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大廳里,宮女面色有些焦急的從大廳里小步快走了出來,她低垂著頭,好像生怕犯錯一般。
「哼!」冷哼一聲,原本儒雅的男子此刻臉上寫滿了陰郁,他緊緊的握著手邊的茶杯,砰地一聲,茶水沾濕了他的掌心。
從袖中拿出了一包粉末,納蘭燁放在眼前一看,大好的機會又被破壞了!
老夫人大壽,他其實是想要讓古知琪在古雅的茶水里下藥,而後制造自己與她有染的假想,以此威脅那個女子,以古雅的性格,為了不讓賓客們知道,必定會滿足自己的條件,就算不是這樣,他也已經考慮好了其他可能會發生的結果。
古雅性格剛烈,知道自己做出了對不起納蘭夙華的事情,要麼自盡,要麼離開,對自己又會有什麼影響呢?難道還怕她會在賓客面前揭穿自己,然後六王妃與五皇子有染的事情傳遍天下?不可能。
沒想到,霍跋的殺手居然那麼膽大,能大批進入元熙的京都,在丞相府里大開殺戒,要不是自己的暗影在暗中保護著自己,只怕那混亂的場景,自己也難逃受傷。
大批的殺手進入元熙,難道說,霍跋之中有奸細,因此才能……不知為何,腦海里居然出現出那張邪魅的臉,可是,珍家當真會如此膽大妄為?
納蘭燁思索著,慢慢坐了下來。
這次的事件,珍家帶去古府的人並沒有傷亡,而其他的大臣家眷卻是損傷慘重,納蘭燁回想著今日早上,大臣們看珍家的眼神帶著幾分懷疑,他臉上的凝重便有所舒緩。
不論如何,這次的事情對自己來說,都是利大于弊。
珍家而今處于風口浪尖,若自己再做一點行動,能將這個父皇心中的刺連根拔起,那麼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便……想到這,納蘭燁的眼神變得明亮了起來。
而另一頭,幽深陰暗的小道里,男子的背上是那受傷了沉睡過去的清秀女子。他只覺得手臂有些麻木,可依舊沒有放下背上的女子。
四周潮濕陰冷,沒有想到,相府的這條密道居然會這麼長,並且有多條道路可以選擇。自己所選的這個路口卻依舊看不到盡頭,難道他要折回去重新做一次選擇?
凌玉抿了抿嘴,背上的女子睡得並不安慰,他的眼角一瞥古雅那受了傷的左腳,便再次邁開了步伐,直到前方,出現了一縷微弱的月光。
破舊的老廟,干燥的雜草上,一名女子安靜的躺著,緊閉著眼皺著眉頭,她的手一握,眼楮忽的睜開來,卻看見頭頂上那古老的橫梁。
耳邊傳來一陣細想,古雅慢慢轉過頭去,便看見不遠處跳躍的火光,還有火堆旁,那正烤著什麼的謫仙男子。
凌玉手中拿著野味放在火上,眼楮卻盯著火堆一動不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掙扎著起身,這樣的動靜才驚醒了發呆中的男子。
「王妃,你醒了。」
「醫聖大人,這里是哪?」古雅的語氣有些虛浮,她看向自己那麻木的左腳,上面居然纏著繃帶,仔細一看,這繃帶居然是凌玉外衫上的布料。
「這里是郊外的一座廢棄老廟。」
郊外?那麼離京都並不遠。古雅聞著火堆上那野味傳出來的香氣,突然覺得肚餓難耐。
「現在還不能回去。」凌玉的話讓古雅收回了視線,他的表情十分認真,「現在回去,必定是陷阱重重。」
他的語氣如此篤定,讓古雅竟是忘記了反駁。是啊,六王妃與醫聖同時失蹤,那些有心之人豈會放過這次機會,肯定會想方設法阻止他們回去,可是,他們又非回去不可。
「醫聖大人有辦法?」古雅知道,這個男子一定不會坐以待斃。
男子輕輕點了點頭,「我們只能從皇宮之後的荒山進入。」
「荒山?那可是禁地啊!」古雅心中一驚,元熙皇宮之後,是一座山林,可是卻是被元熙皇下令封鎖起來的,傳聞山上有凶惡的野獸,更是沒有人敢輕易靠近。但是,古雅並不否認,或許荒山是最安全的回去之路。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片沉默,直到古雅的眼前出現了那烤好的野味。「……謝謝。」
廟外傳來一陣陣野獸的嚎叫,讓這安靜的夜晚更添幾分詭異。
古雅靠在冰冷的柱子上,看著 啪跳躍的火光,這個時候,京都怕是已經大亂了吧?那個男子呢,是否會為了尋找自己而發狂?
古雅的表情出神,直到那一聲輕柔的聲音響起。
「對不起。」
對不起?古雅直起身子,看向火堆旁的男子。
火光之下,那俊美得難以形容的面龐只是緊緊的盯著前方,他手中的枝條時不時撥弄著火堆。
「若是落在對方的手里,我們只會生不如死,所以當時……」所以當時,才會拿著匕首抵著你。
古雅終于明白了他在解釋什麼,只是沉吟了一下,「古雅明白,醫聖大人不必介懷。」
忽然,那俊美的面龐苦澀一笑,「若是讓他知道了,怕是會殺了我吧。」
他說的,是納蘭夙華。
腦海中不自覺的想起那個男子,心中居然已經印出了他著急的模樣,古雅的心中幾分甜蜜,卻也帶著擔憂。
「怎麼會,王爺的朋友很少。」而你便是其中一個。
凌玉的思緒飄到了很遠很遠,那個年少無助的時代,那個兵荒馬亂的場景。他從那座冰冷的牢籠里逃出來,好不容易遇上了師傅,懷著忐忑的心與師傅游歷了許多地方,最後還是被她找到了。
那個時候,與師傅失散了的他獨自一人在荒山中奔跑著,身後的追兵緊追不舍,直到他跌入了一個挖好的陷阱,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要再次被關進那個孤單冰冷的牢籠,不想,月光之下,馬背上英武的少年就那麼俯瞰著他。
從未見過那般冷酷的眼神,少年一身的戎裝,嘴角一勾,「哦?這次的野獸,還真是出人意料。」
追兵趕到,馬背上的少年面色陰沉,還記得那個時候,自己讓他快走,不想卻是換來少年一個鄙夷不屑的眼神,「逃?本王從來不知道,逃這個字怎麼寫。」
陷阱中的他,听見了兵器交接的聲音,那個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漫長。直到眼前出現了一把劍鞘,那少年的臉上沾著鮮血,還有勝利的傲慢,「上來。」
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呆了,沒有想到,這麼年輕的一名少年,居然能將她手下的影衛,一個不留全部除去,他不過和自己年齡相仿,卻有著截然不同的能力。
自己的這雙手,只能拿起輕盈的銀針,而他的手,卻是握著帶血的長劍。
後來,自己成了元熙軍營里最年輕的一名軍醫,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身份,只是,因為他是王爺帶回來的人,所以在那個緊張的時期,竟也沒有人旨意過他。
年輕的王爺,忠心耿耿的部下,這少年在軍隊之中竟有如此高的威望。而且,他居然放心將自己這個山中撿來的人放在身邊,甚至都沒有開口問過他的來歷。
納蘭夙華,後來他知道了這個名字,也徹底的改變了他的一切。
那個少年,單槍匹馬殺入了敵營,救出了他的部下,自己也身受重傷。營帳之中,所有人都用一種祈求的目光看著自己,這些高傲的武將,居然會用那種眼神看著一個如此瘦弱的自己,他的心中被深深的震撼了。
無人的營帳里,自己正要觸踫那少年的傷口,原本昏迷著的他突然睜開了眼楮,眼中滿是殺氣的緊緊握著自己的手,之後,他才緩緩的吐出一句,「本王信你。」
那是一次危險的治療,稍有偏差,箭上的毒素就會從他的筋脈中侵入,任大羅神仙也無力回天。那一次,也是自己最緊張的時刻,終于,這個少年命不該絕。
可是自那之後,自己竟也將信任,徹底的交給了這個少年,直到後來,少年要回京了,自己也收到了師傅的來信。
臨走時,自己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而那少年微微一笑,「下一次可別再掉進陷阱里,你可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再遇見本王。」
那一笑,讓自己深深的震撼,一直以來,自己對他的印象便是殺氣滿身,有誰會知道,他笑起來,竟是如此俊美,凌玉心中感嘆著,而心里已經將他當成了唯一的朋友。
兩個人的牽絆並沒有自此結束,沒有想到後來,他依舊能遇見這個元熙最年輕的王爺,並且時刻保持著聯系。
凌玉目光,看向古雅那低垂的雙眸。她的眼楮,真的很像那個人,性格也像,只是,兩個人卻是截然不同的行事風格。
她無情冷血,心中充滿了仇恨,更是不會將信任交由他人。而這個女子,外表上冷漠,可是和納蘭夙華卻是同一種人,一旦相信了一個人,便會將性命相交。
凌玉抬頭望著外頭懸掛著的明月,慢慢起身,「王妃,我們該啟程了。」深夜,會是最好的掩護。
古雅輕點了下頭,正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左腳無力。眼前出現了一雙手,他的掌紋在月光下清晰可見。
古雅知道,此刻並不是拘泥于小節的時候,便牢牢的握住了他的手借力起身。
男子再次蹲了下來,古雅的眼中有些猶豫,他的身子也不強壯,真要背著自己進荒山?可是仔細一想,自己現在的情況,若是逞強,也只能成為他的包袱。
輕嘆了一口氣,古雅便默默的攀上了他的背。
「王妃放心,王爺不會介意的。」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柔和,好像想到了什麼一般,古雅無奈的笑了笑,自己的表情有那麼明顯麼?
月光下的郊外帶著幾分陰森,林間穿梭著那個交疊的身影,耳邊時不時傳來野獸的嚎叫,讓古雅的心中有些緊張。
忽然,凌玉停下了腳步,將自己輕輕放了下來,兩人躲進了灌木叢中。
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古雅立刻察覺到有一批人正快速的靠近。
「主上,應該就在這片林子里,他們走不了多遠。」眼前出現了幾名男子,為首的,是那身穿紅衣戴著面具的人。
古雅一眼便認出,這是珍亦儒身旁的那個霍跋男子。
紅衣男子慢慢摘下了自己詭異的白色面具,月光下,那柔美的面容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古雅身旁的凌玉,眼中劃過一抹驚訝,但很快便掩去。
「搜!」
柳一揮衣袖,四周的黑衣男子立刻沒入了林間。凌玉輕皺了下眉頭,忽然,他握住了古雅的手,對方一愣,待古雅回過神來時,凌玉的身影卻是離開了數米之外。
「在那里!」
黑衣人立刻發現了凌玉的身影,所有人朝著他的方向奔去。古雅低下頭來,看著自己手心中的一包粉末,再望著那些人消失的方向,他要以自己為餌?!
古雅知道,他是把危險留給了自己,卻給了她一條逃生之路,可是,這樣的情況,她又如何能丟下他一個人?!
這時,卻有另一個聲音響起。
「娘娘,火堆還是熱的,他們應該就在附近!」
不遠處出現了一批人,古雅的眼中出現了那熟悉的縴細身影,蒙著面紗的神秘女子。
灌木叢中,一條泛著粼光的物體正無聲的朝著古雅靠近,而她,只是屏住了呼吸,安靜的看著那群人緩緩靠近。黝黑的小蛇緩緩抬起頭來,那鮮紅的信子不斷地吐出,古雅察覺到了這抹一樣,回頭之際,那小蛇如閃電一般朝著她撲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銀光一閃,她手中的匕首已然扎在了那小蛇的七寸,可是,蛇口也緊緊的咬在了她的右腿上。
「誰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