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百姓路過將軍府時,看到門口掛著白燈籠,兩邊的石獅子被包裹上了白布,原本燙著金字的門匾已被卸去,再往里面看,來回就那麼幾個人走動,連奏哀樂的都沒請,顯得頗為冷清。
「這才幾天光景啊!將軍府就倒了,以後就剩下少夫人和小少爺這孤兒寡母的了,真是可憐啊!」
「夏侯家是罪有應得,誰叫他們家的二公子投敵賣國呢?活該如此!」
「唉!夏侯大公子深受皇上器重,出征前就任卞京的九門提督了,他又是皇上的親外甥,听說只要得勝歸來皇上就要封他為大將軍了,真是可惜了他那樣的人才,竟然被自己的親弟弟給害死了。」
外面的人小聲議論著,有同情之言,也有說活該的。
府內設了靈堂,五口紅木大棺擺放其中,沐月獨自一人跪在靈堂前燒著冥紙,苗玉蘭和香芷陪在她的身邊,此時夏侯正被周錦繡抱進房里喂女乃,秦大夫人陪著小外孫。
九王爺和秦老太爺站在靈堂外面說話,怡軒則一直緊張地盯著棺材,生怕夏侯墨和老夫人他們突然睜開眼而露了餡。
「聖旨到!」一聲拉長音的公鴨嗓從門口傳了進來。
大家都很奇怪皇上又下了什麼旨意,苗玉蘭和香芷扶沐月起來走到靈堂外跪地接旨。
皇上不過就是要彰顯自己的寬厚仁義,感念夏侯燁這個親外甥為國捐軀,他對沐月和夏侯正這對孤兒寡母照顧有加,特賜封沐月為榮國夫人,從一品誥命享王妃之俸,且將夏侯家被查封的產業一半歸還給她們母子。
沐月當然不會為此而高興,明面上的那點兒產業在她眼里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姑且不說她自己名下的寶祥和榮祥兩大商號,就單說夏侯燁的秘密產業早就不知道是將軍府家產的多少倍了。
心里再不屑現在也不能表現出來,她依禮接了聖旨︰「謝皇上恩典!」
太監總管宣讀完聖旨後進靈堂上了柱香,見到夏侯墨一家五口了無生息的全部躺在紅木棺材中不免哀嘆,對沐月道了句︰「死者已矣,夫人節哀!」之後他便去跟九王爺問安。
福管家把太監總管送出府後,沐月讓人封棺,怡軒真怕那密不透風的棺材會悶死夏侯墨他們,他不知道的是青楊和向問天他們早已將棺材打了幾個孔。
當天下午日落西山之前將軍府就發喪出殯了,眾人陪著沐月來到了夏侯家祖墳的墓園,卻看到青楊捧著骨灰壇子跪在一口大紅棺旁邊。
沐月一改之前的沉默猛的沖了過去,她站在青楊面前眼楮直勾勾地定在那骨灰壇子上,直到青楊對她說︰「少女乃女乃,這是大少爺的骨灰。」
「相公!」沐月悲淒的一聲吶喊惹得旁人都為之落下了眼淚,她的手微微顫抖著接過骨灰壇子緊緊的抱在懷里哭出聲來。
見她哭得傷心香芷便想上去勸慰,苗玉蘭卻拉住了她︰「就讓她好好哭一場吧!」
香芷倒也明白苗玉蘭的意思,沐月這幾天沉默得很,連一滴眼淚都沒在人前掉過,她真怕女兒把傷心難過都悶在心里會憋出病來,現在哭出來倒也是好事,便站在原地看著沐月哭,她也跟著抹淚。
最後沐月哭得都快虛月兌了,苗玉蘭趕緊扶住了她,打開水囊給她喝了兩口,又讓她含了參片提氣。
等到沐月緩過勁兒來便將那骨灰壇子抱進那口大紅棺中卻久久不肯讓人蓋棺,仿佛那棺里面真有夏侯燁的肉身一般,眼神當中充滿了不舍和眷戀。
眼看太陽斜下了,大家不得不強行拉開了她,苗玉蘭和香芷都勸她為了兒子也要堅強,還是早些讓夏侯燁入土為安的好。
六口紅木棺依次沉入土坑中,沐月心痛萬分地跪在那兒,親手為夏侯燁撥下第一捧土,接著青楊和向問天很快就把夏侯燁的墳掩埋好立上了墓碑,至于其他人的墳則是草草了事。
沐月給夏侯燁燒了很多的金紙元寶,還有紙房子、紙衣裳、紙馬、紙劍等等,簡直是吃的穿的用的一應俱全。本來她是不信這些的,但真到了這種時候,她寧願相信這些紙糊的東西燒掉以後能讓夏侯燁在另一個世界不愁吃穿過得富足。
猶如熱焰的晚霞映紅了天邊,沐月一行人離開墓園後,兩個御前侍衛隱身在暗處看著墓園中那六座新墳小聲說著話。
「你說這一家六口都死了,現在只剩下少夫人和小少爺孤兒寡母的,皇上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非要咱們一直暗中跟過來!」其中一人抱怨著。
「誰知道皇上心里怎麼想的啊!怪只怪咱們哥倆倒霉攤上這麼一個差事,守在人家祖墳外面真他娘的晦氣!」另一個人也不願意干這活兒呀!
「哎!我說……」先前說話那人用胳膊肘拱了一下搭檔︰「要不咱們找個小酒館叫上兩盤醬牛肉和小菜喝兩盅?」
另一個人也是個嘴饞的,稍微想了想便點頭同意了︰「成,反正守著死人也守不出花兒來,倒不如先吃飽喝足,等酒勁兒散了再回宮去復命,說不定皇上還夸咱們呢!」
「走!」先前那人與搭檔一拍即合,倆人高高興興地離開了夏侯家的祖墳墓園,孰不知就在他們走後,同樣隱在暗處的三當家現身走出來,看了看沒有半點兒動靜的新墳笑了笑,吐掉含在嘴里的一根干草運起輕功來飛身到樹林深處,騎上他拴在那里的馬就趕了回去。
進了將軍府一見到沐月便忍不住疑問︰「月兒,你是怎麼猜到皇上會派人跟蹤到墓園的?」
沐月謙虛地回道︰「我哪有那麼聰明能猜到皇上還有後招兒?原本以為就算皇上不放心,可先是仵作後又是太監總管親自來驗看應該是打消了疑慮才對,誰成想他對夏侯家如此不放心!」
九王爺抿了口茶放下杯盞抬眼看向沐月道︰「昨晚天牢里發生了劫獄之事,皇上難免多生一分戒心。不過我想他派人守在墓園多半是針對夏侯哲的,畢竟夏侯家遭逢巨變皆因他一人而起,說不定他會悄悄前往墓園,皇上應該是派人在那兒守株待兔。」
沐月倒也認同九王爺的話,只讓青楊和向問天等人用過晚膳之後就回去好好睡一覺,等到後半夜再去墓園啟墳。
皇宮里,皇上威嚴地坐在龍椅之上︰「你們兩個可都看清楚了?」
「啟稟皇上,屬下二人從將軍府一直跟到墓園,在夏侯少夫人他們走後,屬下還在墓園那里守了近兩個時辰,並未發現不妥。」
這哥倆一早就商量好了怎麼跟皇上回話了,現在撒起謊來真是臉不紅氣不喘的。
皇上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手下的人欺騙自己,揮揮手便讓他們退下了,諾大的御書房里只有太監總管一人躬著腰站在旁邊侍候,只見皇上若有所思地撥了撥右手拇指上的翡翠綠扳指,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跟身邊的人說話︰「夏侯哲果然是個冷血之人,秦沐月的醫術也沒有出神入化到能夠起死回生,朕終究是高估了他們!」
太監總管服侍皇上多年最了解他的想法卻聰明地從不在皇上面前多言,這也是為什麼皇上寵信他的原因。
夜里丑時一到,青楊就和向問天、二當家、三當家就趕去了夏侯家的墓園。
一直隱在暗處的榮祥商號掌櫃見他們到了便馬上走出來︰「青楊兄弟,你們來了!」這幾個人當中,他只認得青楊。
青楊對他點了點頭︰「怎麼你一個人來了?少夫人讓你準備的馬車呢?」
榮祥商號掌櫃的忙擺手道︰「別急,我讓車夫把馬車停在樹林里,怕直接過來不好。」
二當家比較會說話,表揚了人家一番︰「你想得很周到,現在你趕緊去把馬車帶出來,我們這就去挖墳。」
「好,我馬上就去。」榮祥商號掌櫃的立刻轉身進了小樹林將兩輛馬車帶出來候在了墓園門口,他和車夫負責在外面放哨。
向問天他們四人個個都是練家子,挖土這活兒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不到半個時辰,夏侯墨和老夫人他們所用的五口紅木棺材就露了出來,青楊他們馬上啟開棺蓋,將三大兩小給抱了出來。
夏侯墨和兩個兒子一輛馬車,老夫人和梅姨娘一輛馬車,由二當家和三當家一路護送到一處比較偏遠的農莊里,而青楊和向問天則留在墓園將棺蓋重新釘死再掩埋上厚土,這回可比下午埋得認真多了。
到了寅時三刻青楊和向問天才回到將軍府,而二當家和三當家為了不引人注意在早上辰時才進城來,沐月一夜未眠就等著他們四個人回來報平安,總算是一切順利。
沐月沒急著馬上離開卞京,而是請三當家跟青楊一起護送夏侯墨和老夫人他們先往北行。
在之後的一個月里,沐月足不出戶,只待在家里帶孩子,連鶴祥樓也不去,外人只道是她傷心難過,卻不知某天夜里,她的金蘭姐妹親自來到將軍府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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