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葉、香芷、紫喬三個大丫環毫不畏懼的站在趙嬤嬤面前,一個接一個說話跟連珠泡似的,氣得趙嬤嬤嘴唇直抖、臉色鐵青瞪著她們仨,這要是琳瑯閣里的丫環,她非得好好收拾她們不可。
「大少女乃女乃身邊的丫環果然個個都是牙尖嘴利的主兒,老奴只是奉命行事,不想跟她們吵。至于廚娘紫香的事行與不行,她們說了可不算,還請大少女乃女乃示下。」
趙嬤嬤好歹也是在貴族門第里模爬滾打了多少年才混到了現在的位置上,哪怕就算心里再氣,也不會在主子面前失了該有的禮數,讓人抓住自己的把柄。
沐月眉目輕掃過來,看著趙嬤嬤那副狡黯溜滑的奴才樣兒,緩緩說道︰「嬤嬤要是有耳疾還是及早找大夫診治的好,可耽誤不得,萬一將來哪天嬤嬤突然失聰了,那夫人跟前不是少一個最得力的幫手嗎?」
趙嬤嬤被沐月這番話說得有點發懵,不由自主的模了模自己的耳朵︰「老奴的耳朵……?」
香葉跟隨沐月多年,最先反應過來對趙嬤嬤說道︰「喲,看來嬤嬤還病得不輕呢!我家小姐話都說得這麼清楚了,您還沒听明白呢?」
「就是,剛才紫喬都說了,廚娘紫香的事得去問老夫人示下,嬤嬤卻還在這兒瞎耽誤功夫,不知您是真沒听見還是裝听不懂?不會是您的耳要真出毛病了吧?」香芷說話也沒客氣。
趙嬤嬤額頭上的皺紋堆在了一塊兒,被三個丫頭這麼嘲諷真真是氣壞她了︰「你們……」
沐月並不想讓香葉她們幾個跟趙嬤嬤真的沖突起來,便說道︰「我看這樣吧,嬤嬤先回去跟夫人回話,就說等我去青竹苑請老夫人示下後再派人去告訴你們。香葉,送趙嬤嬤回去。」
她絲毫沒給趙嬤嬤任何反駁的機會,直接趕人了。趙嬤嬤氣呼呼的回去了琳瑯閣,對著容琳好一通加油添醋的說初雲苑的人是如何的欺人太甚,使得容琳把所有的氣都歸結到了沐月的身上。
「哼!她真是愈發地不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里了,我倒要親自去問問她,走!」容琳被趙嬤嬤的話點起了心中郁結已久的一把火。
康蓉在將軍府這幾天才知道除了琳瑯閣以外,府里事無大小一切均由沐月當家做主,一個兒媳能夠越過婆婆去執掌中饋,倒是讓她十分意外。她也早就看出來容琳對沐月的不滿來,便想利用這一點以漁翁得利,故而見容琳去找沐月時,她並沒有阻止,反而等著看好戲。
初雲苑里,趙嬤嬤一走,廚娘的閨女就從大樹後面走出來了,眼楮亮亮地瞅著沐月不太確定的問了句︰「大少女乃女乃,您真的肯救我娘嗎?」
紫喬站出來模了模小丫頭的腦袋瓜說︰「傻丫頭,剛才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小丫頭立刻又是撲通一跪,而且還不容人反應過來就 當一下磕了個響頭︰「多謝大少女乃女乃……」
沐月趕緊伸出手來扶她起身︰「我這兒不興磕頭跪拜之禮,快起來說話。」
「你放心吧,我家小姐人最好了,既然她已經出面,你娘應該不會被賣出府了。」香葉可沒忘剛才沐月說廚娘也有錯,現在先當著小丫頭的面把話擺在這兒,相信沐月不會再猶豫了。
沐月好笑地看了香葉一眼,心道︰這丫頭,還跟我耍上心眼了,唉!
「香葉,再過幾天你就要成親了,我看不如給你和水生在外面置辦個小宅院,你們以後就搬出去單過如何?也省得在府里听人使喚,多自由啊!」
香葉一听主子這麼說,立刻跪下來,嚇了大家一跳。她一臉懺悔樣兒的說︰「小姐,香葉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亂說話了,香葉從小就跟著您,求你別趕香葉出府。」
她來這麼一出整得旁人都莫名其妙的,唯有沐月和香葉主僕心里有數。
沐月面含淺笑,上前扶起香葉來︰「好了,你不願意出去就留在我身邊吧!」
「謝謝小姐。」香葉這才展了笑顏。
沐月讓香芷留下看著紫茉,自己則帶著香葉和紫喬去了青竹苑找老夫人。
「你說什麼?容琳要把廚娘紫香打發出府?為什麼?」老夫人一頭霧水,搞不懂容琳又抽什麼風了。
沐月輕眨鳳眸回道︰「听趙嬤嬤說是紫香偷了夫人的珠釵。」
夏侯老夫人驚訝道︰「什麼?這怎麼可能?琳瑯閣有自己的小廚房,平時根本不用府里的廚娘,紫香又不去她那兒,如何能偷?再說即便如此,依家規處置打十板子便是,何需賣出府去?這紫香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再說她的相公還是戰死在沙場上,咱們夏侯家不能如此無情無義趕她們娘倆出去。」
沐月就知道老夫人是不會同意容琳那麼做的,便呼應道︰「祖母說的是,孫媳也是這麼跟趙嬤嬤說的,只是夫人那邊恐怕……」
「怕什麼?這事兒自有我做主。」夏侯老夫人轉頭就吩咐李嬤嬤帶人去琳瑯閣把紫香帶到青竹苑來。
容琳帶著趙嬤嬤去初雲苑撲了個空,便又去了青竹苑。而李嬤嬤此時已經到了琳瑯閣,由于容琳和她的親信趙嬤嬤、紅玉都不在,康蓉又做不了這里的主,只能眼睜睜地任由李嬤嬤把廚娘紫香帶走了。
「怎麼辦?怎麼辦?一定是老夫人听信了秦沐月的挑唆,才派人來把那個廚娘帶去青竹苑了,萬一廚娘把我收買她做菜的事給說出來,那可如何是好呀?」康蓉這下著急了,擰著手帕在房里走來走去,不得安寧。
小紅也沒了主意,只能先安慰一下主子︰「縣主,你先別慌,說不定老夫人只是讓李嬤嬤把廚娘帶過去問話,看她是不是真的偷了翁主的珠釵,不一定會扯到你身上來,再說還有翁主幫你呢!」
康蓉听了小紅的話,稍微平靜了一下︰「對對對,你說得有道理,收買廚娘的事說到底是翁主給我出的主意,她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縣主,你先坐下來喝口茶,平心靜氣的歇會兒。」
小紅扶著康蓉才剛坐下來,康蓉就突然又站了起來︰「小紅,你趕緊去青竹苑那邊打听一下,若是有異,馬上回來告訴我。」
「是,奴婢這就去。」小紅點了點頭,馬上轉身跑出去了。
青竹苑里,容琳一來便興師問罪起來︰「兒媳真是愈發地對我無禮了,母親要是再不管管她,趕明兒恐怕她就上房揭瓦了!」
夏侯老夫人心里有數,直接問她︰「你說的可是廚娘紫香之事嗎?」
容琳眉眼輕挑,看著老夫人說道︰「沒錯,就是這事兒。紫香不過就是一個小廚娘罷了,她手腳不干淨,偷了我的珠釵,這樣的人怎麼還能留在府里當差?我把她打發出府也是為大家著想,母親平日里不是也最討厭這樣的下人嗎?」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每次跟容琳交手都特別的廢話,放下茶杯扣下杯蓋,抬眸對容琳說︰「她偷了東西,自有家規處置,就沖她的相公戰死沙場一事,咱們就不能把她賣出府去。」
容琳就不信自己一個主子還處置不了一個小小的廚娘,便反駁老夫人道︰「母親如此姑息養奸,將來必成大患。就算她相公戰死了,也不能成為她行差踏錯的借口,要不然府里的下人一個個效仿,如何服眾?」
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著容琳道︰「你……府里的事自有我和孫媳做主,用不著你來插手,再說紫香到底有沒有偷你的珠釵得等我親自問過話之後才能知道。」
「母親……」容琳沒想到老夫人的態度如此強硬,甚至還懷疑她冤枉那個廚娘。
「行了,不必多說,我已經派人去琳瑯閣了,一切等把紫香帶來再問清楚便是。」老夫人一語定音,容琳再氣也沒法子了。
等到李嬤嬤把紫香帶到青竹苑時,大家並沒有在她身上發現什麼外傷,那香芷听說來的關于她慘叫又是怎麼回事呢?沐月納悶地定楮仔細觀察著紫香。
「紫香,我且問你,夫人說你偷了她的珠釵,可有此事?」老夫人先發問了。
可是卻沒听到她的回話,紫香只是一臉惶恐的看著容琳,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李嬤嬤站在紫香的旁邊,低頭對她說︰「紫香,老夫人在問你話呢,快回話呀!」
「奴…奴婢,沒……」紫香的話還沒說利索呢,就听到容琳啪的一聲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她轉頭望過去正好見到容琳和趙嬤嬤的利眼,恨不得把她扒一層皮似的,使她想起來剛剛自己受到的針刑,就渾身發抖,心律不齊了。
沐月見紫香懾于容琳的威嚴不敢說話,便站起來走到紫香的身邊,輕柔和緩地對她說︰「別怕,一切自有老夫人替你做主,若你真的是被冤枉的,誰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紫香听到沐月的聲音,轉過頭來迎上沐月那和善的眼神,心里有了些底氣,咽了口吐沫,大著膽子問道︰「真的嗎?」
「當然,有什麼話你盡管直說。」沐月的笑容和煦而溫暖就如一縷陽光般照進了紫香的心田。
沐月想要握一下紫香的手,給她勇氣,卻不成想引起紫香的痛叫,她馬上就發現不對勁,忙把紫香的袖子掀起來一看,方知她受了針刑,不細看別人根本發現不了。
「祖母,您看看紫香的手和胳膊滿是針眼兒,正所謂十指連心,而紫香又是靠手做飯的,這不是要斷了她的生路嗎?這施刑之人也太缺德了吧!」沐月直接把紫香拉到夏侯老夫人的面前。
「這?!」老夫人也很震驚,將軍府里無論是以前她當家還是後來沐月掌家,都沒有對下人用過這樣的針刑,她轉頭看向容琳,質問道︰「這可是你干的?」
容琳卻不以為意︰「像她這樣的小偷不用刑怎麼可能招出實話來。」
沐月很是不客氣的說︰「是實話還是屈打成招恐怕只有紫香自己知道。」
「你?!」容琳怒視著沐月︰「你的意思是說我屈打成招了?」
沐月沒理她,只對紫香說︰「你的女兒還在等著你回去,別讓孩子擔心,說出實話來,老夫人和我都會為你做主的。」
紫香終于鼓起勇氣來,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說︰「老夫人,奴婢是被冤枉的,奴婢壓根兒就沒靠近過琳瑯閣,如何能偷夫人的珠釵呢?」
容琳似乎已經預想到紫香會說出來,她並沒顯得有多著急,只說道︰「誰說你進琳瑯閣偷的珠釵?」
她給了趙嬤嬤一個眼神,趙嬤嬤會意馬上站出來說︰「回老夫人,翁主的珠釵是前天逛花園里丟的,後來被這紫香撿到便據為己有,這跟偷有什麼區別?」
容琳站起來走到老夫人面前,又接著說︰「要是那釵是普通的便宜貨也就罷了,偏巧那是我娘送給我的及笄之禮,您說我能輕易饒過她嗎?」
紫香听到容琳和趙嬤嬤主僕二人一唱一和的,立刻拼命搖頭說道︰「老夫人,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別說是偷了,奴婢連那珠釵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請老夫人給奴婢做主啊!」
老夫人也為難了,容琳和紫香雙方各執一詞,誰為真誰為假她也弄不清楚了,便看向沐月︰「你看這事兒?」
沐月清麗的秀顏上是淡淡的笑容,讓老夫人感覺她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便心里輕松了一些。
「紫香,我且問你,剛才你說自己是冤枉的,可有證據?夫人為何會無緣無故的說你偷了她的珠釵呢?」沐月沒有回答老夫人,而是直接問起紫香來。
「奴婢……」紫香似乎心里還有所顧忌,不敢直言。
沐月不得不推她一把︰「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你若再不說出有利于自己的證據,恐怕誰也救不了你,將來你的女兒也會為了你而抬不起頭做人。」
「我說我說……」紫香一急便忘了自稱奴婢了。
容琳見狀怕她真的扯出康蓉來,忙打斷道︰「事實已經非常清楚了,還听她說什麼,盡快交給人牙子賣出去就是了。」
紫香怕老夫人真的依了容琳之言把自己和女兒賣給人牙子忙搶話道︰「趙嬤嬤前天給我了五百文錢,說是讓我給蓉縣主做三道菜,但不讓別人知道。」
容琳氣急敗壞的顧不上追究趙嬤嬤貪沒的另一半文錢,只對紫香喝令道︰「你休要胡說!」
「你別插嘴!」老夫人可是听出重點來了,瞪了一眼容琳後,又問紫香︰「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于是紫香便把自己被康蓉收買之事說了出來,她自知為了外人的賞錢而欺騙自家主子是大錯,但如今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只好和盤托出。
「……奴婢說的都是真話,那五百文錢奴婢還藏在屋里的灶台下面,老夫人不信的話現在就可以派人去找出來。」
老夫人馬上讓李嬤嬤去紫香的屋里搜那五百文錢,果然在紫香說的地方找到了。
「容琳,這事兒你怎麼說?」老夫人質問著自己這個無事生非的兒媳。
「我……這事兒我並不知情。」容琳選擇了推月兌。
「哦,你不知道,那你身邊的趙嬤嬤是直接拿文錢給紫香的中間人,那就讓她來說說吧!」老夫人可不想就這麼算了。
趙嬤嬤見自家主子都置身事外了,自己只能順著主子的話,硬著頭皮回道︰「老夫人,其實蓉縣主在將軍府里打擾心覺不安,便想親自下廚做兩道菜以表心意,可惜她從小就養尊處優的哪里做得來,這才求老奴替她找一個廚娘做三道菜,故而老奴才會拿了五百文錢給紫香。不過,這跟她撿到翁主的珠釵不還是兩碼子事。」
容琳就知道趙嬤嬤會把事情說圓滿了,便沒那麼緊張了,可惜她才稍微放松,就听到紫香又說話了。
「不,今天趙嬤嬤帶人把我抓去琳瑯閣里問話用刑,為的就是同一碼事。夫人問我,是不是收了大少女乃女乃或是齊姑娘的好處而在給蓉縣主做的那三道菜里做了手腳。奴婢真是冤枉的,本來菜出鍋時奴婢還特意留了鍋底嘗了嘗味道極好,真不知道為何端上桌後就全變了味兒。」
紫香還真覺得自己委屈,無緣無故自己精心做好的三道菜上桌後居然不是酸就是苦,誰會這麼做來砸自己的飯碗啊?
听到這兒,老夫人已經全明白了,她邪著眼楮看容琳︰「蓉縣主是住在你琳瑯閣里的客人,要不要請她過來說說清楚啊?」
容琳可不想因此事而讓康蓉沒臉繼續住在將軍府里,便立刻反對道︰「不,母親,此事雖然我事先並不知情,但後來蓉縣主來找我說出她的懷疑來,我才不得不給人家一個交待。」
「哦?你為了蓉縣主就誣陷自己的家奴偷竊?你可真行啊?這幸虧咱們將軍府沒有交給你來當家,要不然全府上下早晚得離心離德,哼!」老夫人對容琳真是失望極了。
趙嬤嬤不忍見主子受氣,便主動承認道︰「老夫人誤會了,其實主要是蓉縣主膽子小,怕紫香把做菜的事說出去,這才求翁主把紫香打出去的,翁主也是怕此事讓老夫人知道了誤會,才答應的。」
「夠了,不要再滿嘴謊言找說辭為你家主子開月兌了,她是什麼樣的人我一清二楚。」老夫人根本不屑趙嬤嬤那多余的解釋,直接對容琳說道︰「此事就到此為止,紫香犯的錯自有月兒處置,你給我馬上回去琳瑯閣去好好閉門思過,十天之內不許出來,否則我就請護國公來接你回去。」
容琳心里不服,但也知道再跟老夫人頂撞也無濟于事,帶著一肚子的氣回了琳瑯閣。
「多謝老夫人替奴婢做主!」紫香見容琳一走,馬上就給老夫人磕了一個頭,然後又跪向沐月道︰「大少女乃女乃,奴婢知道自己錯了,奴婢甘願領罰。」
「好,來人,帶紫香出去打十板子。」沐月向來處事嚴明,一聲吩咐過後,青竹苑的兩個婆子就把紫香帶到院子里打板子,奇怪的是沒听到紫香痛叫一聲。
老夫人站起來走到窗邊,看到紫香嘴里含著一個一塊卷成團的帕子,忍著痛隨著上的板子落下來而發出悶哼。
「月兒,蓉縣主做假是她不對,但是紫香做的那三道菜里是不是你派人做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