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像他們一樣把人命當成螻蟻,隨意殘殺,穿越時空來到這里,第一眼的那顆頭顱還殘留在她的腦海里,若她真的下令進城屠殺,那些無辜百姓的人頭不就像一顆顆的西瓜被砍下來?
靠!她是穿越時空來到古代,又不是跑到電動游戲里,還可以一一把敵人爆頭……
不行,一想到這血腥的畫面,她又反胃得想吐。
「你是軍師,你想辦法!」她把問題丟給方廣良。「我要進城,但是不要大動干戈,還有,我要正大光明、風風光光的從正門進去。」
風風光光?方廣良雙眼瞠得像牛鈴一般大。
將軍是開玩笑的吧?橫掃戰場的惡鬼夜叉,向來都是各城鎮的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的鬼見愁,如今要風光進城……這是強人所難嘛!
很好,沒人有意見,也沒有人敢有意見。她忍不住在心里痛快大笑,總算解決一個麻煩了。
進城也好,反正她在這荒郊野外也待膩了,整日待在無趣的軍營之中,都快令她全身生苔了,就算每天都有看不完的猛男將領,但是這個福利看久也麻木了。
所以……她需要一點新鮮感。
※※※
招降書?
它大剌剌的擺在烏木桌上,圍在桌旁的男人們全都屏氣凝神。
這可以說是上蒼賜給他們的一張保命符,付出的代價卻是……天都城的尊嚴。
「你們覺得呢?」身為長子的靳無念看著書房內的眾兄弟,濃濃的墨眉微微蹙起。
排行老二的靳無傷外表粗獷,虎背熊腰,雙手緊握成拳,用力捶向桌面,「這一投降,咱們天都城的面子要往哪里擺?」
老三靳無痕身材高大,不禁嘆了口氣,「但城外已經被惡鬼軍包圍近三個月,原本我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城民由原本激昂的心情演變成不耐煩、恐懼,這下若是要與惡鬼軍對抗,咱們的勝算遠不比前三個月一半、一半了。」
「老子還是覺得有問題。」靳無傷聲如洪鐘,「咱們之前釋出善意,這惡鬼將軍硬是將咱們包圍個把月,如今卻送來一張招降書,還要我們大開城門,全城城民熱烈迎接她的到來,豈不是很明顯的引狼入室嗎?」
三個男人你一言、我一句,反倒是另一名坐在椅子上的白衣男子沉默不語,他不管是身材還是氣度,都不同于自家兄長。
排行老四的靳無疾一手端著補氣湯藥,另一手拿著湯匙,緩慢的將湯藥喂進嘴里。
藥雖然苦,但是能滋氣補陽,強健他的身子,讓他的氣色看起來好一些。
小時候的隱疾讓他無法像兄長們那般大喜大怒,連大悲也會送掉半條命,就算現在身子養好一些,比起手足們,卻顯得淡定,身子骨更是瘦長許多。
他面容白皙,有著一雙漂亮的鳳眼,高挺的鼻子配上嫣紅的薄唇,若不是兩道濃眉削弱了陰柔的氣質,會使人匆匆一瞥便誤認是從畫中走出來的標致天女。
也因為隱疾的關系,他自小備受父母和手足們的寵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靳家人希望他最好不要踏出房間一步,深怕外頭的陽光會曬昏他。
喝著湯藥,他將兄長們的爭論听得一清二楚。
不久前,城外來了軍隊,包圍天都城,他的父親身為城主,當然得釋出最大的善意,只要軍隊保證不傷害城民,那麼便會大開城門,歡迎軍隊進城。
但是對方毫無反應,反而駐扎在四周,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城主派人去調查,才發現竟然是以冷酷無情馳名的「惡鬼夜叉」順樂將軍,以及她的軍隊。
一听到這鬼見愁的名號,城主和他的兒子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誰教天都城剛好位于北漠與金鐸皇朝的三不管地帶,不屬北漠,也不屬京朝,所以時常得受北漠蠻賊的擾亂,現下南面又有一只老虎虎視眈眈。
「橫也是死,豎也是亡。」靳無疾終于緩緩的開口。
「老四?!」
三個兄長轉頭,有志一同的看著他。
「不開城門是等死,開了城門……嗯……」不顧兄長們責備的目光,靳無疾沉吟一會兒,「至少死得比較痛快。」
「呿!老四,你是病胡涂了嗎?現在咱們可是在商討大計,你開口閉口都是死,那我們還需要商量嗎?」靳無傷大聲的反問。
「原本就沒有商量的余地。」靳無疾淡淡的說,掃視眾兄長一眼,「以爹的個性,肯定是將老弱婦孺的性命擺在第一,若要開打,這批惡鬼軍不比北漠蠻賊,以咱們的武力,根本擋不住。」
這該死的老四!三個兄長忍不住瞪向老是有話直說的老四,明了他分析得實在是太精闢,也太實際了。
是的,他們天都城是個小城,光是要擋住北漠蠻賊就得耗費半個城的武力,現在南面又來了金鐸皇朝最有名的順樂將軍……拜托,別說開打了,沒被滅城,就要跪下來痛哭流涕。
「所以,招降書是收定了。」靳無念頹喪的嘆了口氣,無奈的坐在椅子上。「只是……開城門就算了,還要我們的城民列隊迎接惡鬼軍?」
「這難道是惡鬼將軍玩弄我們的手段?」靳無痕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傳言惡鬼軍所到之處都會變成煉獄,除了惡鬼與夜叉,絕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真的橫豎都得死嗎?」靳無念磨了磨牙,「還是咱們先把爹娘送到城外,無禍、無災、無難和妹妹招福四個還小,也各自把他們送出城……」
「還有一個方法。」靳無疾打斷他們的哀聲嘆氣。
「什麼方法?」他們三人眼楮一亮,看向冷靜淡定的老四。
「談判。」
啥?他們一臉疑惑又不解。
「談判?上次派出去的使者被打個半死回來,這惡鬼將軍簡直是目中無人,談判一定行不通。」靳無念蹙起眉頭,不停的搖頭。
「派有點身分地位的人去。」靳無疾淡淡的接口,「既然咱們收到了招降書,表示對方目前也不想開戰,那麼就賭一把,與對方談判看看,也許還有一絲生機。」
「如果對方惱羞成怒呢?」
靳無疾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得淡然冷漠,「至少我們在黃泉底下不寂寞。」
他們翻了翻白眼,說來說去,就是賭一把,死馬當活馬醫就是了。
「我有問題。」靳無傷舉手,掃視兄弟們,「這談判……誰去?」
大家面面相覷,都露出為難的表情。
「我去。」靳無疾很有自知之明,慢慢的站起身,決定慷慨就義。
老四?!兄長們都吃了一驚,不禁為他捏一把冷汗。
「老四,可是你那三寶身體……」撐得住走出城門嗎?不,是走得出家門嗎?
「至少我該為靳家做點什麼了。」靳無疾淡淡的瞟了他們一眼,「爹娘那邊,就靠你們瞞著了。」
嗚嗚……沒想到身子羸弱的老四會作出這樣的決定,比他們還要果決,身為兄長的他們感動得快要噴淚。
不過四弟說得對,橫豎都要死,至少他們要死得光榮,死得有尊嚴一點。
加油,老四!
以前平順樂當宅女時,生活中至少有電視、電動,還有最愛的漫畫小說,三不五時可以逛夜市,買咸酥雞,然後回家看她最愛的帥氣何瑞修大叔辦案,如今別說電視、電動,連只雞都看不到。
每天她只能吃膜饃配奇怪的樹根湯,運氣好一點,會有野兔肉加菜。
咸酥雞呢?雞排咧?檸檬養樂多呢?
咂咂嘴,她好想念這些垃圾食物,真的不想再吃硬邦邦的干糧了。
她要吃肉,大口的吃肉,用力的咬肉,還要把肉汁淋在白飯上,肯定可以
連吃兩碗。
原本只要她肯踏出家門一步就能實現的願望,如今全都成了泡影,只能把這些邪惡的高熱量食物畫在紙上,一解心中的苦悶和嘴饞。
所以沒了美味的食物,也沒有多余的休閑娛樂,最能讓她打發時間的方式就是拿著毛筆和紙,每天到軍隊里挑選看得順眼的猛男,任由她的喜好,決定紙上人物的限制級數。
在軍營最大的福利就是有無限的猛男士兵供她二十四小時免費觀賞,畢竟養成的職業病,有這麼多的範本不畫,就是糟蹋了她的天賦,還好她有美術底子,提筆作畫是她的真本事,不需要用到電腦修圖,拿起毛筆畫畫還是有模有樣。
這時,她又窩在營帳里作畫,眼前的猛男士兵已褪去厚重的鎧甲,露出精壯的胸膛,以及充滿野性的雙臂。
果然是有練過的戰斗雞,原來亞洲人還是可以練出精壯結實的身材,尤其是雙臂的二頭肌,還有自然的古銅色,把全身的肌肉表現得很有線條。
雖然自從她附身在女將軍的體內,不管是軍師還是副將軍都覺得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但是沒人敢當面臆測她真實的身分,畢竟惡鬼將軍本來就陰晴不定,若是讓將軍動怒,後果不是普通人擔得起的。
而她附身在女將軍的體內這件事,對軍隊而言,也是一種福利,至少她不會無緣無故拿起大刀就亂砍亂揮,因此這段時間她與軍中的屬下還算和平相處。
至于操兵一事,她總是推托給李肅,不知羞慚還煞有介事的說︰「你是否能向我證明待在我身邊的實力?」
光是這句話就讓李肅用力拍胸脯,保證所有有關軍紀的事情都不用她顧慮。
所以在等待進城的這些日子,她有閑情逸致在帳內作畫,而不用再頂著烈陽和刮人的沙塵操練軍隊。
練武的人果然連大腦都是肌肉,所以不需要說太多大道理,只要丟出誘餌,讓他們爭相咬住,然後她便可以不費一絲力氣的在後頭遙控。
「談判?」平順樂才清閑一個上午,軍師便在帳外傳來天都城的消息,正等待她的回復。「現在嗎?」
「回將軍的話,是的,四少主靳無疾已與小人同在帳外。」方廣良拱手回答。
她不悅的咂嘴,不請自來的人最麻煩了,因為她根本沒心理準備要與對方對談,深怕多談一句便會泄漏她這個假古人的秘密。
站在帳外的靳無疾很清楚的听見帳內的女子發出不耐煩的咂嘴聲,不過仍然一臉鎮靜。
「請將軍接見在下一面,相信在下一定不會與將軍失望。」他不疾不徐的說,好听的嗓音淡然,不會太過低啞,也不會太過細尖,沒有一絲畏懼和害怕,還隱含著不容拒絕的固執。
平順樂感到好奇,揮揮手,要一旁被她抓來的猛男士兵先退下去,然後開口,「進來吧!」
猛男士兵露出復雜的表情,急忙捉著自己的衣服,連滾帶爬的離開帳篷,正好與軍師和說客擦身而過。
靳無疾冷冷的睨了士兵一眼,進到帳內,以為傳說中的惡鬼將軍會衣衫不整的飲酒作樂,沒想到她卻是規規矩矩的坐在桌子後面。
無人不知順樂將軍是個女人,但是听說她的長相十分丑陋,凸眼、扁鼻、暴牙,再加上一對招風耳……
然而他眼前的女人有著蜜色的鵝蛋臉,兩道濃密的眉毛,一雙晶燦的圓眼,眼角還微微往上勾,勾勒出一股說不出的佣懶味道,鼻子尖挺而且小巧,最吸引他目光的是那豐潤的雙唇,右唇下還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她看起來沒有傳說中那麼恐怖、丑陋,反而像個孩子直勾著他,給他的第一印象並不差,只是大家對她的評價太差,令他習慣性的築起一道防備的高牆。
平順樂一瞬也不瞬的打量著靳無疾,在心底大聲歡呼。
嗚哇!他的長相是完完全全的小受君。
每天在猛男堆里打滾,大魚大肉吃得很膩,如今見到冷漠瘦高的靳無痕,就像是突然送到眼前的清粥小菜,讓她的眼楮為之一亮,雖然他身上少了幾兩肉,但是實在是長得太美了。
美!她真的只能用這個字來形容他。
鳳眼、高鼻、薄唇,活月兌月兌是個面白唇紅的美男子……他完完全全就是她的菜。
她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嘴角微微往上揚。
短短幾秒,她的態度轉變讓靳無疾微挑眉頭,莫名的惡寒竄過背脊。
她的目光非常赤果,毫無任何姑娘家的矜持,就這麼直勾勾的瞧著他。
他在椅子上坐下,卻覺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魚,正等著她宰殺。
話說回來,其實他的處境也相離不遠,在踏進帳篷之前,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為何傳說中的惡鬼將軍卻是表現得像個女人,那兩道目光還隱含著欣賞的意味?
「你可以出去了。」平順樂朝正準備坐下的方廣良揮揮手。
「啊?」方廣良一愣,連忙暗示性的搖頭擺手,深怕她忘記之前遇刺的意外。「將軍,這……不妥……」
「這家伙看起來很弱,不用怕我遭到不測。」她無心的說,而且說的是實話,她附身的將軍可是長年在戰場上打滾,就算無法一手擊碎大石,不過劈裂一張桌子還綽綽有余。
至于眼前男子嘛……不是她看不起他,而是他長得真的太過俊美,一身的骨頭恐怕沒有這張桌子硬。
很弱引靳無疾挑起眉頭,薄唇微微垮下。就算這是事實,但是當著他這個當事人的面說出事實是一件很沒禮貌的事。
方廣良無可奈何的應了一聲,立刻退下。
「好了,現在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平順樂刻意露出甜美的笑容,不想嚇到他。
靳無疾不語,眉頭蹙得更緊。
她渾身散發出侵略的氣息,就像盯上獵物的蛇,而他,就是她的獵物。
平順樂承認自己很想將他撲倒……不,應該是說他看起來很容易撲倒,不過她知道不可以這麼做,因為眼前的男人已經流露出不悅的眼神,深邃的黑眸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圖。
「咳咳……」她心虛的清了清喉嚨,收回放肆的眼光。不能怪她的眼光太過放肆,誰教他有一張美到讓人失控的臉龐?「我們雙方有需要談判嗎?不就是你開城門,我率領軍隊進城作客,這麼簡單?」
有必要如此龜毛,大費周章的前來和她談判,談條件嗎?
「將軍的事跡遠近馳名,無人不知順樂將軍的剛烈驃悍,咱們敬你如鬼神,如今將軍大發慈悲招降,但是天都城的城民依然對將軍心存畏懼……」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怕我進去滅城是吧?」古人真麻煩,說話還要咬文嚼字,听起來是恭維她,其實暗指她做人失敗,不管男女老少,見到她都得要閃得老遠。
靳無疾一愣,她的反應老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將軍快言快語,真是直率,那麼在下就不妨單刀直入的回答。是的,天都城向來愛好和平,面對北漠的蠻賊就已勞民傷財,若是將軍近日率領軍隊屠城,相信對將軍應該沒有任何好處。」
古人的廢話都這麼多嗎?她雖然感到有些不耐煩,但是看在他長得俊美的份上,那就……忍耐一下吧!
他看出她的情緒轉變,直截了當的開口,「所以在下斗膽進言,若想要大開城門迎接將軍的到來,在下只有一個條件……將軍只可率領五十名將兵進城,其余千騎萬兵必須駐守在城外,當然,地主之誼不會少,有關兵士的糧食,將由天都城提供。」
平順樂側著頭,不怒反笑的望著他,「這擺明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免費幫你們守城,是嗎?」
「將軍好說。天都城大多是老弱婦孺,見了這大陣仗,肯定會人心惶惶,若有不便之處,請將軍見諒。」他拱手,有禮的說。
她有想過,一進城便有可能項上人頭不保,但是仔細想一想,也不能老是待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時間一久,軍隊還是得遷徙,到時候在半路上遇到仇家,不是要興兵打仗?
腦袋不保也是早晚的事情,不如就冒險一試,看看天都城的人是不是都這麼卑鄙。
「好。」她沒有猶豫太久,拍案決定。
好?!靳無疾微微怔住。將軍決定得這麼快,不需要與軍師商量嗎?但他還是乘勝追擊,「那麼在下回城稟報,近期大開城門迎接將軍……」
「不。」她微微一笑,「你現在不能回去。」
他蹙起眉頭,心跳漏了一拍,突然覺得烏雲罩頂,不祥的預感降臨。
「將軍,此話何意?」
「我又不是笨蛋,讓你回去部署陰謀嗎?」她涼涼的開口,盡量以甜美的笑容面對他。「既然我答應你的條件,你當然也要照我的規則行事,所以選日不如撞日,三天後『我們』一起進城。」
霎時,他的臉龐蒙上一層陰郁。想不到惡鬼將軍雖然是個武人,但還是懂得明哲保身。
「可是若不通知城內,恐怕對將軍招待不周……」
「既然天都城的人本來就不歡迎我,那我也不想要列隊歡迎的陣仗。」雖然她實在很想嘗嘗看當明星的滋味,但是對他人而言,她此刻不是明星,而是一顆災星。「就這樣,我會讓軍師安排你今晚的住處。」
靳無疾暗暗沉吟,原本以為情況是由他控制,沒想到她卻扭轉乾坤,反倒掌握主導權,而他無法說不。
面對她那雙晶燦的眼眸,隱隱透出看似毫無心機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卻充滿無比的侵略意味……
他靳無疾算是自投羅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