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蕊說得輕巧,但夏侯老夫人听來卻是眼皮子直跳,這江湖小女子的性子也太彪悍了吧?居然敢在街上跟康王府的侍衛大打出手,不僅自己掛了彩,而且還呼了人家縣主一巴掌,實在叫她很驚詫。
就連一旁的李嬤嬤都忍不住暗暗為沐月擔心,真要是老夫人硬把齊蕊留下來,那以後她會不會跟大少女乃女乃動手啊?
正說得起勁兒的齊蕊見老夫人和李嬤嬤的臉色和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對,這才意識到可能是自己把這些深閨大院里的女人給嚇著了,便打住了這話口,嘻嘻笑道︰「老夫人,您別誤會哈,這回是那個什麼縣主先挑起來我才不得已自衛的,我平時可不是那種隨便就跟人動手打架的人。」
听到她的解釋,夏侯老夫人只是面上笑笑,便語重心長的對她說︰「記著以後就算是別人先惹你,也不要輕易還手,萬一你打不過怎麼辦吶?這回所幸只是傷了腿,下回傷成什麼樣就說不定了。在外面受了欺負,要忍一時之氣,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回家來自有長輩為你作主,知道嗎?」
齊蕊唇角一勾,點頭表示受教,心里卻在說︰怎麼忍啊?人家打我不還手那是傻瓜!她並不認同老夫人的話。
夏侯老夫人吩咐李嬤嬤讓廚房單獨為她做幾樣有益腿傷復原又不忌口的膳食,讓齊蕊安心在青竹苑里好好養傷後便走了。
齊蕊前一刻當著老夫人的面還滿臉笑容的表示感謝,後一刻等老夫人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就長出了一口氣,緊接才放松地躺了下來,琢磨著夏侯燁和沐月所說的話。
接下來的幾天,齊蕊雖然腿受傷了,人卻依然沒有消停,竟然向沐月要求給她弄一個自己在慈濟堂里坐過的木頭輪椅過來不可。
沐月本來是拒絕的,畢竟那輪椅只有一個,是特意為慈濟堂里的腿傷病患準備的,要是給她拿過來,萬一那邊收治了需要坐輪椅的病患就會很不方便了,而且齊蕊在將軍府里橫豎都有丫頭們服侍,即使沒有那個輪椅,她頂多也就是不能到處走而已。再說那輪椅還得專門派人駕車去拿來,用不了幾天還得再派人送回去,都不夠麻煩的。
可是齊蕊後來找了老夫人,沐月跟老人家溝通了一下,說了自己拒絕的理由,但老夫人根本不听她那套。
「怎麼著?我堂堂將軍府難道連一個輪椅都置辦不起嗎?你是怎麼當的家?」老夫人語氣不善。
沐月不想當眾頂撞長輩而把與老夫人的關系徹底搞僵,便忍下心頭的火氣,沒有言語,也沒表態會不會去弄來。
老夫人最近看這個孫媳婦不順眼,自然是百般挑刺,緊接著財大氣粗的指著沐月說︰「你讓他們開個價,那椅子咱們出銀子買下來就是,何需借後又要送回去那麼麻煩!這事兒你速去辦妥當,今天務必把那個輪椅給我拿回來。」
坐在床上的齊蕊見沐月挨老夫人的訓,心里正幸災樂禍呢!在她看來,這老夫人討厭沐月,那她的機會就更多一些。
而沐月身後的香葉卻是暗咬牙齦,心里早把齊蕊這個罪魁禍首罵了個遍,同時也不滿老夫人如此為難自家主子。不過她非常清楚沐月的脾氣,這事兒到最後吃虧的一定不是主子,你們等著瞧吧!
齊蕊和夏侯老夫人自然沒有注意到香葉這個小丫頭,更不會知道她在心里正罵自己的事,只管盯著站在前面的沐月,似乎今天非要沐月點頭不可。
沐月不急不慢地頭向前稍微一低︰「是,孫媳這就派人去問。」
隨後沐月就帶著香葉出了青竹苑,在回去的路上,香葉好奇地問道︰「小姐,你真要給那個齊姑娘把木頭輪椅給弄過來嗎?」
沐月一邊往前一邊反問道︰「你覺得呢?」
香葉拿不準主子心意︰「本來奴婢以為你不會答應的,可是剛剛你又親口答應了老夫人,那豈不是讓那個齊姑娘隨心了嗎?」
沐月駐足微笑看著香葉︰「傻丫頭,她現在爭的不過是一把椅子,又不是我的男人,何必在意這回是不是讓她得意了呢?再說既然老夫人已經開了口,隨便多少銀子都出,反正花的又不是我和相公的錢,賺她幾倍銀子再給慈濟堂多添幾把這樣的椅子給病患用,何樂而不為呢?」
「說得也是,還是小姐聰明!」香葉皺緊的小眉頭總算是松開了,她就知道主子心里有數,早就算計好了。
輪椅的事沐月答應是答應了,但並沒有馬上給齊蕊拿回來,而是找了木匠重新打了三個一樣的木頭輪椅,讓慈濟堂有備用的之後,才讓青松把那個舊的拿了回來。
齊蕊等了三天才如願坐上那把木頭輪椅,當著老夫人的面對沐月抱怨著︰「這椅子再不來我的腿傷都快要痊愈了,這盼星星盼月亮的總算是給我盼來了!」
夏侯老夫人听她這麼一說又趁機訓了沐月兩句︰「你是怎麼辦事的?出了一百兩銀子買個破椅子都要這麼久,就算是咱們自己請木匠來做一個新的也早就出活兒了。」
沐月早就預料到這一老一小會挑理,她並未動氣,只是淡然處之︰「祖母有所不知,這輪椅乃是人家醫館里專門給腿傷病患預備的,本來人家就只有這麼一個,根本就不賣的。
剛巧這幾天慈濟堂又收治了一位傷了腿的老人家正在用著,咱們將軍府若恃強硬將這椅子拿過來的話,就未免太說不過去了,那樣做不僅會招人話柄有損夏侯家的聲譽,也對父親和相公在朝中的風評都不好。
兩相權衡取其輕,故而孫媳才晚拿回來三天。若是祖母覺得住在將軍府客房里事事都有丫環侍候的齊姑娘晚坐這椅子三天比整個夏侯家還重要的話,那孫媳以後就照您的意思辦事,您覺得呢?」
沐月那柔柔的語氣里卻透著不容小覷的意思,硬是堵得夏侯老夫人啞口無言,不敢直視她的眼神,偏著頭說︰「我…也沒叫你那麼辦吶!」
「那祖母的意思是孫媳這回做對了,是吧?」沐月又追問了一句。
夏侯老夫人心里也清楚這個孫媳婦可不是好擺弄的主兒,瞧,在這兒等著听她的話呢!畢竟兒子和孫子在她心里才是最重要的,齊蕊一個外人哪能相比呢!
她只好點頭應道︰「是,你這次沒有錯,可是……」她後面又加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不止這一事關乎到整個夏侯家,子嗣延續更是家庭繁衍的重中之重,希望你能像處置這件事一樣明白事理,能夠為燁兒多想想,別只自私的為自己考慮。」
不得不說老夫人也是宅斗的個中高手,剛才被沐月將了自己一軍,這會兒就找補回來了。
沐月早就知道老夫人不會輕易改變主意,卻沒想到她會當著齊蕊的面對自己說這些,臉色微沉,沒了笑容,只是淡淡地卻不失禮數的對老夫人說︰「是,孫媳受教。若是祖母沒有別的吩咐,那孫媳就先告退了!」
老夫人點了點頭,沐月便轉身走了。其實夏侯老夫人對沐月是又喜又怨的。一方面她喜歡這個孫媳婦的聰慧,另一方面又怨怪她不讓夏侯燁納妾生子。
而她又不敢真的硬來,畢竟自己的長孫是什麼臭脾氣,她這個當女乃女乃的最清楚不過了,萬一到時候人給擱屋里了,長孫一怒之下給她來個離家出走,那她不是白忙一場。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呢?她皺著眉頭發愁。
無論她怎麼想,卻從來沒有過要休掉沐月的念頭,主要就是她太過迷信當年齊洪所假扮的大仙兒所說的話,始終覺得夏侯燁離不開沐月這個天乙貴人轉世的福星,認為只有她相伴,寶貝長孫就不會有事,這幾年來夏侯燁也的確事事順遂,連小病都沒生過,就更加堅定了她的既有認知。
齊蕊在一旁純屬看熱鬧的,沐月和老夫人唇槍舌劍著實叫她興奮,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老夫人,您在想什麼呢?」齊蕊見老夫人半晌沒說話,忍不住好奇心問道。
「沒什麼,就是想怎麼才能讓燁兒納你為妾。」
老夫人回齊蕊的這句話中,一個妾字尤其使她膈應。事實上在齊蕊心里從來沒有認可過給人做妾,她堂堂慕劍山莊的大小姐也是很傲嬌的。本以為可以輕松擠走沐月然後自己成功上位,可現在看來遠不是那麼容易的。
齊蕊沒說話,老夫人誤以為她跟自己一樣在發愁這事兒,便對她說︰「你放心,我一定幫你的。不過這事兒的關鍵還是在月兒的身上,你們將來早晚要姐妹相稱共侍一夫的,不如你多親近親近她,讓她覺得你對她是沒有威脅的,或許慢慢地她就接受你。」
「啊?那個不是我不願意去,可是您想想,她早就知道我的意圖了又怎麼會讓我靠近她呢?」齊蕊覺得老夫人說的是天方夜談,當沐月是傻瓜呢!除非她壓根兒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否則怎麼可能呢?
老夫人卻不認同︰「先試試看唄!萬一管用呢?」
齊蕊想想也是,覺得老夫人說得不無道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有了輪椅之後她就不安分了,天天讓青竹苑的丫環推自己去初雲苑,但夏侯燁天天上朝根本很少在家,而沐月又要忙自己的事把她冷落在一邊,讓她覺得實在無趣。
她就不明白了,沐月怎麼就沒閑功夫呢?真有那麼忙嗎?還是故意不理自己的呢?
沐月對齊蕊的態度就是不理不睬,任你來去自由,哪怕就是天天在我眼前晃悠,我也不跟你說一句話,采取冷處理的態度。
琳瑯閣那邊容琳從趙嬤嬤打听回來的消息得知齊蕊被老夫人看中了,便也想拉攏拉攏她,特意帶著補品上門來了。
「您是?」齊蕊可不認得容琳是誰。
趙嬤嬤立刻替主子自我介紹道︰「這是將軍夫人。」
「夫人?哦,那你就是燁哥哥的後母了,對吧?」齊蕊說話可是口無遮欄的,對夏侯燁不好的人,她一概無視。
趙嬤嬤覺得她沒禮貌,容琳卻沒在意,走上前去對齊蕊擺出一副親切的笑容︰「听說你是老夫人的貴客又傷了腿,我便吩咐下人給你準備了滋補的湯膳給你送過來。」
齊蕊抬起眼皮子瞅了一眼紅玉從食籃里拿出來的湯膳,對容琳不冷不熱地說了句︰「哦,謝謝啊!」
容琳見她有回應,忙讓紅玉把湯膳拿過來給齊蕊喝︰「這補藥趁熱喝才好,讓紅玉喂你吧!」
齊蕊立刻拒絕道︰「不用了,夏天我不喜歡喝太熱了,等放涼了再說喝吧!」
她心里卻在獨白︰本小姐是外傷,又不是內傷體虛,用得著喝補藥嗎?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來的!誰知道你那是不是控制人的毒藥?我才不會上當呢!
容琳倒也沒強求,讓紅玉把滋補的湯膳放在了桌子上,她不請自來的坐到了椅子上與坐在輪椅上的齊蕊說話。
「齊姑娘,你在將軍府住得可還習慣?要是在青竹苑住膩了,你可以到我琳瑯閣里住幾天。」容琳裝出和善的面孔,齊蕊卻不買賬。
「謝謝夫人的好意,不過我在這兒住得挺好,沒什麼不習慣的。」
青竹苑的丫環給容琳上了茶便退高層次一邊,容琳向來不喜歡拐彎抹的說話,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便直接切入主題︰「我听說老夫人有意讓燁兒納你為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呀?」
齊蕊在心里翻了個大大白眼︰是不是真的關你屁事呀?想套我的話,沒門兒!
表面上卻是耐著性子回道︰「這個嘛,我也不清楚,這次到卞京是跟我哥一起來的,等他辦完事回來就會來接我的。」
容琳暗暗咬牙︰這個小丫頭嘴巴還挺嚴實,就不信你能翻出我的手心去,哼!
「是嗎?我倒希望你多住些日子,雖說這府里的孩子有幾個,但都還小,跟他們都說不上話,有你在這兒,我也有個伴兒,就不閑這日子太悶了。對了,剛才听你叫燁兒似乎跟他很熟,你們認識多久了?」
「有幾年了。」齊蕊回答的很簡短,沒有多余的話。
容琳在齊蕊屋里坐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沒話就找話,聊天當中了解到齊蕊的家世,也清楚的感覺到這丫頭似乎很排斥自己。
回去後,趙嬤嬤見她眉頭是皺不說話,便問道︰「翁主,您是在想齊姑娘的事嗎?」
容琳站起身來走到窗口那邊看著自己養的籠中鳥,邊給它喂食邊對趙嬤嬤說︰「這個齊蕊不行,她來自江湖,又完全站在夏侯燁那邊,現在她的目光中就對我有敵意,以後更不容易為我所用。」
趙嬤嬤覺得她說的對︰「那翁主的意思是……?」
容琳放下喂食的小勺,轉過身來眯著狹長的鳳眸對趙嬤嬤說︰「還是得要把康蓉弄進府來,只有她才會為我所用,你派人去康王府送帖子,我要請康王妃母女倆去靈隱寺進香。」
「是,奴婢馬上去辦。」趙嬤嬤趕緊轉身出去替主子辦事。
當天就得到了康王府那邊的回應,說是最近康王妃身體不適拒絕了,容琳搞不清楚狀況,幸好趙嬤嬤又拿出來一張康蓉命自己的小丫環給她遞過來的紙條,才知道原來為了老夫人壽宴上自己給康蓉那包藥,康王夫婦才不讓小女兒出門與容琳來往的。
容琳氣得直接把紙條拍在桌子上,趙嬤嬤並不知道紙條上面寫的是什麼,見主子如此生氣,便小意的問了問︰「翁主,蓉縣主都寫什麼了?」
「沒什麼,只是最近康王爺和王妃不讓她出來。」容琳緩了口氣才回答了趙嬤嬤。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趙嬤嬤是容琳的左右手,一心一意的為她辦事。
容琳坐下來,重新拿起了那張紙條,邊看邊說︰「只不過是最近,又不是永遠,康蓉只怕是我更著急,看誰等得起?」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齊蕊腿上的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了,雖說沐月不理她,但她不知道搞的,就是喜歡往沐月跟前湊,沒話找話聊,煩得沐月只好躲出府去圖個清靜。
茗月軒里,沐月今天正和周錦繡喝茶聊天,突然听到皇宮里的喪鐘響起,頓時大家議論起來。
「錦繡,我得先回府了,咱們改天再聚。」沐月馬上站起來。
「好,你快回去吧!」周錦繡非常體諒她。
青楊和青松每人三天一換班跟著沐月保護她,此時馬車里的青楊自然也听到了鐘聲,見主子出來,忙給她掀開了簾子。
沐月一聲「快回府!」青楊便趕緊揮動馬鞭,不多時就回到了將軍府。
才一下馬車,沐月又對青楊說︰「你趕緊騎馬去找相公打听一下是怎麼回事。」
「是」青楊不敢耽誤,馬上去找夏侯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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