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深道︰「但是聖人有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如此固執,對得起虞家的列祖列宗嗎?」
虞瑤道︰「如果沒有發妻,臣說不定早就不在人世,連為國效力,為皇上盡忠的機會都沒有,臣失小孝,而全大孝,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朱見深道︰「說得好。朕和萬貴妃的過往想必你也是了解的。朕在當沂王的時候,如果沒有萬貴妃,也許早就死了,那種境地,要比你和你的發妻要凶險萬分,但是,萬貴妃之于朕,和你的發妻之于你,在你我的心目中都是一樣的,你何故只顧成全自己的美名,而不讓朕做萬民之表率呢?」
虞瑤道︰「因為您和臣不一樣,您是大明的皇上,我大明可以有成千上萬個虞瑤,卻只能有一個您。」
朱見深听到這話,加重了語氣道︰「那要不要朕和你換一換,讓你來坐這獨一無二呢?溴」
「咚咚咚……」虞瑤听了這句話,無異于要了他的命,他連連叩了幾個響頭,「皇上,此話萬萬不可說第二遍,臣萬死,臣萬死。」
朱見深道︰「朕知道你有三寸不爛之舌,朕說不過你,此事朕意已決,不必再說。朕記得孔聖人說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遵從聖人之道,退朝之後,再把論語細細研讀幾遍。」
虞瑤被朱見深的無賴舉動噎著,無法反駁,只能無奈道︰「是,皇上。禱」
朱見深道︰「其他愛卿還有什麼要奏的嗎?」
朝堂上的大臣們面面相覷,沒想到朱見深會玩這麼一招,一時之間,愣在當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朱見深哪給他們思考的機會,道︰「如果沒有的話,就退朝吧。」
說完,他朝懷恩連連使眼色。
本來,懷恩也想幫著大臣們,一見朱見深的德行,知道拖不得,只得高亢著道︰「退朝。」
在走出金鑾殿後,朱見深開懷大笑︰「痛快,痛快。懷恩,有沒有看到大臣們臉上的那份局促,好笑不好笑?」
懷恩附和道︰「好笑,確實好笑。」
朱見深道︰「這些年,都是他們對朕指指點點,後宮的事兒,也該朕做回主了。朕又不是擺設,憑什麼都听他們的。」
懷恩道︰「可是皇上,他們的初衷都是好的,都是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著想。」
朱見深道︰「朕又不是昏君,當然知道輕重緩急,以後朕會抽空到其他宮走走的。哦,對了,配合馬昂清理京營的事情,宜快不宜慢,必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制住局勢,然後再慢慢處理。這麼著,你也不用陪著朕,趕緊回住所收拾收拾,帶些人手到他那里報到。」
「是,皇上,奴才這就著手去辦。」
懷恩和朱見深分行兩頭,懷恩飛快地往住所而去,邊走邊想著人選,「柳士元這小子不錯,頭腦機靈,心思縝密,唯一欠缺的就是歷練,這次機會剛剛好,就帶著他吧。」
朱見深看著遠去的懷恩,哼著小曲往昭德宮方向踱著碎步。
回到昭德宮的時候,萬貞兒正饒有興趣的看著一只鸚鵡。
「皇上皇上,您來啦,臣妾早就等著你呢,快過來看。」
朱見深道︰「什麼稀罕玩意兒,讓愛妃如此,開心得像個孩子似的。」
萬貞兒道︰「汪直親自從天橋淘來給臣妾解悶兒的,听汪直說,這鸚鵡能玩不少花活呢。你看你看。」
說著,鸚鵡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然後一只爪子按住鳥籠橫桿上的細鐵鏈,一張小嘴咬著鐵鏈往會扯,每扯回一段細鐵鏈,便用爪子按住,再用鳥嘴餃一段細鐵鏈。鐵鏈的盡頭是一個小巧的鳥食桶,桶里面裝滿了谷物。在把鳥食桶提到臉前的時候,鸚鵡把小桶邊的彎鉤掛在橫桿上,津津有味地啄起食物來。
「皇上,好玩不好玩?」
朱見深也很是驚訝,道︰「這鸚鵡是怎麼訓練出來的?」
萬貞兒道︰「听說是天橋一位賣藝的老人訓練了好多只才從中挑出了這麼聰明的一只,汪直听說了後,便穿著便服,重金央求老人賣了于他。」
朱見深道︰「它還會干嘛?」
萬貞兒道︰「臣妾剛剛教會它說一句話,讓它說給皇上听听。」說完,萬貞兒清了清嗓子,故意捏細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鸚鵡左搖右擺著身子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見深道︰「你說說這汪直,真會討人歡心,愛妃,賞了嗎?」
萬貞兒嬌嗔道︰「沒呢,臣妾哪敢自作主張,等著我主親自賞賜呢。」
朱見深道︰「好,好,朕來賞。他這兩年辦差也夠辛苦的,歷練的也差不多了,從即日起,升任御馬監掌印太監。」
萬貞兒道︰「臣妾替汪直謝過皇上。」
朱見深道︰「愛妃,汪直給你給朕送了這麼個靈巧的鸚鵡,朕這里也有個稀罕東西給你看。」
萬貞兒好奇道︰「皇上也有驚奇給臣妾瞧嗎?」
朱見深道︰「那可不?」他拿過一張奏折,遞到了萬貞兒的臉前。
萬貞兒納悶地接過︰「什麼?」
朱見深道︰「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萬貞兒打開奏折,看了兩行,臉色大變。
朱見深把奏折遞過去後,彎腰逗弄著鸚鵡,笑道︰「你說這些朝臣管事也管得太寬了,居然連朕喜歡哪個妃嬪都要過問,也不知道這天下是我們朱家的,還是他們這些讀聖賢書的讀書人的。愛妃……愛妃……」
他自顧自說話,不見有人應答,便抬起頭來,瞧見的是已經神游天外的萬貞兒。在朱見深連連喊了幾聲後,萬貞兒才回過神來︰「皇上,你喚臣妾嗎?」
朱見深道︰「怎麼了?是不是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萬貞兒道︰「皇上,本來朝臣和後宮之中,不少人因為皇上寵愛臣妾早就生出怨恨之心,在臣妾不能生育已成事實後,大臣們為了江山社稷著想也罷,為了各自的私心也罷,他們確是不能容忍皇上獨寵臣妾一人。皇上,為臣妾著想,您以後還是要多到各宮妹妹處走動走動。」
朱見深道︰「可是,朕只想待在愛妃這里,朕一去到別處,那些妃嬪們只是把朕當做皇上,朕和她們之間,沒有魚水之歡,就像例行公事一樣,心里頭特別扭,只有在這昭德宮,愛妃把朕當做了愛妃的男人。適才懷恩也想勸朕來著,朕敷衍了他兩句。從母後、大臣……到後宮的公公宮女,朕都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難道朕就是個生育的工具嗎?難道朕就不能順著自己的意過兩年舒心的日子嗎?」萬貞兒道︰「好啦好啦,皇上,別這麼不情不願的,如果這些話傳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再添油加醋散播出去,臣妾又得罪加一等了。來吧,別說這些煩心事兒,早朝忙活到現在,估計也累得夠嗆,讓臣妾幫你按一按。」
朱見深道︰「還有還有,放眼後宮,除了愛妃,沒人再能讓朕舒舒服服享受這十指按壓的美妙滋味了。來吧,愛妃,朕已經等不及了。」
說完,朱見深走到床邊,趴在了床上。
萬貞兒坐在床沿上,輕輕幫他按壓著肩膀、脊柱。
也許是朱見深太過勞累,也許萬貞兒是十指按壓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效果,不一會兒,朱見深便趴著睡著了,發出了輕鼾聲。
萬貞兒抬起雙手,輕聲喊了句︰「皇上?」
朱見深未有應答。
緊接著,萬貞兒又接連喊了兩句︰「皇上、皇上。」並推了推朱見深的肩膀。
朱見深仍未有反應。
見朱見深進入了沉沉睡去的狀態,萬貞兒躡手躡腳走到寢宮門口,打開門,汪直正恭敬地站在門旁。
萬貞兒道︰「都听見了。」
汪直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都听到了,娘娘。娘娘對奴才的栽培和提拔,奴才銘刻在心,永生難忘,奴才願為娘娘肝腦涂地,一生只追隨一人。」
萬貞兒笑道︰「你的忠心哀家明白。現在哀家需要你出宮幫哀家辦一件事情。」
汪直道︰「娘娘請講。」
萬貞兒道︰「哀家讓你殺一個人。」
「誰?」
「汪直。」
「娘娘,奴才斗膽問一句,為什麼是他?」
「因為他一直標榜正直忠義,以後一定會和哀家對著干,也許有一日會成為哀家的心月復之患。他是司禮監太監,終日不離皇上左右。剛才從金鑾殿那兒得到可靠消息,他近期會出宮協助馬昂整頓京營,這是千載難逢難得的好機會,找幾名身手了得的心月復之人,在他出宮之後殺了他。如果他死了,司禮監的位置空出來,哀家會力保你上位。」
汪直一听,眼楮一亮,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完成任務。」
萬貞兒道︰「你跟哀家已有好幾年,做事兒從來沒有讓哀家失望過,哀家信得過你,去吧,布置下去後趕緊回來,哀家身邊缺不了你。」
汪直道︰「謝謝娘娘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