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臘月,就得考慮送年禮的事情了。于小晴雖然沒將自己那個所謂的娘家當回事,但當方婆子提出來要她跟方曜一起去于家走一趟時,她還是點頭應了。就算她不拿于家當娘家,那也是原主真正的娘家,她就算不想多接觸,也不能真斷了關系。至少,她不能讓方婆子起疑。
不過于小晴那不太熱絡的態度,讓方婆子看得直嘆氣。她自認為能夠理解兒媳婦的別扭,畢竟當初她也算是從于家花錢把她買來的。不過兒媳婦不跟娘家親,這對他們方家來說並不是壞事。所以方婆子也並沒多說什麼,只是叮囑二人將年禮送過去後,早點回來。
于小晴和方曜兩人背著兩大包袱方婆子置辦的禮品,一大早的就往于家村趕。這一次他們將路都問熟了的,不會再出現上次那樣迷路的事情了。
因為于小晴並沒有從于大丫那里接收任何有關于家的記憶,所以她對于家的人完全沒有感情。甚至于,因為知道自己是被王氏賣給了方家做個傻子媳婦的事情,她還曾經怨恨過王氏。雖然那個時候她也知道王氏是不得已的,一切都是為了救于老爹。可理智和感情是不一樣的。于小晴還是因為于大丫被自己後娘賣了的事情感到難過。還不到六歲的狗蛋也是咧著嘴直笑︰「大姐,狗蛋也想你!」
方曜順著于小晴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兩個小孩兒正往他們這兒跑。他低聲問道︰「他們是誰啊?」
二丫和狗蛋顯然沒怎麼享受過這位大姐如此溫柔的態度,一時都有些拘謹。二丫笑眯眯的小臉也不知是凍得還是緊張的,總之一片通紅。她抬頭對于小晴答道︰「大姐,我帶著狗蛋出來撿柴火的。家里的柴火快用完了,爹和娘都忙著呢,就我倆有空。以前都是大姐帶我們去的,撿的又快又多。我跟狗蛋兩個人太笨了,撿了好久才剛夠一小捆的,正好要回家讓爹爹去背回家呢。」
「方曜,你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嗎?」于小晴糾結的向方曜問道。
于小晴和方曜不知道于家在哪個方向,怕鬧了笑話,就站在原地等著那倆孩子跑過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倆小人跑到了兩人面前,大一點的二丫喘著粗氣向于小晴露出大大的笑臉,喊道︰「大姐,你終于回來了!爹娘都可想你了,二丫也想大姐。」
方曜寵溺的捏了捏于小晴的小臉,用更低的聲音答道︰「知道了。」
于小晴听得一陣鼻酸。她看了看二丫和狗蛋兩個都凍得裂了口子的小手,又模了模他們身上的薄棉衣,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這麼小的孩子就要受這種罪。于家,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嗎?虧她當初嫁人的時候還跟王氏要了些錢當嫁妝。現在想想,真是太不應該了。
倆孩子覺得跟大姐的關系好像親密了些,便一路嘰嘰喳喳的跟于小晴說起這幾個月來于家的情況。
于小晴笑意盈盈的答道︰「原主的弟妹。行了,往後你可別說話了,現在你還是個啞巴呢。」
直到于小晴接過了紅包幫他們塞進懷里說道︰「都收著,這是你姐夫給你們過年的壓碎錢,不興不收的。」二丫狗蛋听了大姐的話,才開心的將錢收了。二丫和狗蛋都得了錢,心里高興,人就變得活潑了些。他們一邊一個拉了于小晴和方曜的手,樂顛顛的往家趕去。
二丫听了便滿臉笑開了花兒︰「恩,大姐以後能常回來就太好了。大姐這一回來,正好趕上爹爹今早上剛在山上套住了一只兔子。等一會兒讓娘炖給大姐和大姐夫吃,兔肉可好吃了。以後爹爹若是再套住山雞了,二丫就給大姐留一只,等你下次來了再吃山雞。山雞比兔肉還好吃。」
方曜同樣眉頭緊皺,苦笑著答道︰「那時候我一直心不在焉的,根本就沒在意于家在哪兒啊。」
于小晴看著眼前兩個孩子,心里突然就泛出一股酸意來。當初她剛穿來的時候,這倆孩子就有些怕她。如今她離開于家幾個月,這倆小孩對她熱情之余還是有幾分懼意。不過于小晴相信倆小孩說的話,他們一定是真的很想她這個大姐的。
例如王氏每天忙著做些針線,湊著夠數了托人去鎮上賣。而于老爹則沒事的時候就去山里下個套子,捉些山雞野兔的給家人改善口味,或者拿出去賣錢。總之,于家今年是過得緊緊巴巴的。
「大姐,他就是大姐夫嗎?」二丫大著膽子拉了拉于小晴的衣袖,小聲小氣的問道。
不過于老爹和王氏都是勤快人,就算糧食收的不多,也能夠一家四口吃的。只是光有糧食還不行,他們每天都忙著做些活計,爭取賣了能得些錢,讓日子也好過一點。zVXC。
原本今年算得上風調雨順的,大家幾乎都能過個豐收年。可于家卻因為一些糧爛在了地里反而歉收了。所以在別人家都有余糧的當下,于家這一年顯得特別淒慘。
于小晴一愣,才想起來自己忘了讓這倆小孩認姐夫了。于是趕忙拉過了方曜,逼回了眼里的淚水,對倆小孩兒道︰「二丫,狗蛋,這就是你們的大姐夫。你們都喊大姐夫好,跟他討紅包。」
方曜無奈的看著于小晴,低射說道︰「小晴,這可是你回娘家啊。要是真被人知道你找不到自己家門,事情可就難辦了。咱們還是快想辦法找到你家在哪兒吧。」
二丫和狗蛋覺得自己大姐嫁人之後好像變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樣訓人了,變得溫溫柔柔的,真和氣。這樣的大姐雖然讓他們覺得有些陌生。但大姐還是疼他們的,剛才還幫他們跟姐夫要紅包呢。
于小晴那位便宜爹在兩個月前終于把腿腳養好了。如今他也能下地走路和干活了。然而于老爹因為腿傷的緣故,錯過了秋收的時間。而王氏又因為只有一個人,耽誤了不少的功夫,以至于有些糧因為積在地里經了一場雨後,都壞了。
于小晴囧的樂了,笑道︰「這下好了,咱倆在村口迷路了。要是被人知道我回娘家都找不到家門,樂子可就大了。」
方曜這是頭一次到岳家,自然得表示表示。他笑著模了模倆孩子的頭頂,然後從衣袖的暗袋里掏出了兩個準備好的紅包,塞給倆小孩兒,示意他們收起來。他現在是個「啞巴」,不能用說的,只能比劃著表達了。可二丫和狗蛋顯然有些怕他這位新姐夫,直不敢收。
于小晴嘿嘿笑著指了指遠處,轉頭對方曜道︰「不用怕,有人來接咱們了。」
二丫和狗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卻一直笑嘻嘻的,好像並不覺得辛苦似的。可就是他們這種態度,讓于小晴和方曜的心里都感到更難受。他們前段時間,基本上是完全忘記了于家。根本沒想到于家的日子過得這麼難。
當然,後來到了方家之後,于小晴知道事情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糟糕。但觀念一旦形成,就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即使後來她因此而得以與方曜重聚,也了解到方婆子並非她之前所想的那樣是個凶惡的婆婆。她還是無法對于家的人產生好感來。
二丫和狗蛋立即便對著方曜像模像樣的鞠躬,齊聲喊道︰「大姐夫好。」兩個人看著高大的方曜,愣是沒敢跟他討紅包。
于小晴和方曜相視一笑,眼里都閃過幾分同情來。這于家的日子,看來真過得不太好了。看這倆小孩懂事的樣子,實在讓人覺得心酸。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與前世被父母寵的無法無邊的那些小霸王們相比,眼前這倆孩子乖巧的讓人心疼。
于小晴抬手模了模兩個弟妹的頭頂,問道︰「家里還好嗎?這麼冷的天,你們怎麼跑出來了啊?」
于小晴自從嫁到方家後,從沒有給于家捎過信兒說要回來。童言無忌,這倆孩子此刻說的肯定都是心里話。不過,于小晴卻完全沒有想起過這倆小人。想來以前的大丫雖然在這倆弟妹眼中挺厲害的,但也還是疼愛他們的吧。
可如今,看到這兩個可愛又可憐的弟妹之後,于小晴覺得自己真是太自私了。雖然于大丫因為抗拒婚事而自殺了,但她心里一定是愛著自己的家人的。她借用了于大丫的身體,利用她的身份在這個世間活下去,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接過身為于大丫的責任。
也正因如此,當日于小晴與方曜回門不成後,她也從來沒有提起過要再回于家來看一眼,更沒說過要將回門禮補上的話。這一次若不是方婆子提起,她也不會跟著方曜一起來于家村。于家,被她完完全全的排除在心外了。
這麼想著,于小晴就對眼前這倆孩子產生出滿心的愧疚來。她緊了緊握住二丫的手,強忍著鼻酸笑道︰「二丫放心,以後大姐會常來看看你們的。」
吃過早飯開始出發,走了大約一個時辰的路程,于小晴和方曜來到了于家村。然後,兩個人又囧了。方曜上次接親的時候雖然去過于家,但如今隔了這麼長時間,早就忘了路怎麼走了。而于小晴更是因為自始至終都蒙著紅蓋頭,完全不知道她那便宜娘家在于家村的哪個地方。
狗蛋也在一旁附和︰「嗯嗯,山雞好吃,山雞比兔肉好吃。」
于小晴笑得眼里冒出淚花來,她不斷點頭答應著︰「好,大姐以後常來,吃爹套的山雞和兔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