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伯斯是銀河系非常有名的星球，地球人很早就听說過，但一直找不到安全的航線。一千六百地球年前，一艘從月球出發的載人探索飛船歷經艱險終于發現了這個巨大而且生機盎然的星球，傳回相關數據後進入大氣層時失事。
泰伯斯有強大的文明，信奉叢林法則的地球人忐忑不安，很長時間沒敢再過來，有關泰伯斯的人文詳情還是從其他文明獲得的。這個巨大的星球有輝煌的歷史、富饒的資源和超人一般強大的土著，偶爾飛出星球旅游采礦的移民阿莫人在三大種族中墊底，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科普資料。至于三大種族景仰的「神」，則被地球人認為是宗教，沒幾個人相信有真神存在。
對于主要的交易對象倫特人，學者們進行了詳細的研究，奈何這個種族雖然不霸道，但很聰明，得不到多少有用的資料，只知道他們崇尚自然，熱愛生活，壽命很長，社會結構扁平，很像一個超大的家庭。
地球人喜歡泰伯斯，每次到泰伯斯的商隊都滿載而歸，除了大型企業組成的飛船隊，不少小公司和富人也組團到泰伯斯淘金。凱利團隊的飛船由五家小公司和兩名富豪出資建造，船員們也花了不少錢，算是小股東。這艘飛船由月球一家飛船制造廠完工，船員們從地球出發接船，經過適應性飛行後長途跋涉來到數千光年外的泰伯斯。
做生意運氣很重要，船員們出發前意氣風發，沒想過一路坎坷，磕磕踫踫到了泰伯斯，剛好踫到土著與神廟大戰，一時人心惶惶，幸好王都附近戒備森嚴，他們的安全暫時不用擔心。倫特人很忙，沒時間做普通生意，船員們頗為沮喪，加上飛船的維修費用，估計賺不到多少錢。
昨天晚上一個怪異的土著家庭過來拜訪時，大家都很驚奇，發現不知名的生物電腦更覺得不可思議。土著們走後，大胡子凱利說這家的女主人看起來很有權勢，不是普通的家庭，估計會有好處。大家一起鄙視他，說他船長沒當好，歪心思倒多了不少。
船員們不認為土著們會過來送禮答謝，他們沒這習慣。淳單在金斯萊宇航港呆了快兩個月，對倫特人的風俗和傳統有些了解，覺得凱利想當然，沒想到大人沒來，他們的大兒子倒開著車送東西過來了。
「你們太客氣了，我們只是順手幫忙，不算什麼。」淳單看到一大車的禮物，連忙客套。
「淳大哥，你們幫我父親解決了大麻煩，我父母都覺得昨天空手過來很失禮，他們今天都忙，所以派我過來送些禮物，每個人都有。」
淳單心道，被凱利說中了，這家不簡單。總不能怠慢客人，他立刻給老大打了電話，讓所有的船員都下來拿禮物。
有人送禮，是大喜的好事，被糟糕的形勢和長時間的飛船維護弄得心煩意亂的船員們個個眉開眼笑，爭先恐後地鑽出來。
水果都密封在保鮮用的匣子和箱子內，分量不多，余哲說過後大家開始往會議室里拿。黃金則很沉重，兩人抬一袋，花了兩趟才搬完。余哲幫著搬了兩次，這群人中力氣大的不多。眾伊艾弗人都很慚愧，土著少年一人拎兩袋，他們兩個人搬一袋還氣喘吁吁，女生甚至需要三人搬一袋。
到寬敞的會議室坐定，余哲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個匣子，白色的匣子表面光潔，刻著不知名的符號。匣子打開後，里面有濃濃的霧氣，不長時間，霧氣散盡，露出金色的盤奎果。卵形的果子比常見的盤奎果略大，放出若隱若現的暖白光，與金色的表皮相輝映，煞是好看。
船員們頓時張大了嘴巴，他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盤奎果，一陣香氣飄來，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賽鐸，這是什麼，盤奎果？不像啊。」淳單問。
余哲點頭，「是盤奎果，而且是最好的金盤奎，倫特人平常也很少吃，一般只有御風者才能采集到。只有四十二顆，數量太少，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船員們哭笑不得，土著少年一套一套的，要是只听古怪的語調，還真的以為他是偏僻地帶走出來的華夏族人。這東西一看就是珍品，有得吃的就不錯了，哪還敢嫌少。
余哲合上匣子，接著打開裝飛彩果的箱子，箱子很大，里面的數量倒不多，主要是飛彩果體積不小。
「這是飛彩果，每人三顆。」土著少年介紹完，不忘開玩笑，「它不小，夠你們吃的，我就不客氣了。」
一群地球人呵呵直笑捧場。
「飛彩果是什麼水果？」大胡子船長問。
「我父親叫它飛彩果，我跟著叫習慣了，倫特人一般稱之為雷薩羅，相信你們應該听說過。」
余哲解釋完，大家恍然大悟，都竊喜，也是好東西，只听過沒吃過。
接下來介紹的黃金和寶石讓眾地球人大喜，土著看到他們的熱衷有些好奇，「黃金很貴重嗎？我們這到處都是，我家里有一棟小房子是黃金做的，不值錢。」
船員們不知道該怎麼說，還是凱利船長回答，「黃金在宇宙中是比較稀少的金屬，在伊艾弗算比較貴重，對它的需求量很大。我們主要有三個用途，貨幣、工業和首飾。飛船上也需要用到大量的黃金，我們伊艾弗人不像你們倫特人身體那麼強悍，在居住艙附近需要一些黃金合成材料做屏蔽，護罩偶爾有失效的時候。此外，發動機的一些部件也需要用到黃金。」
「你們現在還用黃金做貨幣？我們這老早就用晶卡了，」余哲說著拿出一張常用的交易卡遞給船員們看，「就是這種。」
「能給我看看嗎？」曲龍問。
「當然可以。」余哲將交易卡遞給專業人士，然後轉頭看著凱利。
大胡子目光轉向邊上的張文雅，後者便給土著少年解釋，「在地球歷史上，黃金就是貴金屬，天然的貨幣和財富的象征，進入宇航時代後，我們對黃金的需求量大增，工業上也經常需要黃金，但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它之所以現在仍很貴重，主要是市面上的黃金越來越少，不知道去了哪里。」
「哦，看來你們喜歡黃金不僅僅是種族偏好，」余哲若有所思，隨即提起另外一個問題，「那寶石呢？它們除了好看沒什麼作用。」
張文雅邊上的一個小個子女人，應該是叫聞婉的笑道︰「你這個問題真把我們難住了，倫特人、涂法拉人還有基本不買我們東西的阿莫人也喜歡寶石，與我們做生意的十來支文明很少有不喜歡寶石的，這點讓人覺得很奇怪，似乎有共性，也許是出自智慧生命的共同偏好。」
「我們星系有這麼多文明？」余哲很驚奇，以前可從沒听說過。
「當然，我們所在的大星系地球人叫銀河系，直徑十萬光年，約有2100億顆恆星，適合生命存在的行星近五百萬顆，整個星系有能力在宇宙中遠距離航行的文明據目前所知有八個，還有十來支暫時沒有進入星際時代或者需要很長時間才能進入星際時代的。」飛船的導航員查建成回答。
「知道貝克.霍爾公司嗎？他們給我們提供了大批的高級裝備。」余哲想起給倫特人提供武器裝備的伊艾弗商隊，他們很神秘。
「知道，這家公司在伊艾弗很有名氣，注冊于格利澤星球，是一家很大的貿易公司，他們幾乎什麼都賣，與格利澤出名的軍火公司均有業務聯系，自己也涉足了制造業，旗下的飛船制造廠規模非常大，技術也很先進。」
凱利解釋的有些名詞余哲不懂，不得不反復詢問。大胡子雖然有些不耐，但看在禮物的份上還是作了解答。其他人饒有興致地听著，仿佛這些耳熟能詳的東西很新鮮。
「你們的交易卡很先進，以伊艾弗目前的技術還做不出來，看來別的文明傳說泰伯斯曾經有過超級文明是真的。」研究了半天也沒有頭緒的曲龍待老大說完，把交易卡遞給土著然後評論。
「呵呵，當然是真的，別看倫特高級武器很少，但民間有些祖傳下來的超級兵器，威力大得驚人，根本不是貝克.霍爾公司提供的制式武器可比的。要是有機會，你們能看到。」
凱利連忙擺手，「最好不要，一旦倫特民間出現了眾多的超級兵器，那代表大戰已經不遠了，我們得早點回去。」
眾人先大笑後苦笑。
大家都很忙，對余哲提出參觀飛船的要求，凱利沒有猶豫就同意了，畢竟這是艘普通的貨運飛船，沒有什麼秘密，而且參觀者還是個少年。眾人中以曲龍的事情最少，于是當導游帶土著少年到處看看。
「你們的身體很弱嗎？你走路看起來有些吃力。」余哲看到前面的曲龍動作不自然，覺得不可思議。
曲龍看了看不高卻比幾頭牛加起來力氣還要大的外星少年，苦笑道︰「泰伯斯星球的重力約有地球的三倍大，我還是穿著生物裝甲才能這樣，更高級的裝備我買不起，只能將就。」
什麼都不懂的少年開始了接連的發問，電腦工程師到最後幾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于是帶他到飛船的電腦室看資料。
「地球人身體比較脆弱，所以我們制造了很多工具，這些都是電腦，有兩種，一種是普通的計算機，另外一種叫智腦，各有不同的用途。金銀，給客人打個招呼。」
喇叭里傳出一聲問候，「客人好！歡迎光臨‘金銀花’號。我是飛船的主控智腦金銀，很高興見到你。」
「你好！我也很高興見到你。」余哲說完，有些茫然地看著曲龍。
曲龍笑道︰「金銀也是一種生命，跟我們不同，不過都是生命，他是我們制造出來的伙伴，不是你們的機器傀儡，機器傀儡不知道用什麼做動力，不過金銀是電驅動的。」
說完拍拍自己的腦袋，「這里也有一台電腦，我們叫它生物電腦，是一種幫我們記憶和計算的輔助工具，跟金銀不同。」
余哲頓時覺得漫天的星星都在自己的眼前，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說，直到曲龍問起他知道的事情。
「听說涂法拉人過目不忘是不？」
「大家都說是的，他們幾乎沒有輔助工具，不過我年紀小，沒見過涂法拉人，他們很少出涂法拉大陸。」余哲很誠實。
「泰伯斯沒有電腦，一個兩個過目不忘還有可能，地球歷史上出現過，個個過目不忘，莫非他們是改造人，但沒有能穩定遺傳的改造人，難道是一開始就出現的穩定物種？」
這次輪到曲龍左思右想，余哲無奈之下只好提醒他，「你不是有書要給我看嗎？」
電腦工程師一拍腦袋，清醒過來，帶土著少年進了一個電腦間，這里沒有適合倫特人使用的腦波控制裝置，只好用最傳統的方法進行電子教學，教他識字。余哲確實不笨，雖遠不如賽婭和里西諾聰明，但他的識字速度和記性還是讓曲龍大吃一驚。跟口音相比，文字相對固定，容易識別，土著少年剛開始有些吃力，曲龍教了一些基本的操作後，他便一個人對著模擬裝置學習，讓電腦工程師忙自己的事。
「曲龍，你覺得你這樣做合適嗎？他畢竟是外星人，雖然會說華語。」淳單一邊修理，一邊問電腦工程師。
曲龍壓低聲音，「從送的禮物來看，他家在倫特應該有些地位，他如果學會了華語和英語，我們以後溝通會更輕松一些，說不定能找到穩定的合作伙伴。」
淳單無奈地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勸朋友。曲龍家條件很不錯，但他一直希望能自己創立一番事業，所以才義無反顧地跟著「金銀花」號來到泰伯斯，不顧星際旅行的危險。
「你啊，都鑽到錢眼里了，算計來算計去。」機械工程師只能這樣評論。
「你到這里不為錢，難道是準備和倫特人交朋友？呵呵，星際友人啊。」曲龍諷刺。
淳單語塞，還好朋友給他台階下，「听說你祖上有一筆共同基金，怎麼你們家還這麼窮？」
淳單聞言咬牙切齒，「那幫家伙說我們是外姓，取消了我們的繼承權，實際上他們根本沒有資格這樣做，我祖上雖然被迫改姓，但有明確的家譜，以現在的技術水平，可以輕松檢測出是否有家族血統，但那些外人視而不見。我家其實不窮的，主要是我父親有些迂腐，說什麼要跟祖先學簡樸，把我害慘了。」
曲龍听到這忍俊不禁，淳單的父親淳采在大學教歷史，他很早就認識，從沒想過身為教授的淳采會這麼搞笑。
淳單繼續發牢騷，「現在掌權的全是外人，偌大的家業竟然被人奪走，長輩們真是有辱祖先。話又說回來，後裔太多，分到每個人的頭上其實沒什麼錢。即使有創業資金支持，也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做一番事業，因為創業巨虧被取消股份的不少，比如我要是去創業，肯定會賠得一無所有，然後被取消繼承權。我估模著老祖宗當時的想法是讓後裔有個基礎，而不是躺在財富堆里發霉，所以才會規定一無是處的後裔兩代後會被削減股份，三代後取消。」
曲龍把聲音又壓低了一些，「我听人說，你老祖宗還給你們留了一筆驚天的財富，有這回事嗎？該不會是那些外人把你們這些正宗後裔擠出去的原因吧？」
淳單猶豫了一下，決定跟老朋友直說，「老祖宗一生賺的錢是很多，但花在研究和慈善上的錢更多，更不要說被他當成墳墓的那艘‘山頭’號。據家里的記載，那艘飛船包括他帶走的裝備，價值約20億元，按照當年的經濟總量，實際價值足以買‘金銀花’號一百艘有余，他最後留給家族共同基金的錢不到兩億，在當時連前一百名的富豪都算不上。有價值的股份都在D&E投資基金的控制之下，這支基金被人奪走後，我們這些真正的後裔就什麼都沒有了。」
「有人說你們是人類自宇航時代以來最強大的家族，只是傳承了老祖宗的習慣，一直很低調。」曲龍不信。
淳單苦笑一聲，「陰謀論盛行，總以為我們家族很強大，其實根本不是這樣。據我爺爺講，老祖宗死後不到二十年，家族便遭受重創，兩支的先祖為了逃避追殺，先後改姓，我家就是其中一支。現在自稱是「機器人」後裔的李家，沒幾個是真正的後裔，我懷疑不少人是復制人的後代或者干脆就是外人，別的勢力需要這些人掌控D&E基金。即便如此，早在1500年前，D&E基金就被人瓜分完畢，只剩殘羹冷汁留給那些還有繼承權的不爭氣的後裔們。」
曲龍驚呆了，「你的意思是說D&E投資基金是空架子，所有的錢都被人卷走了？」
淳單點頭，「對，貌似實力很強的D&E投資基金就是個紙老虎，投資散得太開，都是那些不知道來源的所謂家族成員干的。老祖宗活著的時候最恨婚外情，規定非婚生育的後裔沒有繼承權，誰知他死後不久便被第三代改掉，為家族共同基金的毀滅埋下了禍根。」
曲龍搖頭嘆息，淳單卻說︰「沒有什麼好嘆息的，我們家族人多，敗類雖多，杰出人士同樣不少，很多看起來跟我們家不沾邊的也跟我們有關系。雖然大多數人不經商，但還有兩家很強大的投資公司，被趕出來也有好處，可以創立自己的一片天地。我們這幾代仍然有穩定的傳承，出色的不少，沒有丟老祖宗的臉。現在基因技術發達，我們根據有詳細記載的家譜和基因檢測，重新確定了明確的後裔，稍微有些不確定的都被排斥在外。兩家投資公司里，一家只有父系有繼承權，另外一家兼顧父系和母系，一方面是保證家族的穩定延續，另外一方面吸引可靠的母系杰出人物加入家族，避免D&E投資基金的悲劇。」
「你們這樣做有必要嗎？家譜是老古董，跟不上時代。」
「有用的，現在民族之間的區分越來越不明顯，重組家族能獲得更大的起步優勢。呵呵，說白了，就是大家找個都能接受的借口一起努力奮斗，血緣最實在，雖未必靠得住。」
曲龍的嘴巴張得老大，「我還以為你一直很在乎家族的榮光呢。」
淳單笑道︰「有人罵我老祖宗是瘋子，如果不反駁，那我就是瘋子的後代，不光彩，所以我一定要反駁。其實過了幾千年，沒幾個人在乎，之前也沒有什麼李家。估計有些人罵那些外人的原因很簡單，跟我一樣，本應該屬于自己的錢被人搶走了，心里不舒服。老祖宗當初壓根就不應該設立什麼D&E投資基金，讓後裔自由發揮更好。話又說回來，他都死了幾千年，沒人知道他當初在想什麼。只是因為他有名，所以後裔們才往臉上貼金。你不要覺得我很叛逆，這是遺傳的，我家祖上都很叛逆，哈哈！」
曲龍實在受不了朋友的胡言亂語，剛好查建成呼他幫忙，便匆匆結束兩人之間的談話。跟船員的人數相比，飛船太大，本應該只降落登陸飛船，但飛船主體受損，只好跟著下來。
外面的熱鬧土著少年沒有听到，他對自己的新玩具很喜歡，那個叫「金銀」的智腦很聰明，陪他說話，解答他提出的問題。
午餐是在飛船的餐廳吃的，余哲首次吃到了外星風味的飯菜，很高興，多吃了幾碗，把眾地球人嚇得面如土色，因為這小子太能吃了。吃過午餐，土著繼續學習，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夕陽西下，他跟船員們告別回家。
「外星小子終于走了，我憋得好難受，一直想看看，不敢看，怕他笑我們不懂禮儀。」大胡子船長于是說。
船員們打開屬于自己的禮物，不長時間會議室里響起狂笑聲，眾財迷興高采烈，都希望土著少年明天再帶點東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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