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易之腿腳沉重,步履蹣跚,緩緩進屋坐下,憂郁嘆息道︰「定是上輩子作孽太多呀!」
「嗄?」樓天籟剛吃太飽,撐著了,一直打嗝,腦袋無法正常運營,是以有點懵懂。
美人爹答非所問,腫麼回事?
樓天籟望向樓易之,「美人爹!」
「哎,好。」李二牛如蒙大赦,跟在王氏身後向外走。
樓易之揚手,作勢要打,「天籟,皮癢了?」
樓易之點點頭,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淡定道︰「是嗎?那我家小閨女剛在笑什麼?」
白薇︰「還有這事?」
白芨使壞,眼見著李二牛到了門口,抑揚頓挫的喚道︰「二牛哥,記得常來玩兒哦。」
樓天籟淚水漣漣,伸出小手作挽留狀,「美人爹別拋下我!」
蘇飲雪白薇白芍幾個沒能忍住,屋里笑成一片。
屋里眾女听完樓易之的話,無一不目瞪口呆。
李二牛的兩條胳膊,比白芨大腿都粗,捧著一只碗,卻在不住的抖啊抖,「白芨姑娘、比、比小芳還、還要好看,俺長這麼大,從、從未見過……」
樓天遠︰「……」五指抽了抽,郁悶的縮回了手,父親大人太不給面子了。
白芨︰「二牛哥打算娶個什麼樣的妻子?」
白薇倒了杯茶,放在樓易之手邊,笑道︰「先生請用茶。」
樓易之︰「……」
李二牛結巴道︰「五、六口。」
白芨凶道︰「到底是五還是六啊?」
樓天遠道︰「夫妻之間,多少有點摩擦的,但沒那麼夸張,不過皇上離宮出走這事兒,依我看多半是真的。」
李二牛腦筋是直的,拐不過彎來,不明白她那聲‘哦’是什麼意思,抬起頭瞄了白芨一眼,立即又垂了下去。
噗通——
斷腿之後,在醉梨園悶了好些日子,樓天籟迫切的希望,能去李家村一趟。
「呃,皇上忒慫了吧?」樓天籟頓了頓,望著被蹂|躪多年、瘦竹竿一般的兄長,不免疑惑,「不對啊,皇上對付文武百官,不是挺有一套的嘛?」
笑鬧了好一陣,樓天籟重提舊話道︰「哥哥,皇後娘娘當真那麼凶殘嗎,居然能揍得皇上離宮出走啊?」
樓天遠便繼續道︰「後來呀,皇上頗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尋著了線索,找到皇後娘娘與太子爺……」
白芍磨牙。
李二牛道︰「小芳是、是俺們村、最好看的姑娘……」
樓天遠捧月復栽倒。
唐小婉︰「哇!」
李二牛絆到門檻上,魁梧的身軀栽向門外。
樓天遠欲言又止,以拳抵唇,輕咳了兩聲,瞄了瞄樓易之,怕激怒父親,以至挨揍,但終究不吐不快,于是,湊到樓天籟身邊,低聲道︰「天下間誰人不知,父親與皇上情比金堅?所以妹妹你說說,那沈官人是誰?」
李二牛心怦怦跳得飛快,一手捧碗,一手拿筷子,低著頭使勁扒飯,臉都要貼到碗底了。
李二牛悶頭道︰「嗯。」
微生博晟離宮出走,流落到李家村,期間必定吃了不少苦頭,有傷在身的可能性極大……
唐小婉爬到軟榻上,挨在樓家兄妹身邊,八卦道︰「莫非皇上扛不住凌虐,離宮出走了?」唐小婉的推斷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錢皇後時常虐待永康帝的事兒,早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早已習慣了某賴皮的沒節操行為,唐小婉雙手捂著腦袋,「先生息怒,我錯了。」
樓長安安頓了李二牛,前來問樓易之,稍後出門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
麥冬麥芽蘇木蘇葉和其余幾個小丫鬟,紛紛跑來圍觀。
「腫麼會呢,偶才不是那種人呢。」樓天籟板起臉,發揮賴皮本色,拒不承認。
憨厚老實沒見過世面的李二牛,被壞姑娘白芨調戲了幾句,羞得黝黑的皮膚里竟透出紅光來。
王氏听到動靜進屋,訓道︰「你這妮子,沒安好心,就知道欺負老實人。」
「噢!」樓天籟一點即通,睜大了眼楮,捂嘴竊笑。天底下,有誰敢跟永康帝搶男人?沈官人是誰,還用明說嘛?
樓天籟仰頭望天,「偶忘啦。」
唐小婉︰「後來呢?」
好歹,瞧瞧微生博晟潦倒困窘的模樣,起碼能讓她高興幾天不是?
樓易之道︰「最後,皇上不得不妥協了,硬的不行來軟的,苦苦哀求皇後娘娘許久,皇後娘娘才勉強消了氣,回了宮……」
李二牛臉上燒得更厲害,「不嫌俺笨,孝順俺爹俺娘……」
如今外頭太冷,車馬勞頓,于她養傷不利,因此樓易之不準。
樓天籟︰「嗄?」
白芨瞧得有趣,忍不住繼續逗他玩,「二牛哥好像很怕我啊?我長得很凶麼?」
唐小婉道︰「若皇上離宮出走,不是因為被皇後娘娘虐待的原因,那又是為何?」zVXC。
樓易之瞅著她,「小閨女,你是在恥笑爹爹?」
李二牛忙道︰「沒有、沒有、白芨姑娘沒有欺負俺,是俺不當心,摔、摔了碗……俺……對不住……」
李二牛如遭雷擊,骨頭都酥了,直到碗掉地上摔碎了,方回神跳了起來,慌亂解釋道︰「啊!對不住……俺……俺……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俺……」
白芨掐腰大笑,「哈哈哈,太逗啦……笑死我啦……」
唐小婉︰「……」
樓天遠擠眉弄眼,點撥了幾句,「皇後娘娘誤以為太子爺是斷袖,大動肝火,郁結難紓,妹妹你想想,皇上的日子能好過嗎?」
樓易之道︰「一套干淨衣物,一盒精美點心。」
李二牛︰「六,俺家里六口人!俺爹,俺娘,俺哥,俺嫂子,俺佷子,還有俺。」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女子,尤其是樓家小賴皮房里的女子,惹不得,樓天遠轉移話題,「所以我覺得,皇上如今玩兒這出,學皇後娘娘當年離宮出走,是想博取皇後娘娘的同情心。」
私奔?!
關鍵時刻,樓天遠閉嘴一笑,伸出手,「口渴。」
白芨︰「那二牛哥為何不敢看我?」
白芨︰「哦。」
「玉嬸子莫要冤枉人,論塊頭,二牛哥至少大我三倍,我哪能欺負得了他啊。」白芨作出一副委屈相,拽著李二牛道︰「二牛哥,你快跟玉嬸子說說,我可有欺負你了?」
樓長安懂了,屋里其它人也都明白了。
樓易之垂眸道︰「能治微生博晟那廝的,唯感情而已。」
白芨捂嘴笑︰「二牛哥,你家里有幾口人啊?」
白芨︰「就這樣?」
王氏無奈嘆氣,掐了白芨一把,同情的看著李二牛,溫和道︰「碗摔了就摔了吧,不打緊的,讓白芨丫頭收拾去,我們老爺那邊,差不多準備妥當了,你跟我來吧。」
半晌沒說話,忽然間,白芨嗲聲嗲氣的喚道︰「二牛哥!」
「不是皇上沒用,而是皇後娘娘太厲害!據說皇上的後宮之中,除了皇後外,連一個妃子都沒有哩!」唐小婉滿臉崇拜,激動問道︰「皇後娘娘究竟有何手段,竟能把堂堂一國之君,治得服服帖帖的?」
樓易之故意不讓帶藥,是存了報復的心理嗎?
白芨撲哧笑了,「有多好看啊?」
唐小婉曖昧笑道︰「看樣子,皇上是舍不得咱先生,特派李二牛前來報信,要帶咱先生私奔呢!」
樓易之瞟了兒子一眼,接過話頭說了下去,「皇後娘娘脾氣暴烈,怎樣都不願回宮,無奈之下,皇上拿出天子之威逼迫,豈料惹得皇後娘娘更怒,當場拔刀,抵在太子爺脖頸邊,說是寧可母子倆死在外頭,也不要回宮受氣……」
唐小婉鄙視︰「可恥!」
震天響。
李二牛︰「還沒。」樓天籟突然想到一茬,不禁奇怪問道︰「誒,皇上不是病了嘛,怎麼跑李家村去了?」如果皇上僅僅是想與美人爹約個會,那也用不著這麼麻煩吧?
白芍委婉道︰「皇上這事兒干得,倒像個小孩子了。」
樓易之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淡遠高雅的形象蕩然無存。
白芍︰「公子爺你這話什麼意思?!」
樓天遠爆料道︰「二十多年前,皇上和皇後娘娘吵架,皇後娘娘就曾在盛怒之下,帶著太子爺離宮出走過……」吃美爹著。
李二牛連連搖頭,「沒、沒有。」
尚書大人眉目舒展,雙肩微抖,幸災樂禍得格外明顯。
樓易之果斷擺手,「不用。」
白芨蹙眉,「小芳是誰?」
以為樓易之不小心漏說了,樓長安猶疑著提醒道︰「可需帶藥?」
樓天籟很不厚道,指著唐小婉道︰「小婉剛告訴我,她的癢癢了!」
白芨︰「二牛哥娶妻了沒有哇?」
白芨扶著腰,笑得直不起身。
樓天籟︰「呀?」
李二牛吞吞吐吐道︰「俺、俺……白芨姑娘長得好、好看。」
西暖閣。
蘇飲雪心善,給倒了杯茶,樓天遠嬉皮笑臉夸贊了一句,「心慈者,則貌美。」
父女倆揪扯了許久,最終,在蘇飲雪的好言相勸之下,樓天籟不舍的松了手,可憐巴巴道︰「美人爹,別丟下偶。」
樓易之走到門口,忽听身後傳來這麼一句,差點絆倒。
(這幾日在診所散財,生不如死,天天掛吊針,手背青腫一片……弟弟拿著樹杈,掛著吊瓶,如此舉著一路回家,沿途被路人恥笑……貧僧只想說兩個字︰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