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莊研究非線性模式已經很多年，平常也自詡對這方面造詣很深，但這次仍栽了個大跟頭。有足夠勢力的小群體抽風，足以讓大團體陷入混亂。他想得很美，卻忘了有些人是不會按規矩出牌的，就算有顧忌，也阻止不了某些人的沖動。
金石是個不錯的人，也很有趣，他的工作能力很強，出身雖好，但人並不傲氣，對知識分子很尊重。李莊對他很有好感，連張凱都說金石值得一交，不過這改變不了什麼，他這種級別的人物左右不了等級森嚴的官場。
李莊能理解那邊的做法，威森科技膨脹的速度太快，特別WAI101推出後，更像搶錢一樣。這個身懷重寶的小孩，讓人眼紅，加上通過各種途徑泄露出去的資料，足以引發某些喜歡搶劫的人群的沖動。李莊的倔強和理想化剛好給了他們機會，事實上在威森科技建立後的第三年，他想申請移民都未必能成功。永逸軟件遷到K城後，他就重新進入了相關部門的視線。
澳洲派過來的飛機，聯合技術公司安全等級九級以上的核心員工親自檢查的，在省城機場也沒讓任何人靠近。這幫做技術的思維縝密，加上金石方面的配合，一路安全。
在印尼猴子的邊境上發射防空導彈，無非是想利用什麼，不過他們低估了聯合技術公司在武器方面的實力。李莊當時就想到國內槍支管制，激光這種界定模糊的東西，正好可以用來做防護。每一台高功率激光器都價值不菲，自動跟蹤系統還是偷了很多資料由實驗室研發升級的。
金屬風暴系統，則是聯合技術公司總部研發的，並得到了威森科技的技術支持，性能沒有花旗國的同類產品好，但可以耗費巨資由頂級工程師強制升級來達到他們的水平，臨時用用足以。
既然已經得罪一個強大的對手，當然要把核心人物斬殺，這是很有效的做法。至于以後怎麼樣，再慢慢折騰。那邊的做法很正常，大不了事後推到別的勢力身上，只要臉皮夠厚，能自圓其說即可。
「你不服氣，過來咬我啊」，這句話很有意思，也很形象。
李莊很憤怒，一方面是因為往日的回憶，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因自己的判斷失誤和莫名其妙的情緒而自責。有些偏執的念頭，很難避開，尤其是在國內這種環境中長大的。也許根本沒法避開吧，除非徹底放棄自己的文化體系。他越想越生氣，陡然想到了硬來，既然對手出刀子，他也不準備來軟的。國寶很能理解他現在的情緒，任誰被無故軟禁了近半年，都不會有好心情。
「復制人我做不到，不過我有絕活。」國寶有些像神棍。
李莊對他的性格很了解，國寶加入公司以來，除了推出一個研究好久的營養液，就沒干其他的，一直在研究基因工程。至于到底在干什麼，他沒管。周奇森和何修文都不是學生物的，管不住國寶。
機場邊上一個個奇特的超級大水桶讓李莊有些驚異，莫非國寶的轉基因猴面包樹成功了？他看著國寶，國寶點頭。李莊于是把韓淑梅叫了過來，「韓博士，這種樹的面包果千萬不要讓人吃，搞不好會發生基因變異，變成怪物。」
韓淑梅愕然。孫國寶同志很憤怒，「你居然懷疑我的技術，我烤著吃過幾次，味道挺好的，就是食用仙人掌還得改進改進。」
李莊服了他，也佩服他的大膽，讓韓淑梅做一些研究，看看有什麼不良反應。韓淑梅答應了，說會抽調合適員工組成項目組研究。
機場上井然有序，各個部門都派人在進行統計和搬運貨物，安裝的安裝，入庫的入庫。
自從威森科技大遷移搬到澳洲，各部門管理機構與聯合技術公司進行了整合，工作量不大，本是同一家公司內部的不同部門。局勢都到了這樣，大面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威森科技已經重新注冊，注冊地是BVI，艾爾塔科技基金還留著。聯合技術公司注冊地在澳洲，剛從珀斯搬到雙威鎮，這里地方夠大。
周奇森的能力已經得到了總部管理層的認同，大面退位讓賢。其他的則實行雙配置，待磨合期過後再確立正副職。
大面隆重介紹聯合技術公司的真正董事長丹尼爾.李先生，同志還是免了吧，已經沒有必要。澳洲總部員工對他是久仰大名，和國內過來的團隊一起起立鼓掌歡迎。李莊對兩邊都算熟，隨口講了兩句，讓周奇森講話。
「各位，我們目前的首要問題是甄別特殊人員，這次李董事長歸來，我決定啟動清洗計劃，希望支持。華夏過來的員工由張凱和歐陽坦負責，本土員工由霍華德和布朗負責，相關計劃我待會分發到相關負責人的手上，其他的我們都商量過，無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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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沒有開多長時間，聯合技術公司現在熟悉威森科技的風格，沒人喜歡廢話太多的會議。這次間諜案危機重重，公司管理層十分惱怒，連布朗都覺得自己沒做到位，雖然沒他什麼事。
李莊沒有听周奇森的詳細部署計劃，在旁邊翻閱安娜遞過來的資料。
李志森團隊是第二個到達雙威鎮的，他現在是雙威安裝工程公司的代理總經理，他的副手是卡爾•彼得森，是大面家族女婿約翰•彼得森的弟弟。兩人的分工是卡爾負責水電氣，李志森負責通信、監控和武器，大事一起商量。目前還在磨合期，要到三月份初才能確定最後的位置歸屬。
雙威安裝公司目前有員工近千人，正日夜施工中，終極目標是將管線系統覆蓋到雙威鎮的各個角落，目前已經接近完工。
從K城威森科技時期開始，李志森一直是李莊的重要臂膀。他的辛勤工作將李莊的視角擴張到最大，可以說是公司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等級跟王梅一樣高，是李莊的直屬手下。李志森雖然人很老實，但智商不錯，布線設計能力出色，執行能力非常好。
國內過來的員工加家屬共有五萬余人，澳洲本土員工加家屬共有十二萬余人，加起來近十八萬。超級莊園，急需人力，員工家屬不是在研究部門工作，就是在制造和服務部門工作，全被吸納干淨。大面現在有的是錢，根本不擔心養不活這幫人，已建成的生活區條件不差。
「呵呵，人這麼多，要是沒有先進技術，恐怕不那麼容易甄別。我二十年的勤學苦練，今天終于派上了用場。」李莊忽然想起周星星電影里的台詞，他讀書時很不喜歡周星星，但工作後將他出名的電影看了個遍。每次踫到瓶頸，他就看周星星的電影。
「想什麼呢？會議結束了。」國寶在邊上捅他，李莊站起身來，向各位主管點頭致意，目送他們離開，總監級以上的人物都呆在會議室里沒動。
「干嘛？怎麼都呆著不動？」
大面說︰「咳咳，丹尼爾，他們要看智腦。這次談判過後，大家都知道了，我們一直盼著你回來。」
李莊暈了一下，不過他承認這玩意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而是超級大，連大衛這個古板的家伙臉上的希冀都看得出來。
「行，估計你們心里像貓抓一樣，我滿足你們的好奇心。」
李莊的話剛落音，會議室里響起歡呼聲，這讓他感嘆人類的好奇心之重，估計像妹妹樹袋熊那種人屬于極少數。
「你也有興趣？」李莊轉頭問國寶，這廝趕緊點頭。
「KAO，你以前都是裝的。」
「防內不防外」這種蠢事李莊是不屑于干的。外面的人都知道，帶公司高層主管參觀，能增加他們對公司的信心，這里的人都靠得住。如果再出現項目組組長那種囂張的人物，他不介意讓他們享受一下生物科技實驗室的研發成果。在雙威鎮，沒有能與他抗衡的力量。
「你們到樓下等我，我想想該怎麼跟智腦說，他以前很少見陌生人。」
李莊是專家，這些人不懂，以為他真要琢磨一番，紛紛告辭離開會議室，到樓下集合。
「五喇叭，我待會要帶人過來，你讓六喇叭不要出聲，另外把那些明顯的武器和戰斗機器人都收好，知道嗎？」
「父親，知道了，真的有很多人過來嗎？我得準備準備，家里現在被裝修得很漂亮。」
「是的，我們二十分鐘後就到。」李莊說完又給維姬叮囑一番。
李莊下了行政樓，帶著一幫老女圭女圭出發前往六角大樓。到門口時，踫到了在晃悠的陳小軍，「莊頭，帶人過來參觀？我能跟著進去嗎？」
「行，嘴巴嚴一點，不要唧唧歪歪。」
陳小軍連忙打包票，「我保證這次一聲不吭。」李莊估計他可能一直想上去看看，但不敢進去，也進不去。
跟往常一樣的程序，不過這次是全自動的，現在連電梯維護都是喇叭級派出的機器人在處理，根本沒有外人進來。
合金滑動門自動打開，李莊很驚訝，管理層也很驚訝，但雙方驚訝的東西不一樣。李莊驚訝的是，五喇叭把十六樓裝滿了各色節日燈，牆壁都粉刷過。牆壁上到處是稀奇古怪的涂鴉，而不是原來的暖白色的毫無裝飾。
管理層驚訝的是，這里到處都充滿了未來色彩，通道出口處兩個施工機器人的機械手舉著一個大牌子︰「歡迎來到五喇叭的家！」中英文雙份，純正的翻譯，不是李莊的混合口味。
「五喇叭，有異動嗎？」
「正在收集中，父親，這次牽涉到的人比較多，您得小心。另外，您的弟子陳鎮有問題，我監測到他給國內的情報，將它們攔截下來，具體的資料您有空可以看看。」
李莊的心情頓時變得糟糕之極，陳鎮是他最喜歡的弟子，跟他非常談得來，沒想到這家伙居然腦子進水。
「不是家人被脅迫？」李莊抱著最後一絲期望。
「不是，他親近的家人都在這邊，應該是別的原因。」五喇叭是喇叭家族里最喜歡模仿李莊習慣的，談到正事時聲音很平靜。
「將資料都發給內務部吧。」
「是，人事部和保安部那里要發嗎？」
「都發，讓甄別小組統一協調。」
李莊沒有再和五喇叭說話，轉身拍了拍李志森的肩膀，「志森，你的工作做得很好，沒有讓我失望！」
「啊，你說啥？」呆若木雞的李志森被李莊拍肩膀的動作給驚醒，沒听到他說的內容。
「沒什麼，以後繼續努力。」李莊心情不好，不想多說。
相比新來的人，陳小軍和大面明顯狀態不同，他們到處瞅，估計是在找武器系統。
陳小軍低聲問︰「莊頭，上次裝的那麼多武器呢？不會都被藏起來吧？我看頂棚好像矮了一些。」
李莊輕聲用方言答道︰「呵呵，是的，怕嚇著他們。」送走神經有些不正常的管理層，他重新返回六角大樓，通過專用電梯下到地下室一層，跟他一起過來的喇叭們就放在這里，他們的本體將被放在地下室三層，而地下五層是維姬的窩。
在維姬的幫助下，組裝的速度極快。相關的裝修五喇叭已經妥善處理好，李莊完成後隨即給喇叭家族和和維姬分配了任務。
大喇叭管雙威鎮的道路監控及防御設施，小喇叭管工業區，小小喇叭協助；四喇叭管能源區，五喇叭管通信和數據分析。維姬接管威森科技園區，六喇叭輔助和分流。
李莊抵達雙威鎮的第一天晚上，智腦巨大的陰影又將一千平方公里的雙威鎮籠罩在其中，沒有任何異動能逃月兌喇叭家族和維姬的監控。
籌備已久的內部安全排查在三月底完成，又一次被遮斷了聯系的內奸們紛紛暴露，少數無法確定的員工則調出核心部門，待遇照舊。
本以為內奸很多的澳洲本土員工群，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多，澳洲人的性格還是跟國人不同，畢竟文化體系有差別，雖然是個移民國家。
讓李莊欣慰的是，保安部員工包括澳洲軍方退役加入的那群人，只有少數幾個有問題，堪培拉還是很有誠意的，雖然小動作不少，但大部分可以接受。
讓李莊惱火的是，作為核心的實驗室內部，竟然是個篩子，20%的員工都有些問題，間諜無處不在，特別是威森科技發展兩年後加入的員工，每個項目組都有，怪不得那邊對實驗室內部如此了解。
該遣返的遣返，該解雇的解雇，該與相關國家交涉的交涉，聯合技術公司法務部不是吃干飯的。
李莊老早意識到人工智能研究院內部會有間諜進來，但沒想到自己最親近的弟子陳鎮有問題，他把陳鎮叫進辦公室。
「我對你還算有恩吧？你為什麼要背叛我？我對你並沒有藏私，你完全像其他同學一樣，我當初教你們也不是一定要求你們到公司工作，這個你很清楚。」李莊的臉色有些發青，調調也變了，看來陳鎮的事把他刺得不輕。
陳鎮的臉上有一絲狂熱，他的目光很堅定。
「老師，我承認您說的沒錯，但作為一個國人，有義務報效國家，你掌握了這麼多先進的技術，為什麼不幫助自己的國家？這次雖然出了事，但大方向還是好的，不是所有人都贊同對你采取措施的。」
李莊嘆息一聲，當初他招這幫學生進公司的時候就考慮過這個問題。雖然學生很有爆發力，但沒有多少社會經驗，常年被洗腦。如果是心思比較活的人又耐不住，做不了研究，陳鎮的意外他並不覺得驚奇。他不想跟陳鎮爭論，有些倔強的人是根本不會更改自己的想法的，何況陳鎮順風順水慣了，無法理解他的無奈和進退兩難。
「作為老師，我最後跟你說一句，國家和民族不是同一個概念。你帶全家一起走吧，師生一場，我不殺你，你自己保重。」
「謝謝老師，您也保重！」陳鎮知道現在的情況，沒有傻到再跟李莊頂牛。
看著陳鎮推門出去，李莊發現錢林三人就在門外候著，見到陳鎮出來，一起開口指責他。
李莊揮揮手，讓三人進來，問他們怎麼在門口。錢林口齒伶俐，便代表王程敏和金國正說了經過。
這段時間，被遣返回國內的員工很多，每次都是被高層主管叫過去談話後，公司人事部門及州政府代表替他們辦好遣返手續。李莊平時很少單獨召見自己的弟子們，他忙得很，要見都是一起見。錢林看到陳鎮被李莊叫了過去，趕忙通知王程敏和金國正，過來給陳鎮求情。李莊並不是心慈手軟的人，這段時間不是所有被查出來的內奸都能順利回國。錢林四人一起呆了好幾年，總還有點感情，
陳鎮站在門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李莊看了他一眼，招手讓他進來。
「你們四個是我最得意的弟子，這次你雖然離開，好歹相聚一場，我再教你一次。」他頓了頓，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打算直說︰「不研究社會學，人工智能方面的修養是無法更進一步的。」
陳鎮渾身一震，有些驚愕，他不明白這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怎麼會有聯系，錢林三人則若有所思。
李莊看在眼里，覺得自己的理論很正確，有些人情商方面欠缺一些，陳鎮的背叛不是偶然。
大規模的內奸甄別工作結束，李莊的臉色慘淡。他和高管們為這些人及家屬送行，國內派來了二十架大型客機，眼前正停在停機坪上，約五千人被遣返，佔過來的總人數的十分之一。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句話沒說錯。李莊的心有些冷，希望自己的仁慈不會帶來太嚴重的後果，雖然他沒法不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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