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曦大笑起來，只是這笑還未持續多久，便僵在了臉上，因為他發現那洞中一點兒風都沒有，死寂一片。
「老頭，你確定這是你挖的出口？」柳月曦皺著眉問道。
老頭洋洋得意，「如何，老頭我厲害吧，短短十幾年就將這銅鐵挖出了這麼大一個洞。」見她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老頭立馬辯解道︰「女娃，不要一副不屑的樣子，你可知這暗牢為何建在了這里？不止是因為這兒連接著賀蘭庚那龜孫子的老窩，更是因為這地下處處有一種極其堅硬的石頭，老頭我挖這麼個大洞容易麼我，你還嫌棄！這可是中麟國國君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秘密，當初要不是老頭我好奇，混進宮中，也不會著了賀蘭庚那小子的道，落入這番田地，出去後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老頭說得吹胡子瞪眼。
「您老辛苦了。」柳月曦錘了錘他的肩，聞到他身上那股餿味，立馬收回了手，「按你的說法，這周圍跟銅牆鐵壁的，那老鼠又如何進來？」柳月曦斜眼看他。
一句話問得老頭啞口無言，想了半天才磕磕絆絆道︰「或許是那老鼠從上頭掉下來的。」伸手指了指頭頂的地方。
「胡扯，我掉進來的時候一直自由落體了許久，這頂上的一層可厚實得很，老鼠怎麼可能鑽進來，地鼠倒是有可能。」話一出，柳月曦眼楮一亮，「老頭，你見的那些老鼠是不是地鼠？」
老頭撓撓頭，「我不知道地鼠長啥樣，反正那很像老鼠就對了。」
柳月曦翻了個白眼，「算了，不管怎樣，這都是一種可能，若是有地鼠能打洞穿過來，說明我們也能打洞上去。」
老頭一拍腦門，「女女圭女圭，你可真是聰明，我就想到往外面挖個地洞，沒想到你竟然想到朝上面挖。」
沉默是金，柳月曦干脆閉口不言，這老頭簡直是白活這麼多年了。這里的暗牢很大，柳月曦順著牆壁往深處走去。老頭依依不舍地看了身後的大洞一眼，然後跟在柳月曦的身後。其實，若是細看那洞，便會發現那洞已經有好幾丈遠，能徒手在這麼堅硬的石壁上挖這麼深，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
咯 一聲，什麼東西被踩碎的聲音，柳月曦隱約看到腳下的白骨，只瞅了兩眼，又若無其事地繞了過去。
身後的老頭眼里閃過驚奇，「女娃，你膽子倒是不小，死人也不怕？」
「若是我怕的話，今日又怎會在此地？」柳月曦淡淡回道，走到暗牢最里處站定，仰頭望去。
「我沒估計錯的話，這里應該是最薄弱的地方。」
「女娃，你可真是聰明，不如老頭我收你為徒如何？這可是別人八輩子也修不來的福分呢。」老頭嘿嘿笑道，從方才他就發現了這女娃絕非常人，年紀輕輕已經有了一個甲子的內力，而且一雙眼楮絕對不同尋常，竟在黑暗中也能把周圍的東西看得這麼清楚。
柳月曦微微轉頭看他，「老頭，做我師父也是八輩子修不來的福分，所以對著我說話最好收起你身上的優越感。」
老頭張大了嘴，似有些不信她的話，被拒絕了？而且還被嫌棄了？想當年等著做他徒兒的人都稱得上人山人海了，這丫頭居然不屑做他的徒兒？
「女娃，你可想清楚了，我莫絕可從不輕易收徒弟，你當真不想當我的徒兒？」老頭不死心地問了一句。
柳月曦身形一頓。莫絕？武林第一人——莫絕？！眼前這人會是他？
「你，是那個莫絕？」柳月曦難以置信地問了一句。
老頭掃她一眼，「天下除了我一個莫絕，還有哪個敢叫莫絕？」
「如何，要不要做我的徒兒？」老頭誘惑道。
柳月曦偏頭想了想，「做你的徒兒有何好處？」她可不想做虧本的買賣。
「我可以教你武功，還可以送你寶貝，怎樣？」莫絕老頭一手插腰，一腳踩在骷髏台上，一副天地為尊的大爺們樣兒，顯出幾分滑稽。
柳月曦嗤的一笑，此人為老不尊還差不多。「可以，多了個師父疼，這麼好的事為何要拒絕。不過師父，您現在是不是該想辦法帶徒兒出去？」柳月曦雙眼往上瞅了瞅，示意道。
「乖徒兒，你確定上面是最薄弱的地方？」莫絕老頭不確定地問了問。
「師父你反正那麼大的洞都挖了，也不差這麼一處。」
莫絕老頭，「……」
柳月曦退開幾步，莫絕老頭渾身運功，周圍竟似圍了一陣風，吹得柳月曦幾乎睜不開眼楮。
莫絕老頭大喝一聲，「排山倒海掌——」雙手猛地對準頭頂的石板擊去。砰地一聲，無數小碎石砸了下來，兩人齊齊避開。
柳月曦抬頭望去，頭頂已經出現了一個深洞，不由興奮地贊道︰「師父，你果真很厲害啊！」回頭一看，那莫絕老頭已經累得趴在了地上。
「乖徒兒，為師身子大不如從前，沒想到才發了一掌就緩不過氣來了。」莫絕喘了幾口氣，有些感傷道。
「那師父再歇息一會兒，我瞧著那樣子，大概再發個五六掌就能穿透，咱們就能逃出去了。」柳月曦覺得自己估模無誤，點了點頭。
莫絕老頭雙眼一翻，「徒兒，你難道覺得師父發掌就跟吃飯睡覺一樣簡單麼？你這丫頭簡直是異想天開，師父我用一次排山倒海掌要花費身上一半的力氣，若是以前還好，可是現在我這把老骨頭早就被摧殘得不成樣，至少也要上兩三個時辰才能繼續發下一掌。」
听聞這話，柳月曦從懷里取出一個精致小瓶子，扔到他手里，顏顏一笑，「千金難買的固氣丹，就當徒兒孝敬你的。」莫絕老頭先是狠狠一怔，接著捧著那一瓶固氣丹，老淚縱橫，「乖徒兒，你對為師簡直太好了。」然後倒下兩顆就吞了下去，剩下的毫不客氣地掃到自己的懷里。
等到元氣恢復，莫絕又發了五掌，柳月曦似乎已經听到外面的響動。
「師父，差不多了，我估算著這時辰，現在大概是晚上，再過上一會兒，外面的人應該都去睡了，到時候咱們再出去。」
莫絕有些激動地盯著她，「真沒想到老夫我堂堂武林第一人竟被困在這麼個破地方十幾年，若不是有你這麼個聰明的徒兒進來陪著老夫，老夫怕要死于此地啊……」
「你就別再悲秋傷懷了，如今出去不是好事麼。」柳月曦強忍著那餿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莫絕連連點頭，模了一把老淚，「乖徒兒，出去後，老頭我一定把所有的寶貝都送給你。」
一听這話，柳月曦眼楮亮了一下，佯咳兩聲，「既然師父這麼疼徒兒，徒兒以後必定好好孝敬你。」莫絕不知道這女娃既然回道得這麼爽快，得，跟他一個德行，都是喜歡寶貝的臭德行。
大概又等了半個多時辰，外面幾乎沒了響動，莫絕一個輕盈飛身，身子選在石頂上，然後輕輕砸開那薄薄的一層，鑽了出去，片刻後，柳月曦也鑽了出來。
「好像是御膳房！」莫絕有些激動，這把老骨頭可是饑餓了很久，果然是老天開眼，竟然讓他從這兒出來。
兩人挖的洞恰好是在一個大水缸跟前，為了避免外人發現那洞，莫絕將那笨重的大水缸移了過去，剛好將那洞口蓋住。因為水缸是一個死缸，一般沒有人搬移它的位置，所以這大洞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有人發現。莫絕和柳月曦在御膳房內翻騰了一陣子，將里面能吃的都下了肚。
「乖徒兒，趁著現在是夜間，咱們趕緊離開皇宮。」吃飽喝足，一番審時度勢後，莫絕下出此結論。
「中麟國皇宮內守衛森嚴，如今我這一身粉衣太過顯眼。」柳月曦皺眉看了看自己已經沾了灰土的宮裝。
「這還不好辦，乖徒兒，跟為師來。」莫絕貓著身子，把柳月曦引入一座宮殿，在桌子上一陣翻騰，終于找到了筆墨，然後拿起筆就在柳月曦身上涂抹。
柳月曦眼楮一瞪，「這就是你說的辦法？」
「玉兒，可是你？」床簾子上人影攢動，傳來女子柔柔的聲音。莫絕雙眼一凌，一個飛身而過，伸手就是一掌劈了過去。
那床上的柔媚女子頓時一翻白眼，昏了過去。
「沒想到竟然是個妃子的寢宮。」莫絕老頭啐了一口，「賀蘭庚那死小子還真懂得享受，當年不是只寵幸什麼柔妃麼，現在後宮的女人一大堆。」
柳月曦匆匆將宮裝染了色，朝他急道一句，「師父，趕緊走，不然可就錯過好時機了。」
莫絕再不耽擱，兩人皆是武功上乘之人，躲過萬千御林軍也不在話下，偌大的皇宮只短短半個多時辰就逃了出來。
回望那高大的皇城城牆，柳月曦神色復雜。
「乖徒兒，為師還有事處理，這塊鐵牌你拿著，以後去楊梅山莊找我即可。」莫絕老頭從懷里扔出一塊鐵牌給她，撂下這麼一句話後，身子飛躥幾下，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柳月曦打量著手中的令牌，正面畫著一支雪梅，反面是個大大的草書莫字。玄鐵令麼？柳月曦忽地一勾嘴角，將令牌收回了懷中。
在原處停留稍許，柳月曦朝著另一個方向飛身而去，方向正是蘭伊王府。
忽見樹叢中人影攢動，柳月曦雙眉一擰，猛喝一聲，「誰？！」
陣風刮過，柳月曦被一個鐵臂緊緊箍住，摟在了懷里像是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這件失而復得的寶貝永遠地嵌在自己身體里。
聞到那熟悉的氣息，柳月曦渾身冷冽的氣息收了起來，伸手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後背，「小風，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
他的身子輕顫，狠狠地抱著她，「曦兒姐，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恍然間覺得他身上的血腥味比以往更濃烈了一些，柳月曦皺了皺眉，輕嘆一聲，「你又去殺人了？」
「對不起，曦兒姐，我……你不要嫌棄我，我盡量不殺人就是，只怪我心里那股邪氣總是控制不住。」
「給你煉制的丹藥按時吃了沒？」柳月曦像是安慰受傷的孩子一般輕輕撫順他的後背，
冷漠風忙點頭，「吃了，一直在吃。」像個認錯的孩子一樣回道，乖巧得像一只貓。只是那雙背對著她的眼眸一點點垂下，原本的清澈烏黑慢慢變成血紅色，在月光下反射出一抹嗜血的陰寒。頭埋在她的頸間，貪婪地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