不遠處的冰層上,一輛改造過的馬車靜靜的放在那里,幾頭強壯的野狼不安的刨著冰層。
身旁的男子轉過頭來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他的嘴角微微揚起,而後竟一躍而下,落在了那馬車之上。
男子一甩韁繩,那些野狼便撒開腿快速的奔跑起來,那馬車竟好像毫無阻力一般滑行著,寬闊的冰面上,那奇特的馬車就那麼在岸邊的女子眼前一圈又一圈的轉著,好像在證實著什麼。
古雅的注意力卻被那光滑的冰面所吸引,這次的馬車看起來是用了十分輕盈的木料,冰層竟沒有出現疑似的斷裂。
納蘭夙華不厭其煩的駕駛著馬車,寒風吹拂著男子的長發,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感受著這種奇特的滑行感,心中卻是興奮不已,這種馬車還可以再繼續改造,成為元熙水兵的另一種助力。
岸邊安靜的站著那清秀的女子,那縴細的身姿在男子的眼中漸漸與那片白雪融為一體,形成一種唯美的畫卷。
納蘭夙華投出去的目光竟是收不回來,他漸漸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就在冰層之中欣賞著不遠處那美麗的畫卷,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一種奇特的溫暖,那個女子望著這一頭,就好像正看見自己一般。
古雅松了一口氣,看著那依舊結實的冰面,如此一來,運河的結冰問題便不再是問題,這種工具可以運用在人口的流動上,也可以運用在戰場上。
一雙大手出現在眼前,不知何時,納蘭夙華已經來到她的身邊。看著那雙大手,古雅的眼中有些猶豫的閃了閃。
「試試,兩個人會不會沉?」納蘭夙華微微一笑,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玩味,好像想告訴古雅,是她想的太多了。
清秀的女子眉頭一皺,看著男子的表情,明亮的雙眸泛著異樣的光華,在陽光的照射下越發的風韻神美。古雅只覺得一剎那的晃神,然而反應過來時,身子已然被那股猛力拉扯了過去。
「坐穩了!」男子的聲音毫無預警的響起,身下的馬車突然一動,慣性將古雅的身子往後一晃,女子立刻慌張的拉住了納蘭夙華的衣衫。
沿著那有些傾斜的運河滑行而下,他們所處的位置是上游,因此這輛奇特的馬車便一路朝著下游行駛。
岸邊時不時路過幾名百姓,紛紛朝著運河中的男女望了過去。
「咦,那是什麼?!」
「這,簡直就是神人啊,居然能在冰上行走?!」
岸邊爆發出一陣討論聲,古雅看著那急速逝而去的風景,這種奇怪的感受竟讓平日里有些沉默的心得到了一點暢快的釋放。
這時,古雅發現不遠處的岸邊居然聚集了許多的百姓,他們的手上都拿著一個碗或者一個盆,排著長龍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納蘭夙華也發現了這奇怪的現象,當下拉住了韁繩朝著那群隊伍緩緩靠近。
「別急,都別急,慢慢來。」
「不要搶,大家都有的。」
兩名丫鬟安撫著等候中的人群,隊伍的盡頭,竟是一名美麗的婦人,她的身前堆著許多糧食,饅頭,包子,米粥應有盡有。
「大善人呀……」
「恩人,救了我們一家子的性命啊!」
那群感激的百姓們口中不斷的呢喃著,而運河上的漸漸靠近的兩人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所有人的目光變得警惕了起來。
古雅只覺得那婦人的背影有些熟悉,直到她轉身過來,古雅的眼中立刻透露出欣喜。
四嬸?!
「夫人,你看!」其中一名丫鬟也發現了那靠近的奇怪馬車,她立刻拉著四夫人的手指向運河之中。
俊美的男子身後,是那清秀的女子,四夫人的表情漸漸變了,「雅兒?!」她怎麼會在這里,而且,居然和六王爺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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